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祁沉星的心情有點複雜。

或許是他一開始将事情看得太過嚴重了, 他腦中設想過無數可能性,包羅萬象, 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結果到頭來, 唐依的“不喜歡”,只是一心想要修道。

溫顏、寧衍風、風遙音乃至葉坼, 原來他們都不是問題。

這就……有種猝不及防又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感,祁沉星覺得自己此前想的那些東西都非常多餘,以至于出現了短暫的不真實感。

幸好他從來沒對唐依采用什麽激烈的手段, 因為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也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唐依她大概是“一劍在手,天下我有”的最佳典範,心無旁骛,專心致志。

唐依久久沒等到回應, 出聲喊他:“師兄?”

“……打吧。”

祁沉星一時間說不出什麽別的話, 他覺得自己似乎該慶幸, 畢竟唐依的真實理由不是任何一種會讓他心生嫉妒的事物;可他又莫名高興不起來。

人與天道,根本不是一個層次上的存在。

——也沒說專心修煉就不能談戀愛吧?哪怕稍微分點時間出來呢,這能費多少時間, 他都沒有耽誤修煉。

祁沉星悶悶地打,雖說沒有第一把下手那麽狠, 實力差距和學習進度擺在那裏, 唐依仍然輸了。

“師兄你說的意思我倒是稍微明白了一點。”

唐依反複握了握手中的劍,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神色困惑不明, “可我還是沒能找到具體的感覺,我得去找寧師兄問一問。”

心中早有預感的祁沉星:“……”

果然。

真就一心撲在劍道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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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沉星心境動蕩難言,沒能在言語上做出更多周旋,眼睜睜看着唐依做出一系列動作,将栽好的玄凝花送到他手上,然後幹脆利落地禦劍往聽風殿去。

祁沉星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花,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

唐依跑去聽風殿,進了院子就嚷嚷:“師兄師兄!我遇到了一個問題,急需師兄解答!”

寧衍風現在聽見唐依的聲音就想跑,好不容易師叔當下不在這裏,他分明記得唐依去山腳處接弟子隊伍去了,怎麽這一會兒人就回來了,而且還是熟悉的勤奮好學。

這不就擺明了又要回來練劍嗎?

唐依已經跑到寧衍風跟前了,一鼓作氣将方才與祁沉星切磋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師兄,祁師兄說的意思我大概能夠明白,但是劍意這種東西,除了不斷地穩固,還需要什麽改進呢?我自認在劍法練習上不落人後,那就只能是我的劍意,或者說是我的心境需要改進嗎?”

寧衍風聽了,不禁怔了怔,感嘆了一句:“祁師弟确是個有天資的敏銳之人。”

唐依時刻準備着認真聽講。

寧衍風往旁邊邁開兩步,退到更為空曠的位置,順勢引着唐依坐下:“繞指柔的劍意,最大特點在無殺意,唯一存在的瓶頸也正是無殺意,或者說,是不夠有鬥志。你的劍很好,我與師叔都如此認為,只稍微缺少了點戰意。”

因為實在是太柔和了。

唐依确認道:“所以,應該是找到我該有的戰意?還是說我也要産生殺意才好?”

“殺意與你的劍道相悖,只是因此影響了你而已。”寧衍風道,“過一段時間,等你再學會些東西,到那時去鍛煉戰意,就會很容易了。”

能打別人,也能被別人打。

既能夠收獲實戰經驗,又能從不斷的輸贏中自然而然地感受到那份熱血與想贏的心情。

唐依問:“現在不可以嗎?”

“倒也不是一定不可以。”

寧衍風有點遲疑,雖然看得模模糊糊,也能感覺到唐依殷切的視線,便解釋道,“你現在差不多步上正軌了,切磋也可以,就是怕你……随便被影響到了,得不償失。”

唐依思索着。

寧衍風往她這個方向偏了偏,試探地道:“若是祁師弟的話,倒是不會對你起到什麽偏離的影響。上清劍法我也熟悉,大開大合,很難影響到你,而且有足夠的威勢與壓迫,對你的戰意激發确實有幫助。”

唐依誠實地說:“我對上祁師兄完全沒有勝利的可能。”

寧衍風沉默了一下,想着該怎麽挽回安慰。

畢竟偶爾輸一輸沒什麽,一直輸的話很容易心态崩了,到時候直接把人打擊得對前路毫無信心就完了。

“不過就是因為贏不了才想贏啊!”

唐依左手握拳,一下錘在右手的掌心,“我可能太樂觀了一點,需要每天被毒打一頓,提醒我需要時刻保持一定的戰意!”

