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宴會時間定在晚上八點。

溫錦柔正在卧室穿衣服,看着鏡子裏她脖子上的吻痕,吳嫂有些不好意思的挪開視線。

溫錦柔拿起桌上粉底輕輕蓋了蓋,勉強能遮住。

門被敲響,吳嫂趕緊開門。

徐詣站在門外,擡眼看她:“還沒準備好?”

溫錦柔正在拉拉鏈,徐詣讓吳嫂出去。

男人不疾不徐的向她走進,站在姑娘的身後,一面俯身輕吻她瘦削的肩,一面替她慢慢拉上拉鏈,嗓音低暗:“很漂亮。”

溫錦柔淺笑着轉身,擡手為他整理領帶,“我有些緊張。”

徐詣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有我在,緊張什麽?”

溫錦柔笑得有些腼腆:“都是一些我沒有見過的人,怕給你丢臉。”

平凡的姑娘進入這樣的場所,是應該心懷忐忑不安才對,溫錦柔也表現得很完美。

徐詣擡起她下巴,流連她嬌嫩的肌膚,手指輕柔的摩挲着,逗貓兒似的,聲線有些懶倦:“跟着我,不用怕。”

“好。”她從來都像一塊海上漂浮着的浮木一般,全心全意的依賴着他。

溫錦柔主動挽上他的胳膊,徐詣轉頭看她一眼,瞧見溫錦柔偷偷深呼吸的模樣,低頭無聲的一笑。

楊總助等在別墅外,看到他們出來,連忙将車門拉開,“徐總,溫小姐,請上車。”

溫錦柔淺笑颌首,算作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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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詣蹙眉,不喜她對別人也笑得這麽溫柔,嗓音微沉:“上車。”

溫錦柔乖乖坐上車,看出他的不悅,讨好地湊在他身邊,挽着他手,小聲的道歉:“對不起,你別生氣。”

徐詣掃了她一眼,不語。

溫錦柔握住他手指,輕輕晃:“阿詣,阿詣。”

徐詣眉心擰了擰:“好了。”

“有外人在。”

是在警告她不要得寸進尺。

溫錦柔心裏平平靜靜,毫無任何情緒,面上卻裝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頗有點委屈的放開他的手,自己坐好。

楊總助默默的開着車。

車行到中途,徐詣雖閉着眼一直沒開口,手卻握住她的手,指腹緩慢地撫摸她手背的肌膚。

溫錦柔疑惑的看着他,徐詣沒有睜開眼,語氣有點冷:“等下入場,不準對任何一個男人這麽笑。”

溫錦柔:“可是別人跟我打招呼,我總不能……”

“那又如何?”他是徐詣,俞城大名鼎鼎的徐詣,他的人的确可以在俞城橫着走,可溫錦柔只是個毫無背景的平凡姑娘,如果不是徐詣,她連進入這裏的資格都沒有,所以在上流圈,她這樣的存在向來會引來鄙夷。

溫錦柔乖順的點頭:“你說什麽我都聽。”

楊總助忍不住從車內中央後視鏡裏看一眼後面的倆人,都說溫小姐是徐總的舔狗,現在一看,果不其然啊,完全一點尊嚴底線都沒有,徐總說什麽就做什麽。

車到趙家,溫錦柔從車窗看外面的繁華。

她從小在國外長大,剛回國便跟了徐詣做他所謂的私有物,不太熟悉國內上流圈都有誰,倒不擔心有人會認出她。

此刻天色微暗,趙家別墅卻份外熱鬧,豪車一眼望不到頭。

不少名流千金闊太從車裏下來,互相交談打招呼,哪怕隔着一層車窗,溫錦柔也能從各位闊太千金的臉上看出驕傲頤指氣使的神情。

這是一場屬于有錢人的盛會,對于溫錦柔現在的身份來說,她的緊張無可避免。

楊總助提醒:“徐總,到了。”

徐詣緩慢睜開眼,感覺到掌心中的小手出了一些細汗,他拿出自己随手的絲帕,慢慢的替她擦幹手,“怕?”

溫錦柔嗓音有些許發抖:“我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

徐詣面色不變:“為什麽不應該?”

“會給你丢臉。”

他将絲帕扔開,沒有再收起來,“你別像現在這麽害怕,就不會給我丢臉。”

所以這是在嫌棄她?

溫錦柔怯弱地開口:“……要不,我還是回去吧。”

有時候,徐詣不太喜歡她這唯唯諾諾的模樣,終究還是上不了臺面。

男人不容置疑:“下車。”

自從徐詣的車開進來,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這位年紀輕輕便在商界叱咤風雲的徐總,可是這次晚會上,各位千金小姐主要的狩獵目标。

如此多金英俊的男人,就算他現在有女朋友又怎樣?他們對溫錦柔的來歷都心知肚明,明白徐詣絕對不可能會娶她這樣的人,而這樣不穩定的戀愛關系,指不定哪天就崩塌了。

一開始,徐詣也以為溫錦柔口口聲聲說愛,是為了他擁有的一切,可後來,他享受她看自己的眼神,享受她依賴自己的模樣。

他哪怕是商人,也需要真切的被愛着,哪怕他并不愛她,但哪個男人能拒絕得了這麽一個全心全意愛着自己的女人?

