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恨意（加更）
萬馬堂雖在大漠，但馬奴牢房卻是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無論外頭的太陽多毒辣，裏頭也是陰冷的。
傅紅雪拿着刀沖進馬奴牢房時，馬奴們都已經被趕出去幹活，牢房裏吊着個人。
那人一身白衣早已被血染紅，他手腕上的鎖鏈穿在一起，被一根繩子吊在牢房的頂上，吊起的高度令得他腳尖抵着地面，卻又無法完全接觸地面，這是一種專門為了折磨人而設的高度。
那個被吊起的人，正是夜尊。
傅紅雪在看見夜尊時，就仿佛被釘在地上一般怔住，他的血液都像是被凍住了似的，他的眼底閃過一抹慌亂，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甚至不等讓看守牢房的人打開門鎖，他就已經拔刀将門鎖砍斷，推開牢門沖了進去。
他快如閃電的刀割斷了繩子，傅紅雪摟住夜尊的腰，将人放了下來。
馬芳鈴也趕到了。
她一進來就看見傅紅雪懷裏靠着一個被鐵鏈鎖着手和脖子，渾身是血的夜尊。
“這是怎麽回事？”馬芳鈴問道。
傅紅雪沒有回答。他低頭就看見夜尊的臉頰上一道鞭痕，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夜尊的身上到處是鞭子抽打的傷，血跡有新有舊，除此之外還有幾處洇出的血點，這讓傅紅雪心中一沉。
他扯開夜尊的衣襟，便見到了那骨釘釘入之後的傷。
沒有人比傅紅雪更清楚骨釘釘入身體之後有多痛，他只覺得仿佛此刻這一身傷，這十五枚骨釘是再次回到他身上似的，他抱着夜尊，下巴抵在他的額頭，胸口壓抑得幾乎不能呼吸。
是因為他……夜尊才變成這副模樣。
若不是為了救他，夜尊不會耗費他的能量，就不會有人能抓得住他，還把他虐打得遍體鱗傷。
傅紅雪俯身抱起夜尊，向囚牢外走去。
兩名看守猶豫了半晌，終于還是上前道：“傅公子，公孫大爺交待過，誰都不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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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芳鈴瞥了他們一眼：“我也不能嗎？”
兩名看守頓時不敢再多話。
傅紅雪看都不看他們，他抱着夜尊大步地離開了馬奴牢房。
傅紅雪将夜尊帶回自己居住的小院，他将夜尊放在床上，馬芳鈴緊随而至，她看着一身是血的夜尊道：“他好像傷得很重，我讓人去找大夫。”
“不用找大夫。”傅紅雪注視着昏過去的夜尊，他道，“給我藥、清水、匕首、烈酒和幹淨的布條。”
馬芳鈴看向傅紅雪：“這些事，讓下人去做不就好了？”
傅紅雪回身看向馬芳鈴：“他今日受的傷，我都受過，包括這十五枚骨釘。那次，是他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早已死在馬奴牢房。”
馬芳鈴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她點點頭：“我明白了，紅雪。我這就讓人送藥過來。”
藥物很快便送了過來。
傅紅雪小心翼翼地解開夜尊的衣帶，将他的衣服脫了下來。
那十五個血孔便出現在眼前，帶着猙獰的血氣。每一個血孔都釘着一枚骨釘，骨釘與皮膚齊平，需用利器将其挑出。
傅紅雪拿起托盤裏的匕首，他用烈酒清洗了匕首，然後将匕首抵住骨釘的尾部，手中暗自用力猛地向上一挑，骨釘被挑出一寸來，傅紅雪捏住骨釘将骨釘從夜尊身體中拔出。
夜尊悶哼一聲，疼醒了。
夜尊喘息着，他睜開眼就看見傅紅雪坐在床邊。
傅紅雪低聲道：“你醒了？”
夜尊臉色蒼白，他揚了揚毫無血色的唇角：“你瞎了？”
傅紅雪蹙眉：“什麽？”
夜尊嘲諷地望着他道：“醒還是沒醒都看不出來，真可惜……年紀輕輕就瞎了。”
傅紅雪知道他在生氣。他下意識地避開夜尊的目光，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匕首，他道：“我替你把骨釘撬出來。會很疼，你忍着點。”
“疼痛能讓人清醒。”夜尊盯着傅紅雪，“我需要清醒，你知道為什麽嗎？小紅雪。”
“我不知道。”傅紅雪替夜尊撬出了第二枚骨釘，鮮血從傷口冒出，傅紅雪用藥按住，血很快滲透布巾。
