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套房總共三個卧室，一衛一廚一廳，江齊骁打掃了一個卧室出來，剩下的兩間暫時空着。

他疲憊的倒在床上，新買的還沒洗過的床單睡着并不舒服，他準備明天再去買洗衣機和冰箱，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回想起前幾個月發生的糟心事，終于能真真正正的松口氣了。

江齊骁閉上眼，意識漸漸不受自己控制，安安心心的睡了一覺。

再醒來時已經下午六點多了，腦袋還是有點懵，嗓子幹得不行。

江齊骁在心裏給自己立了個flag，以後一定按時睡覺，睡不着也得睡，睡眠質量直接影響到精神狀态，他可不想在這種小地方還成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從床上起來在空曠的客廳走了一圈，他打開手機翻看了翻附近的外賣，這時，門突然被敲響了。

江齊骁疑惑，會有誰來找他？

打開門，楊阿姨站在門口，親和的朝開門的江齊骁笑了笑，臉上的皺紋擠在了一起。

“江先生，你第一次來我們這兒，今天我跟老楊就請你來我們家吃飯吧。”楊阿姨用普通話說。

從這個位置江齊骁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家客廳的陳設，思考了幾秒鐘，他笑着點了點頭：“好的，那就謝謝叔叔阿姨了，真是太麻煩你們了。”

楊阿姨家裏很幹淨，一塵不染。

一進門江齊骁就聞到了一股飯菜的香味。

“來，江先生先坐着，我兒子還有幾分鐘就回來了，我們稍微等一下他啊。”楊阿姨把江齊骁拉在餐桌前坐下。

“謝謝，”江齊骁笑着說：“阿姨叫我小江就行了。”

楊阿姨點頭，應道：“行，小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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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齊骁對比着她家的家具，偷偷參考自己還需要買點什麽。

“哎，你好，我姓楊。”從廚房走出一個看起來比楊阿姨還老的男人，個子不到一米七，爽朗的對江齊骁笑了一下。

江齊骁從椅子上站起來，伸出手，“楊叔叔你好，叫我小江就行。”

這老兩口居然都姓楊。

“坐吧坐吧，我兒子打球快回來了，一會兒就開飯啊，以後就是鄰居了，有什麽需要盡管對我們開口。”楊叔叔跟他握了一下，拉開椅子坐下，“能幫的我們一定幫你。”

楊叔叔的普通話略微帶着口音，聽起來并不刺耳，比江齊骁在這邊遇到的絕大部分人都說得好。

聽到他們說自己的兒子時，江齊骁愣了一下，心想這麽大了兒子還跟父母住在一起啊。

看楊家老兩口的年紀，兒子好歹也三十了吧。

“好的，叔叔，那先提前謝謝了。”江齊骁說。

一個30左右跟父母住在一起，或許還是個單身漢，又是這種小地方養出的男人，要是不好相處可就麻煩了。

想到這裏，江齊骁有些打退堂鼓。

坐着等了不到五分鐘，他覺得要不還是回去吃外賣吧。

這想法還沒來得及延伸，楊家大門就被鑰匙打開了。

他們家的餐桌跟大門相對，中間隔了整個客廳，江齊骁正好坐在了面對着門的方向，門打開的瞬間，他是第一個看到來人的。

“回來啦？快洗洗手吃飯吧。”楊叔叔起身到廚房端菜，楊阿姨也迎上去對來人噓寒問暖。

“剛在樓下洗過了。”來人響起屬于少年略帶磁性的聲音。

江齊骁是有一刻的失神的。

來人是個寸頭，長着183以上的身高，背上單肩跨着書包，穿着一件白色運動外套，下身黑色工裝短褲，腳上一雙今年火爆流行的球鞋。

臉腿脖子等露出來的皮膚白得跟牛奶似的，還沾着薄汗，鼻梁正挺，嘴唇朱紅，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略帶好奇的盯着江齊骁。

江齊骁把初見少年的這一幕記了一輩子。

在很多年後想起，也還是會被記憶中的這一幕驚豔到。

“小江啊，這是我兒子，叫楊少傾，這學期上高二了，17歲。少傾，這是我們隔壁新搬來的鄰居，你叫江哥就行了，他是外地人。”楊阿姨接過書包，拉着楊少傾的手坐到餐桌上。

楊少傾沒有坐他媽給他選的位置，反而拉開江齊骁正對面的椅子坐下了。

他饒有興趣的看着江齊骁，轉了轉眼珠：“外地人啊？”