名流闊太們對徐詣遙遙一笑,徐詣淡淡的颌首。

闊太們又對身邊的女兒使眼色,幾個千金小姐正朝徐詣走過來時,溫錦柔從車內出來。

如果說今夜注定是衆位千金大出風頭的一夜,那麽在溫錦柔出現後,所有人都在這一瞬間黯然失色。

溫錦柔一席裹胸銀白禮服,行走間璀璨耀眼,恍若滿天的星河都渡在她身。

姑娘眉眼如畫溫婉,看人的眼神十分溫柔,似是江南水鄉裏走出來的絕美閨秀,不是千金小姐,更像一位公主,叫人移不開眼。

徐詣有些意外的看着溫錦柔,原本以為她還會保持着在車上那副怯弱模樣,沒想到下車後就換了一副樣子。

這份與生俱來的貴氣和恰到好處的優雅,徐詣從來沒有見過。

恍惚間,他覺得面前的人不是溫錦柔,但又好像,是真正的她。

溫錦柔悄悄握住他的手,小聲問:“阿詣,我表現得怎麽樣?”

徐詣這才回神,原來是裝出來的啊。

他淡笑着回握住她的手:“不錯。”

其他人仍舊盯着溫錦柔發怔。

徐詣和這個溫小姐的事在圈子裏不是秘密,大家都是第一次見溫錦柔,雖然瞧不起她的出身,倒也不得不佩服徐詣的眼光,挑剔如他,果然選了一個最好的。

幾名千金暗暗咬牙,頗不甘心的走回母親身邊,闊太低聲安慰:“你跟她生什麽氣?不就是個玩意兒,等以後徐總玩膩了,你有的是機會。”

溫錦柔挽着徐詣的胳膊入場。

宴會正廳中,原本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的人群,在看到溫錦柔和徐詣時,話題突然的止住,眼神都被徐詣身邊的女人吸引。

她和徐詣站在一起,已不知是她襯托徐詣,還是徐詣襯托她。

倆人站在一起,像極了一對璧人,十分養眼,甚至于,這群自诩高貴的上流人士愣是沒在溫錦柔身上看出一絲一毫的市井小家子氣,頗有些失望。

趙總領着太太過來打招呼,眼神幾次三番想飄到溫錦柔身上,奈何徐詣目光太冷,他愣是沒敢多看一眼。

“徐總姍姍來遲啊,得自罰一杯。”

徐詣淡笑着端過侍應生托盤上的酒,“敬趙太太,生日快樂。”

趙太太舉了舉杯:“謝謝徐總。”

她看向溫錦柔:“這位應該就是溫小姐了吧。”

溫錦柔微笑颌首:“太太好,祝您生日快樂。”

趙太太點頭:“謝謝,你要不要也喝一杯?”

徐詣将酒杯放在桌上,“她不喝酒。”

趙太太打趣:“是她不喝還是徐總不讓她喝?今天我生日,這麽高興的日子,徐總可別這麽護着啊。”

溫錦柔的确是不喝酒的,她酒精過敏,但是徐詣不知道。

徐詣看向溫錦柔:“喝一杯?”

溫錦柔心中諷刺,卻面帶淺笑:“我能不能不喝?”

徐詣眼神沉沉的看着她,溫錦柔明白,他是在警告她了。

男人的嗓音愈發柔和,順手端過一杯酒給她:“總要學的,聽話。”

溫錦柔淺笑着接過這杯酒,她當然可以選擇轉身便走,不喝這杯酒,但是,她又向來是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子。

只是這筆賬,以後再和徐詣算了。

趙太太與她碰杯:“溫小姐,能讓徐總這麽護着的人,可絕無僅有,你應該珍惜啊。”

這份珍惜,她還真是不太想要。

溫錦柔溫文點頭,将這杯酒喝完,估計能撐到這場晚宴結束。

徐詣掃了一眼她放下的空酒杯,總覺得自己仿佛忽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趙總開口:“徐總,那邊有幾位老板想見見你,您看……”

徐詣“嗯”了聲,将溫錦柔的手臂從自己胳膊拿開,手指碰到她的肌膚,感覺到她體溫略高。

男人微微蹙眉,眼神看向她,發覺她臉頰也有些紅。

徐詣正要詢問,趙總等不及的道:“這幾位老板對咱們這個項目很感興趣,徐總,要不一起去見見吧。”

