第7章 牛奶糖

鐘曉笛在家的時候,由于父親總是喝醉後回來跟母親吵鬧,她沒有足夠安靜的環境寫歌,所以只能占用上課時間偷偷寫。

既然是偷偷寫歌,自然就要面臨着被老師發現的風險,而唐安斓就是她的最佳擋箭牌。

譬如今天的歷史課。

“鐘曉笛,寫什麽呢?”歷史老師站在講臺上,神态威嚴叫她的名字,“辛亥革命在哪一年,你起來回答一下。”

鐘曉笛一愣,她期期艾艾地站起身來:“那個……辛亥革命是19……19幾幾年來着?”

老師頓時氣得頭發又禿了幾根:“你問誰呢?你問我啊?”

“……”鐘曉笛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同桌唐安斓。

唐安斓用鋼筆在課本上寫了一個“1911-1912年初”。

她松了口氣:“1911-1912年初。”

老師不依不饒:“那三民主義由哪三項主義構成?”

“呃……民族主義、民權主義和……”

唐安斓又寫了“民生”二字。

“民生主義!”

歷史老師輕哼:“行,坐下吧。”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自己得好好學習,也不能次次都指望你同桌,人家以後能跟着你上考場嗎?”

“……”

鐘曉笛和唐安斓對視一眼,倆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各自低頭看書,保持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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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鈴聲終于響了。

鐘曉笛把寫滿歌詞和樂譜的筆記本收起來,長長出了口氣,她大咧咧一拍唐安斓肩膀:“斓斓,你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忘記給我了?”

“你交代的事,我什麽時候忘過?”唐安斓笑着從書包裏拿出魏嘉言的專輯和簽名照,神神秘秘塞進她懷裏,“我姐要是再多找魏嘉言要幾次簽名,估計他倆的緋聞都要傳出來了。”

鐘曉笛欣喜地摟住專輯:“替我謝謝咱姐,咱姐辛苦了。”

“好,我會轉告她的。”

“那我再問你點別的事兒吧。”

唐安斓疑惑:“什麽?”

“我今天早晨進校時,遇見了關子烈和他那個兄弟程骁。”

“哦,然後呢?”

“本來也沒什麽值得奇怪的,我當時只是注意到關子烈戴了一條皮質手環,是刺客家的手藝。”鐘曉笛得意挑眉,“刺客家的實體店鋪,就在手作集市裏面,我記得你周末剛剛去過對吧?”

“……去過又怎麽樣?”

鐘曉笛意味深長地指了指她的手腕:“能解釋一下嗎唐大小姐,你這條皮質手環是不是剛買的?和關子烈那條是不是一對兒?我不相信天底下有這麽巧的事,你倆那晚肯定是一起逛的集市。”

唐安斓無言以對。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己這位看似沒心沒肺的閨蜜,其實本質上是福爾摩斯?

“巧合而已,你別瞎說。”

“也就是說,你倆那晚真的偶遇了?”

“算是吧。”

鐘曉笛猛地一拍大腿,帶着幾分窺破八卦的興奮感:“我就說麽!自從那天你把情書退給他之後,回來狀态就不對,肯定有貓膩!”

“那封情書不是他寫的,是有人故意惡作劇。”

“诶?誰能寫出那種看似有文采實則油膩的一篇廢話?”鐘曉笛再三琢磨,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換作普通學生誰敢整蠱關子烈?絕對是他兄弟程骁,七班班長你知道吧?挺受歡迎的富二代,據說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快,我看那人面相就不老實,改天我找機會給你報複回來!”

唐安斓頓時哭笑不得:“算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兒,随他們去吧。”

“啧啧,你這屬于愛屋及烏,你看上關子烈了,所以順帶着也原諒了他的混賬兄弟。”

“你再啰嗦,當心我把魏嘉言的專輯收回。”

鐘曉笛趕緊把專輯藏進課桌,嘟囔着轉過身去:“你就是心虛,還不承認呢。”

唐安斓沒再多說什麽,她看了一眼腕間的那條手環,很淺地勾起了唇角。

下午只上兩節課,然後是南洋中學每月例行的大掃除時間。

鑒于這次,二三四班的男生們被抽調了一大部分,去藝術綜合樓那邊幫忙搬運桌椅,班裏人手不太夠,所以唐安斓就主動參與了擦玻璃這項任務。

至于為什麽非得擦玻璃呢?因為她自認登梯爬高的能力,比班裏其他女生都要強一些,集體活動能者多勞,應該積極出力。

她拎着大桶,穿越了樓道走廊去打水,誰知在路過一樓轉角時,卻無意中聽到了一男一女正在交談的聲音——其實基本上也是女生在氣惱地喋喋不休,男生以沉默為主。

“電話不接,微信也不回,給你的電影票你轉手送人了,關子烈你什麽意思?你到底拿我當什麽了?”

“拿你當學姐。”

嗯,沒錯,确實是關子烈标志性的、低沉慵懶的聲線。

“誰稀罕當你學姐?你就是這麽一次又一次故意栽學姐面子的?”

“你也可以不當。”

“關子烈,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沒錯,你爸是大魔術師,你爸厲害,可我爸也是堂堂企業老總,錢不比你少,你看不起誰呢?”

關子烈的語氣依舊冷漠,且聽上去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麻煩讓開,我還得回班做衛生。”

那女生不依不饒:“你這混世魔王還知道做衛生呢?你那群小弟不早就乖乖替你做完了嗎?”