江齊骁驚訝了一下。

這個叫做楊少傾的少年普通話講得……很标準，很自然。

好像進門一開始楊阿姨就是用普通話和他交流的。

江齊骁微微轉頭看了一眼身高不足170的楊家老兩口，心裏打着問號，這是親生兒子？

17歲？

他收回目光，點點頭，笑着回答道：“是啊，外地人，我叫江齊骁，江河的江，整齊的齊，骁勇的骁。”

楊少傾張嘴正想開口，楊阿姨就搶着道：“我兒子少傾，少年的少，傾城的傾。”

楊少傾有點無語的看了她一眼，“媽你能不能不要再說這麽非主流的話了，我都要吐了，土不土啊。”轉過頭看着江齊骁：“年少的少，傾斜的傾。”

也不知道是誰起的名字，挺有意思。

楊阿姨得意的笑笑，跟楊叔叔一起坐了下來，“開飯吧開飯吧，都餓壞了吧，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有什麽事小江你就來找我們，我家你也看見了，包子鋪，平時不在這就在店裏。”

江齊骁笑着點頭道謝，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眼前一亮。

“好吃！叔叔阿姨手藝真好！”江齊骁豎着大拇指，一桌家常菜，味道都趕上外面館子的技術了。

“你請人家到這兒來吃飯，不買點飲料？”楊叔叔用方言說。

“我忘了嘛，兒子又不喝那些東西，一時沒想起來。”楊阿姨瞄了江齊骁一眼。

這兩句話江齊骁沒懂，也沒問，專心吃着眼前的飯菜。

楊家人吃飯很慢，為了不顯得那麽急促，江齊骁也故意放慢了速度。

“哎，少傾。”老楊往嘴裏夾了一顆花生米，“你們新的班主任确定了沒，教什麽的？”

楊少傾低頭扒了一口飯，看都沒看他，淡淡吐出幾個詞：“語文，女的，更年期，張莉傑。”

“啧，”老楊不滿的放下筷子，“語文老師怎麽帶理科班，學校怎麽安排的。”

楊少傾沒說話。

老楊看了他一眼，在一旁嘆了幾口氣。

“籃球又放石赫家了？”楊阿姨問。

“嗯。”楊少傾依舊沒擡頭，自顧自的吃碗裏的東西。

從一開始他基本沒有自己伸手夾過菜，都是楊阿姨在給他夾。

看來是個嬌生慣養的少爺。江齊骁默默想着。

“小江多大歲數啊？”

話題一下引到自己身上，江齊骁有些意外，笑着回應老楊：“叔，我23了。”

“噢。”老楊點點頭，“大學畢業了啊。”

“嗯，剛畢業一年。”

“那高中成績怎麽樣啊？”老楊手臂撐在餐桌上，“能不能給弟弟補補啊，這孩子不愛學習，可頭疼了。”語氣無奈得很。

“當然……可以。”江齊骁眼神轉到楊少傾身上，“我想辦個補習班，少傾弟弟有需要補的科目可以給我說，正好我也是理科生。”

如果能盡量幫到房東，以後幹點什麽也能方便點，畢竟要鄰裏鄰居好一段時間。

只不過……不知道這孩子好不好打發。

“好，好啊。”老楊笑盈盈的朝楊少傾點了點下巴，“聽到沒，有問題就找江哥，我們住一棟樓呢，方便。”

楊少傾沒擡頭，“那謝謝江哥了。”

“沒事。”

“晚上還出去嗎？”楊阿姨又開口了。

楊少傾這下擡頭了，眼神沒什麽波瀾，語氣卻有些不耐煩：“不去，我吃飽了。”說完就起身走進房間。

江齊骁擡眼打量了一下老兩口的表情。

有點不妙。

清了清嗓子，江齊骁微笑着對他們說：“叔叔阿姨，我也吃飽了，我先回去了。”還是先溜比較好。

老楊拿起筷子夾花生米，對他點點頭。

“多吃點啊小江，要吃飽啊！”楊阿姨勉強笑了笑。

“沒事兒，我吃飽了，我先過去了。”江齊骁站起身，穿過楊家客廳打開門。

門還沒完全打開就聽到楊少傾從房間出來了，江齊骁思考了一秒鐘，果斷拉開門跨出去再關上。

青春期的少年總愛惹家長生氣，他可不想感受那怪異的氣氛。

他在兜裏摸了兩下，剛拿到鑰匙，身後的楊家門又被打開了。

“江哥，”楊少傾叫住江齊骁，走出來把自己家門關上，“聊聊？”

江齊骁一愣，回頭看着楊少傾，笑了一下疑惑的問：“有什麽事嗎？”