徐詣抽回神,對溫錦柔說:“你去那邊等我,可以吃點東西,我很快過來。”

溫錦柔輕聲:“好。”

徐詣與趙總離開後,趙太太羨慕的道:“溫小姐,其實你現在擁有的已經是很多人想得到卻無法得到的了,只要你耐心等下去,嫁入徐家也不是不可能,我覺得,徐總心裏有你。”

溫錦柔淺笑:“不,太太錯了,他心裏從來就沒有我。”

趙太太來了興趣:“那你又為什麽這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呢?以溫小姐的姿色,我想不管是怎樣的男人都會為你傾倒吧。”

溫錦柔笑而不語。

她不需要任何男人為她傾倒,只要徐詣後半生對她愛而不得就夠了。

“趙太太,再次祝你生日快樂,我失陪了。”

趙太太點頭:“祝你今晚玩得開心。”

溫錦柔轉身時,臉上的淺笑漸漸散去,她的身體已經感覺到不舒服。

她沒在宴會正廳停留太久,去陽臺吹吹風。

在陽臺呆了幾分鐘後,一富家女端着酒走過來,“溫錦柔是吧。”

一開口便是溫錦柔從前聽習慣的頤指氣使。

她轉頭看對面的人一眼:“有何指教?”

姜梨原本是過來嘲諷溫錦柔的,她在圈子裏聽多了溫錦柔的壞話,對她沒有好印象,然而看到她的正臉時卻愣了愣。

這樣級別的美貌,能被眼高于頂的徐詣看上,倒是理所當然。

她又注意到溫錦柔的臉紅得不太正常,一時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你臉怎麽了?”

溫錦柔淺笑:“酒精過敏。”

姜梨一下子大叫:“要死啊!你幹嘛還在這裏呆着?趕緊去醫院啊!”

溫錦柔微愣,沒想到在這種時候關心自己的竟然是一個陌生人,她淡笑:“謝謝,還不急。”

“這可是會要你命的,你不急還在等什麽?”

“等到可以走的時候。”她告訴自己,不能功虧一篑。

徐詣是一個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他霸道薄情,雖然平時對她還不錯,但她如果在這樣的場合提前離開不給他留顏面,她不會懷疑,他一定會跟她一刀兩斷,那她之前做的不就成了一場空?

身體雖然已經不舒服,溫錦柔卻面色從容冷靜,姜梨看着她愈發紅的臉頰,害怕的靠近:“我送你去醫院吧。”

溫錦柔搖頭:“不用,死不了。”

“你真有病。”姜梨站起來,很快走出去。

溫錦柔能猜到她幹什麽去了,八成是去找徐詣了。

徐詣正與一群人談笑風生,籌光交錯。

有八卦者蓄意提起:“徐總準備什麽時候娶溫小姐?”

徐詣品了一口酒,笑容玩味。

姜梨風風火火的走過來,直接的開口:“徐總,你的女伴似乎不舒服,看起來快死了一樣。”

她這話說得有些誇張了,但不說得誇張一點,姜梨不确定徐詣會不會纡尊降貴的去看看那姑娘。

徐詣看向姜梨,微眯起眼,很反感姜梨将這個死字安在溫錦柔身上,警告地開口:“姜小姐——”

他話頭突然一頓,驀然想起剛才溫錦柔的反常,霍地站起身,“她在哪?”

“陽臺。”

徐詣快步離開。

走進陽臺,看到溫錦柔獨自站在冷風中的,那背影纖細柔弱,莫名叫他心一抽。

徐詣突然有些後悔,不應該把她一個人扔在一邊。

他握住她手腕,溫錦柔身體顫了一下,回頭看到是他,抿唇笑起來:“你來了,結束了嗎?”

徐詣緊緊盯着她發紅的臉,猛然沉下了嗓音:“你臉怎麽了?”

溫錦柔連忙低頭躲開,用手捂住自己的臉:“對不起,我現在不好看,你別看了。”

徐詣将她手拿來,啞聲問:“怎麽了。”

“我……酒精過敏。”

徐詣眉頭迅速擰緊。

所以,是因為剛剛那杯酒?

“為什麽不拒絕?”

溫錦柔低着頭小聲說:“我不想讓你不高興。”她用手指輕輕勾住他的衣服,“對不起,還是讓你生氣了。”

這一瞬間,他想起很多他曾經聽過的話,諸如溫錦柔愛極了他,溫錦柔願意為他付出所有。

徐詣曾經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但現在……

他不應該是慌亂的,甚至不應該自我懊惱,但卻從未從未如此心疼她。

這個女孩子,從二十一歲跟着他,她所做的,都是因為愛他。

徐詣沉聲:“為什麽不告訴我?”

溫錦柔笑得自嘲:“你不會在乎的。”

“你怎麽知道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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