夜尊額頭的冷汗滑進頭發，他痛苦地低聲喘息，嘴唇卻微揚：“只有清醒，才能知道有多疼，只有知道有多疼，我才知道殺人的時候，應該用什麽樣方法，讓他們承受怎樣的痛苦。”
傅紅雪的動作一頓：“你要殺人？殺什麽人？”
“殺欺侮我之人，”夜尊盯着傅紅雪，一字一頓道，“殺背叛我之人。”
傅紅雪聽得出夜尊話語裏的恨意，那恨意像是一根鞭子一樣抽在他的身上，讓他為之一顫。
“我，我沒想過要背叛你，也沒想過要把你害成這樣……”傅紅雪繼續撬出夜尊身上的骨釘，他道，“我答應過我娘要娶馬芳鈴，以折磨馬空群，父母之命不可違背……我原打算早早了結這裏的事，然後就去找你。”
夜尊因為疼痛而咬緊牙關，當傅紅雪撬出了骨釘，他便又笑了：“小紅雪，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傅紅雪沒有再辯解，他道：“你若恨我，等我殺了馬空群之後，你想要我的命，随時可以殺了我。”
“我當然會殺了你。”夜尊道，“但我這個人向來有個習慣，把最恨的人留着最後再殺，所以你可以高興一些，因為馬空群一定會死在你的前頭。”
傅紅雪不再說話，他動作迅速地替夜尊撬出了十五枚骨釘，然後用藥敷在他的傷口上，再清理他身上的鞭傷。
夜尊也沒有說話，他靜靜地望着床幔，像是在思考什麽。
傅紅雪替他處理完傷口，用幹淨的布巾浸了水，擰幹替他擦去身上的血跡，然後拿了一套幹淨的衣褲給他換上。
等做完這些，他才道：“阿夜，你好好養傷，等我報完了仇，我們就離開這。”
夜尊難以置信地看了傅紅雪一眼：“小紅雪，你不僅瞎，還聾了？我方才說的話——”
夜尊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傅紅雪俯身用唇将他的話堵在了口中，他的唇滾燙，親吻他的時候還微微顫抖，這是傅紅雪第二次主動吻他。
夜尊先是一愣，但很快他便積極熱情地回應傅紅雪，甚至翻身将傅紅雪壓在床上。
夜尊俯身望着傅紅雪，他勾起唇角，眼底是一抹譏诮：“不愧是我的小紅雪，昨天晚上在蘭池裏，你也是這麽把馬芳鈴弄到手的吧？”
傅紅雪整個人都怔住了，他喉嚨幹澀地問：“你……你昨晚……”
“在我被公孫斷折磨得半死不活時，他答應帶我去見你一面。”夜尊指尖劃過傅紅雪的唇，他注視着他的眼睛，嘆息道，“水汽氤氲，美人在懷，我的小紅雪為了報仇，真是好生辛苦啊……”
昨晚……昨晚他就在蘭池外面？自己竟毫無察覺？
傅紅雪從未如此懊惱過，若是昨晚他足夠警惕，應該能察覺到外面有人，若是那時候他便帶走了夜尊，他是不是就不用受那麽多皮肉之苦？不會被別人欺辱，也不會那麽……恨他？
夜尊在傅紅雪的房間待了一個下午，晚飯是下人送來房裏的，傅紅雪要留在馬芳鈴的房間陪她用晚飯。
直到天黑，傅紅雪才回來。
床邊的地上散着帶血的布條，夜尊下午洗了個澡，這會兒黑色的長發披散在床上，他看起來像是睡着了。
傅紅雪快步上前，挑開夜尊的衣襟看他的傷口。
夜尊沒有動，只淡淡道：“不用看了，傷口已經愈合。”
果然，他身上的鞭傷和骨釘刺入的傷口，都已經愈合，只剩下一些疤痕還沒有完全褪去。
傅紅雪松了一口氣，他道：“我一會兒要和馬芳鈴出去一趟，你自己小心些。馬芳鈴已經警告過公孫斷，他應該不會來找你的麻煩。”
夜尊沒有吱聲。
傅紅雪給夜尊掖了掖被子，轉身走了。
夜尊輕輕嘆了一口氣。看來今晚，注定不得安寧了。
他看得出公孫斷喜歡馬芳鈴，所以馬芳鈴越是警告公孫斷不要動他，公孫斷就越會覺得他是個威脅，必須盡早除掉。
恐怕，等馬芳鈴和傅紅雪才出萬馬堂的大門，公孫斷就會到了吧？
夜尊掀開被子坐起身，他将放在床邊的一套白色袍子慢慢地穿上。
等他系好腰帶，穿好靴子，還未來得及梳好發髻時，外頭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很輕、很雜，像是十幾個人同時用輕功在跑。
很快，那十幾道黑影翻過牆頭落在了這院子裏。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看到這章的小天使們，你們挺住了！加更奉上！
以及，剛才在構思下一章的內容，被面面撩得不要不要的~（反正是戳到我萌點了）
希望我拙劣的文筆能還原腦洞內場景。
就看明天能不能撩到你們啦~~（撩不到就算了……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