楊少傾慢慢朝他走過來。

隔近了看，江齊骁發現少年臉上很幹淨，青少年會有的青春痘、毛孔粗大之類的問題在少年這裏完全看不到。

連一顆痣都沒有。

“你是哪裏的人啊？”楊少傾在離江齊骁半米遠處停下，側身，雙手搭在走廊的窗戶上微微彎着腰，目光轉向窗外。

江齊骁想了想，既然人家都主動要跟自己聊聊了，那就聊聊呗。

他也走到窗邊學着楊少傾側身，把手搭在窗臺上，與楊少傾并排挨着，鼻子嗅到一些屬于朝氣少年的氣息。

“我是……A市的。”江齊骁說。

“哦。”楊少傾挑了一下左邊眉毛，“北方啊，好玩嗎？是什麽樣的地方？”

江齊骁從窗戶看下去，能看到街道上不少來來往往的行人。

從這條街往上走有個岔路口，其中一條通往山坡，盡頭能被清楚的看到，用銅色金屬物制成的一大塊牌匾，上面龍飛鳳舞着幾個大字：XX縣一中。

“那是一個……”江齊骁想了半天沒想到合适的詞，就用電視上經常出現的話說：“适合年輕人的地方。”

楊少傾看了他一眼，輕笑了一聲，“我沒出過這裏，想象不出來。”

江齊骁笑了，“你向往嗎？”

“什麽？”

“你向往那種地方嗎？就是……”江齊骁左右手交叉握住，“遠方。”

楊少傾低頭思考了一會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向往遠方？所以才會來這裏？”

向往嗎……

江齊骁低笑道：“我小時候一直想來南方，見識一下南方的風土人情。”只是沒想到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以這樣的方式。

像喪家犬似的，倉皇逃離到這邊。

楊少傾沒說話。

他能隐約的從回答中感覺到一些不同。

可能是傳說中商場失意的大老板？或是因為賭債導致全家破産的賭徒？又或者是上了通緝令逃到窮地方的殺人犯？

楊少傾腦子裏出現好幾種可能性，臉上毫無表情，他對江齊骁這個外地人其實還挺好奇的。

江齊骁見楊少傾不說話，擡頭一看正好對上一張帥氣逼人還有些酷酷的臉，一瞬間腦袋發懵，情不自禁的說出了一句話：“你們這兒的小孩都長得跟你一樣好看？”說完四周就安靜了。

楊少傾聽到這句話，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好幾十秒沒人說話。

江齊骁覺得有些尴尬，他在說什麽鬼，當着叛逆期男孩的面說人家長得好看，要是脾氣不好估計能當場把他給揍了。

楊少傾思考了好一會兒說：“當然不是，要是都長成我這樣，這裏不得發展成一個影視學院啊。”

江齊骁松了口氣笑了笑，目光飄遠了點。

那倒也是，連A市都很少見到面容這樣姣好的少年。

“你普通話說得挺好啊，沒出過省？”江齊骁問。

剛才在餐桌上，楊家人的交流方式大多是普通話，極少說方言，但按照楊叔叔和楊阿姨的水平是教不出這樣标準的普通話的。

“啊，剛才不是給你說了沒出去過嗎。”楊少傾直起身，退後了一步，甩了甩脖子，扭了扭手腕。

骨頭咔咔作響。

“自學的普通話？”江齊骁扭頭看了他一眼。

“不是……”楊少傾對着空氣快速的揮動幾拳。

喲，李小龍的粉絲。

江齊骁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朝遠處的山坡揚了揚下巴，“那邊那個學校是高中？”

“是啊，縣一中。”

縣一中？

光看大門還真是……挺簡陋的。

“你們縣裏幾個高中？哎對了，你在哪個學校上學？”江齊骁問。

得提前做好筆記，以後招生或許還可以從這小子入手。

“六個高中，我上一中啊，離家這麽近。”楊少傾有些莫名其妙，“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以後開補習班啊，”江齊骁看了他一眼，“當然你的話是免費的。”

楊少傾哦了聲。

“我回去了。”江齊骁直起身，準備往自己家門口走。

“江齊骁！”楊少傾突然喊了一聲。

江齊骁轉頭看着他，有些好笑的問了一句：“幹嘛？”明明剛才還是江哥的。

“我先走。”楊少傾揚着下巴，面無表情的扭頭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江齊骁又笑了一下。

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江齊骁回屋洗了個澡躺下，才晚上八點多，用流量看了兩集電視他就困了。

下午睡了那麽久還困得這麽早，果真是要把之前沒睡的補回來啊，江齊骁打了個哈欠，蓋上被子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