寧衍風:“……”

寧衍風差點嗆到,不大順暢地說:“倒也不必是毒打。”

唐依鄭重地保證:“我會把握分寸的,謝謝師兄。”

寧衍風剛放了點心。

下一秒,唐依便道:“師兄,我們繼續練劍吧!我上一招已經練得很熟啦!”

寧衍風想,唐依就算不超越祁沉星,起碼能趕上去應該不是什麽樂觀話。

他覺得唐依行了。

唐依回到住處時,祁沉星仍在上元真人處,她先回到自己屋子裏,将白天收到的三個檀木盒從乾坤袋中拿出來,依次排開,然後……陷入沉思。

由于這三個盒子實在是長得太像了,以至于唐依已經徹底分不清誰是誰送的了。

修□□的第一屆開盲盒行動,正式開始。

唐依“唰唰唰”把三個盒子都打開了,裏面的東西分別是:

青玉镯,泛着淡青色的熒光;

精巧的劍穗,上面綴着顆镂空的輕盈小球,仔細看看,能看到裏面刻了一個小小的字——“糖”;

銀色的項鏈,很細的材質,襯着飄揚羽毛形狀的裝飾,在燈下閃閃發亮。

嗯……

這要搞錯了禮物的主人,還是挺尴尬的。

唐依的手指點來點去,還是先拿起了那枚劍穗,對着光線反複确認了那個字,是“糖”不是“唐”。

是刻錯字了還是故意的,還是說這劍穗自帶?

要放在以前,唐依首先就把祁沉星排除:他絕對不可能是這份禮物的主人。

腦中糾結了幾個周天,唐依自認思考不出結果,準備開始凝聚靈力,納靈石都拿出來,她突然福至心靈,跑出去看了看。

正好,祁沉星回來了。

唐依現在視力好了許多,遙遙地看見了祁沉星在夜幕中禦劍的身影,随手将劍穗挂在了劍上,拿了她放在箱子裏的手工編織小青蛙,她朝祁沉星的住處走去。

祁沉星就像是游戲裏設置了焦點目标的人物,一個落地,準确地站在了唐依的面前:“師妹可是有事?”

“我來是想與師兄商量一件事。”

唐依一本正經地道,“師兄最近有沒有空,時不時抽空來打我一頓的那種。”

祁沉星:“?”

唐依:“就是說切磋,雖然這麽說,不過我完全不是你的對手,只有被吊打的份兒,如果師兄願意,我每天都來給你做實體木樁,挨打完就走的那種。”

祁沉星難能可見地噎了一下。

他很快反應過來:“是與我們下午所說的事情有關,你要靠這樣的方式來……完善某些東西?”

“是,所以我想與師兄商量這件事,若你覺得不妥,或者是上元真人進來又有了新要求,師兄不必管我就是。”唐依把話說得很周到,“寧師兄也說我可以之後再做這件事,是我總是……想着這事,很想馬上就能過這個坎。”

唐依對什麽事都沒有很強的勝負心,一貫的方針都是實在不行避開就是,為了修道卻能這麽認真積極地去找解決方法,還很想加快進度。

修道比任何情敵的威脅都來得大,真絕了。

“沒什麽不可以的。”

祁沉星心底嘆息,面上不顯,很自如地應下了,“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我修為境界有差,築基後期與金丹看似接近,實際上——”

他的話毫無預兆地突兀停止了。

“嗯?”

唐依好奇地望着他,“你是不是想說,實際上隔着道坎,意義大不一樣?”

按照祁沉星說話的意思,唐依說得差不多了。

祁沉星是突然想到從游仙尊對唐依的那句批語:元嬰期易遭魂體分離之劫。

唐依的修為現在就漲得這麽快,可他根本沒聽說有定魂玉煉造的動靜。

這份恐慌,祁沉星原本已經壓下去了,掩蓋在其他的事情之下,想着先讓唐依心悅自己。從築基到元嬰,總算是有不小的距離,只要他足夠努力,一定能及時為唐依找到解決的辦法。

可唐依也特別勤奮。

十門九生,一成的概率在大多數人心目中都不算什麽。正如祁沉星之前所說,這份劫難,在許多修士眼裏是不足挂齒的,說不定還要高興,自己所要受到的劫難,進入只有一成概率。

修道本就是賭,賭天賭運賭命。

可他賭不起唐依。

“我想起……有件緊要的事。”

祁沉星蹙着眉,聲音略沉,氣息收斂得幹幹淨淨,一下子就沒了方才的那份活氣,“暫且怕是不能陪師妹切磋了。”

情敵是不是大道都不重要了,他得想辦法,能萬無一失地保住唐依。

作者有話要說:  祁沉星,一天到晚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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