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薄荷糖

由于左手受傷, 唐安斓回家後被父母關切詢問了許久,安知曉炖了鍋花膠雞湯, 說補一補指甲能長得快, 而唐墨甚至都做好去給女兒報仇的準備了。

對此,唐安斓深感無奈, 自己無非折了兩根指甲, 疼是挺疼的, 血也流了,但又沒傷筋動骨,哪至于這麽興師動衆?

她耐心解釋, 自己就是因為指甲太長,玩游戲時不慎戳到了硬物, 這才很巧地折斷了, 沒有誰欺負自己, 根本不會有誰敢欺負自己。

唐墨想一想也有道理,自己教出的好女兒, 随随便便就能撂倒三四個大男人, 哪能輕易被欺負呢?

于是這事兒不了了之。

唐安斓并不打算告訴父母實情,她想起上次說起關肅時父母的異常反應, 總覺得這裏面有蹊跷, 在沒得到定論之前, 最好還是別跟他們提關子烈了,尤其這消息也不算什麽好消息。

沒過兩天,燕淮突然打電話來, 約她正月十五晚上去西街看燈,她答應了。

考慮到近段時間鐘曉笛的心情一直不好,為了哄閨蜜開心,她便也邀請了鐘曉笛一起,權當出去散散心。

當晚,西街花燈千盞,與天際朗月相互輝映,街道上游客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古代曾有詩雲: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燈樹千光照,明月逐人來——大約就是這樣的景象了。

“斓斓,你送我的薄荷糖特好吃。”鐘曉笛一見面就表示感謝,“你簡直是我枯燥無味生活中的一股清流,我就靠你給的愛活着了,真的。”

唐安斓哭笑不得:“你最近胡說八道的本事也更厲害了,我佩服。”

“我說的都是心裏話。”

“兩位小姑娘,番茄烏梅吃不吃?”燕淮撥開人群走到兩人面前,他微微低頭,彎起眉眼笑着,“我看那邊剛好有攤鋪在賣,就順手買了一盒,你們嘗嘗?”

唐安斓挺喜歡這種酸酸甜甜的小吃,當即道謝,伸手來接。

誰知她的手剛碰到番茄烏梅的塑料盒,燕淮忽然臉色一變,他本能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Advertisement

“斓斓,手怎麽了?”

鐘曉笛後知後覺:“……對啊,怎麽還纏上紗布了?”

唐安斓也是一愣,進而了然:“哦,沒什麽,指甲折斷了。”

鐘曉笛更加震驚:“指甲好端端的為什麽會折斷?看這意思還流血了?”

“是啊,因為是齊根折的,難免流血。”唐安斓的的語氣輕描淡寫,“那天我不是去了魔術俱樂部麽?結果彩排時出了點兒事故,我去水下幫忙開鎖,才弄成這樣。”

“水下開鎖?是關子烈的新魔術?出什麽事故了?”

“現場斷電,有人破壞電閘。”唐安斓說着,不經意地看了燕淮一眼,“起重機停止工作,鐵籠的鎖孔也被堵住,阿烈差點有生命危險。”

她已經盡量簡潔敘述了,鐘曉笛卻還是聽得心驚膽戰,忍不住罵:“是哪個王八蛋搞的鬼?找出來就該拿菜刀剁了他!”

“俱樂部的負責人正在查這件事,找到肯定不會放過他。”

燕淮低頭認真察看唐安斓的手,他唇角微抿,眼神慢慢地暗了下去:“疼麽?”

唐安斓微笑:“現在不疼了,堅持天天上藥,幸好傷的是左手,也不影響寫字。”

“我回頭把家裏的消炎藥膏給你拿過來,那個管用。”

“謝謝你啊。”

“你跟我還這麽客氣?”

兩人擡眸對視,複又各自轉開了目光,她遲疑片刻,将手從他的掌心抽了出來。

失落的神色轉瞬即逝,燕淮很快就恢複了一貫溫柔開朗的笑意,他語調輕松地提議。

“街口那家紅糖酒釀元宵很好吃,要去試試嗎?”

鐘曉笛喜歡甜食,自然感興趣,立即附和:“行啊,這就去!”

唐安斓也答應了:“可以。”

三人沿着街道一路溜達過去,途中燕淮瞧見有造型別致的花燈,還順便給兩位姑娘照了幾張相。

“斓斓,我記得以前逛花燈時,還到處能看見猜燈謎的攤位,猜對了會送小禮物。”

“我也記得。”唐安斓點點頭,“有一年你不小心和大家走散了,把你媽急得夠嗆,最後還是我找到的你。”

他意味難明地嘆息:“一晃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

“其實也沒有很久,做朋友是一輩子的事,短短幾年算什麽。”

“說得也對。”