“讓開。”

“我要是非不讓呢?”

談話戛然而止,忽而傳來了一陣類似校服拉扯的動靜,随後是女式皮鞋急促敲打地面的清脆響聲。

“……關子烈,你給我站住!”

唐安斓暗道不好,下意識想要拎着桶逃離現場,結果還沒來得及轉身,就和快步走來的關子烈打了個照面。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了一愣。

而緊跟在後面的女生毫無疑問,是校花海钰。

平心而論,海钰是真的性感又漂亮,哪怕穿着統一的校服,梳着最尋常的馬尾,站在那也像是一只高傲的黑天鵝,光芒四射。

只可惜美則美矣,卻棱角銳利,看起來太過刻薄了。

海钰秀眉微蹙,挺沒好氣地斜了一眼唐安斓:“你哪位?偷聽牆角很有意思?”

“抱歉學姐,我只是碰巧路過罷了。”唐安斓的态度不卑不亢,她平靜一指水桶,“班級大掃除,我是來打水的,畢竟只有這一條路,正猶豫着要不要打擾你們。”

“嗯。”海钰不悅地轉開視線,目光淩厲地瞪向關子烈,“早晚有你後悔的時候。”

關子烈懶洋洋靠牆而立,他從懷裏摸出一根煙來當場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而後将煙霧不偏不倚全呼在了她臉上。

“不送。”

海钰瞬間被嗆得咳嗽連連,禁不住一甩手氣沖沖地離開了:“關子烈你個王八蛋!”

唐安斓目送她背影遠去,覺得自己留在這實在有些尴尬,試圖找借口合理脫身。

“關同學,你慢慢抽,我先去打水了,再見。”

關子烈單手掐滅了那根煙:“不抽了,教學樓不能抽煙。”

“那你剛才還……”

“驅趕蜜蜂而已。”

唐安斓也聰明,登時了解了他話中深意,不禁一笑:“行,那你先忙,我走了。”

“等等。”

“啊?”

關子烈迎着她疑惑的視線,沉默半晌,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六色的金屬魔方遞給她:“給。”

唐安斓神色微怔:“這不是穆爺爺店裏的那個……”

“不是,這是新的。”

“那你為什麽要送我?”

“回禮。”

至于究竟是什麽回禮,那當然是皮質手環的回禮,以及那晚她在手作集市上,分享給他的那些形形色色的小美食。

都沒有多昂貴,但他都記在心裏了。

唐安斓微微垂眸,看見了從他校服衣袖裏,露出的那個船錨挂墜。

鐘曉笛說得是真的,他的确把自己送的東西戴上了。

“謝謝。”她接過了金屬魔方,笑着問他,“能幫我個忙嗎?”

“你說。”

“這桶待會兒盛滿了水,可能還挺沉的,能幫我拎到二班教室去嗎?”

“二班教室?”

她又補充了一句:“不用放教室門口,放走廊就行,免得引人誤會,給你添麻煩。”

關子烈的神情仍是淡淡的,只一點頭,俯身拎起了水桶:“走吧。”

兩人打了滿滿一桶水,一路無話,直到距離二班教室幾十米的轉角停下來,唐安斓雙手拎桶,正欲向他道謝,忽聽身後有人在叫關子烈的名字。

“阿烈,晚上去不去壽和日料……诶?”

毋庸置疑,是程骁。

程骁插着口袋站在不遠處,表情似笑非笑,眼神中充滿了對八卦的渴求,且一開口還帶着對自家兄弟終于開竅了的欣慰感。

“行啊,我說這半天你去哪了,合着是在跟級花交流感情——那唐同學,晚上你要不要一起來壽和日料吃頓便飯?”

唐安斓趕緊拒絕:“不了不了,程班長誤會了,關同學完全是樂于助人才幫我拎一下,我不打擾你們談正事了,告辭。”

她可還沒忘記上次程骁亂寫情書的事兒,跟這位大爺一起吃飯,指不定又會落入什麽古怪陷阱,還是敬而遠之比較穩妥。

程骁笑道:“我怎麽不知道,阿烈還有樂于助人的美德呢?”

“總之多謝程班長的好意。”

“哈哈哈慢走啊,下次有空來七班做客。”

“好的。”

關子烈一直沒說話,眼看着唐安斓已經進了班,他這才轉過身來,一把将程骁的腦袋按在了牆上。

“就你長嘴了?”

程骁的額頭抵着牆壁,依舊頑強伸出手去,拍了拍關子烈的胸口:“你先冷靜,我有正事,不然幹嘛特意跑出來找你?”

“……說。”

“剛謝飛來過咱班了,就海钰那個混社會的青梅竹馬,你有印象吧?”

關子烈面無表情:“印象不大。”

“反正他是氣勢洶洶的,明顯要找你算賬,幸好剛才你沒在班裏,他暫時被我勸走了——我猜他還要去找海钰。”

“他找誰跟我有關系?”

“但他如果要報複你搶走他的暗戀女神,是不是就和你有關系了?”

關子烈冷笑:“他有那本事?”

“嗯……”程骁嚴肅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他應該沒有,但身為你兄弟,我認為自己有必要關心你的安全問題。”

“也可以關心一下我的飲食問題。”

“什麽飲食問題?”

關子烈終于松手,放開了他的腦袋:“晚上的壽和日料,你請。”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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