鐘曉笛沒注意這倆人在感慨些什麽,她正饒有興致地打開朋友圈,把剛才自己和唐安斓的合影傳了上去。

【是和斓斓在一起的正月十五呀~】

自動分享的地理位置是:天井區·文化西街·老五糖水鋪。

正巧,賣酒釀元宵的地方已經到了。

更巧的是,店裏播放的音樂,居然是鐘曉笛的歌《防彈玻璃心》,看來店主是夜笛的粉絲。

三人剛剛點好餐,坐下等待,忽聽燕淮的手機鈴聲響起,他掃了一眼屏幕,平靜起身向外走去。

大概五分鐘後燕淮回返,滿臉歉意。

“對不起啊斓斓曉笛,我臨時有點急事,得先離開,你們……”

“沒關系的。”唐安斓從容回答,“你去忙你的,我們倆能作伴,大不了下次再約。”

“那……你們晚上到家,別忘了微信告訴我一聲。”

她一本正經地颔首:“放心,不會忘的。”

她始終注視着燕淮離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口的花燈光影裏,這才轉過頭來,垂眸舀了一勺酒釀元宵。

聽得鐘曉笛道:“你跟燕淮的關系真的很好啊。”

“是啊,畢竟是多年的朋友了。”

“可我覺得,燕淮應該不只想和你做朋友,你卻總以這個理由搪塞人家。”

唐安斓把裝有紅豆沙的瓷碗往她面前一推,笑容很淡,看不出什麽情緒:“我們倆只能做朋友,燕淮是知道的。”

“……為什麽?”鐘曉笛疑惑了沒三秒鐘,随即恍然大悟,“哦哦也對,你都有關子烈了,誰讓你心裏面的人不是小竹馬呢。”

“你就別提我了。”唐安斓道,“你自己呢?最近還和程骁冷戰嗎?我看你是要把程骁急死。”

鐘曉笛輕哼一聲:“我倆本身就不是一路人,如果我真跟他走得太近,他爸說不定要把我怎麽着呢。”

“他爸能把你怎麽着啊?”

“這誰知道?反正上次見面,他爸陰陽怪氣威逼利誘的,還把我爸都搬出來了——诶我就不明白了,他爸堂堂一大老板,怎麽會認識我爸這麽個社會混子?”

殊不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唐安斓眉梢一挑,警惕反問:“他爸說你爸什麽?”

“說……‘答應守住的秘密,記得永遠不要反悔,否則,後果自負’。”

“什麽秘密?”

“我要是知道,還用得着納悶嗎?”

“或許,你可以去問問程骁。”

鐘曉笛趕緊擺手拒絕:“我不問,我跟他有什麽好說的?難道要說‘我懷疑你爸精神有點問題,建議你帶他盡早就醫’?”

唐安斓頓覺哭笑不得:“你能不能正經點?”

“我這不就在和你讨論正經事嗎?”

“話雖如此,你也不能一直躲着程骁吧?”唐安斓好聲好氣地勸,“咱倆從初中就是姐妹了,你那點小心思我還能看不出來?你對待程骁,明顯跟對待其他男孩子不一樣,就這麽放棄他,你能甘心嗎?”

鐘曉笛攪着碗裏的紅豆沙,心情煩躁,而她一旦心情煩躁,就習慣長篇大論。

“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按照常理,以後要娶門當戶對的大小姐,前途一片光明。他的起跑線,可能是很多同齡人努力的終點,尤其是像我這種連追求夢想都費勁的人,哪有那麽多時間陪他浪費?我不願意成為他人生的小插曲或者調劑品,給自己惹麻煩還傷自尊,不如直接別見了。”

唐安斓似有所感,突然擡眸望向糖水鋪門口,她眉眼一彎,像是在笑。

她緩聲道:“你先別忙着抱怨,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老實回答。”

“你問呗。”

“除去所有的外在因素不提,單論程骁這個人,你究竟認為他怎麽樣?”

鐘曉笛一怔,似是思考了很久,這才不情不願地講了實話:“挺好的。”

“挺好的?有多好?”

“我以前總覺得他是個花花公子,滿肚子壞水,仗着富二代的身份,随便玩弄女生感情的那種。”鐘曉笛托腮嘆氣,“但其實不是,他除了智商低點,嘴賤點,比我想象中善良多了,守信用又講義氣,為人并不差。”

“……這勉強算是誇獎。”唐安斓欣然朝門口招招手,“所以程少爺,你對這個答案還滿意嗎?”

同一時刻,程骁的聲音在鐘曉笛身後響起。

“要是沒有智商低和嘴賤這兩條,就更好了。”

鐘曉笛手一抖,剩下的半碗紅豆沙差點都灑了。

她猛然回頭,一臉詫異:“你怎麽來了?”

程骁答得理所當然:“你朋友圈都标定位了,我又恰好在附近吃飯,不來豈不是虧了?萬一你是在暗示我呢?”

“……你能不能要點臉?”

“要臉幹嘛?要臉能當飯吃嗎?”程骁滿不在乎,反而催她,“快吃,吃完咱找個地方聊聊。”

鐘曉笛不耐煩:“快拉倒吧,咱倆有什麽可聊的?我還得陪斓斓呢。”

“你家斓斓不用你陪,自有人會好好陪着。”

程骁往門口一指,見交織變幻的燈影裏,關子烈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那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