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夜虧了

南栀子經過花圃, 一陣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今天她一人回去。

沈昭臨時被她的神秘經紀人一通電話呼走了。

心, 總算放松很多。

剛出了校門, 一個穿着外校校服的男生看見她,眼睛一閃, 推了推眼鏡,“南栀子, 請等下。”

她背着書包, 看見這傻愣愣的男生, 疑惑了幾秒,眼睛微顫, “程凡?”

“南栀子你還認得我真的太好了, 雖然我們已經兩年沒見面了,但是能在這麽美好的天氣裏見到你,簡直就是我三生有幸啊!”男生個子不是很高, 看似憨态之相,其內油嘴滑舌, 滿腹搞笑。

南栀子擡頭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知道這個老同學性子倒也沒改。

程凡是她初中的同學, 大家都是圍棋社的成員,之後她退社專心學習,也就跟社團的人走的越來越遠。

畢業後,各奔新學校,長時間不聯系了。

能再見到老同學, 心裏很是寬慰。

“你,你怎麽來這裏?”

程凡搓了搓手,豔羨道:“一中真的是氣派的地方啊,聽說這裏的學生都是有錢人,南栀子你能考上這裏真讓人羨慕。”

“還好。”如果接觸這些不學無術的學生,就不會羨慕了。

“其實我是有事找你。”

“找我?”

程凡非常誠懇地點頭,“非常緊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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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麽事。”

“自從你不再下圍棋,我跟玲子他們從沒有放棄過,我們參加了很多比賽,也拿到了一次亞軍。”說到這裏程凡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傻乎乎的笑了。

南栀子倍感欣慰,想到他們還在追求夢想,點頭:“這樣真好。”

“可是……你知道嗎,就在我們這次要參加CLT大賽,寧澤前夜去騎馬摔斷了腿,手臂也骨折了,還躺在醫院裏呢。”

南栀子心口一窒,“怎麽會這樣,很嚴重嗎?”

寧澤是他們棋社的一員,一直擔任主将,善于捕風捉影,全程開挂。

“醫生說半年是沒辦法下地了。”程凡垂頭,沮喪極了,“我們團隊缺失一個人,只能棄賽了。”

“你別難過,相信他會好起來的。”

“我們并不想放棄比賽,這次比賽關乎奧體杯入選,沒辦法,南栀子,我現在能想到的就是你了。”

面對程凡那雙緊緊鎖住自己發光的眼睛,南栀子心裏咯噔一下,“什麽意思?”

程凡低咳幾聲,有些不好意思,“你以前也是咱們社的小頂梁柱,所以想請你加入我們,作為後補,參加比賽。”

南栀子吓了一跳,面色微怔,“不行。我、我已經不下棋了。”

“南栀子拜托你了,這件事唯一信得過的人只有你。”

南栀子不再多說,慌張地回頭:“這件事絕對不行,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的上學,不願參與任何事。”

“南栀子有話我們好好說,你別走啊,算我求你了。”

“天不早了,程凡你快回去吧。”

“南栀子,算我求你了!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玲子吧。她現在也不太好,自從你不下棋,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南栀子突然停駐,想到曾經大家一起開心下棋的日子,心生懷念,眼角漸漸濕潤。

她很喜歡下棋,可是父母給她下了規矩,終歸只能喜歡而已。

下棋的路不是只有喜歡才能走下去,還要金錢跟物質上支持。

在那麽艱難的時候,她拿到了職業四段,本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卻被自己的好朋友玲子暗中造謠生事,說她藏暗棋,導致她當時受了很多人的質疑與冷眼。

下棋不是一件值得快樂與炫耀的事情,像污點深深紮在心裏深處,不願被人提及,更不願被人想起。

她站在青空之下。

視線一直看着明晃晃的枯葉。

離開枝頭,飄落、搖擺。

程凡吞了吞口水,低聲求道:“求求你南栀子,求你幫我們一次。”

“對不起,你找別人吧,我不會再下棋了。”南栀子暗自捏緊指骨,拉住書包帶子,頭也不回徑自離開了。

“大家曾經在一起快樂的日子,你都忘記了嗎?南栀子,喂!南栀子!”

耳畔是程凡聲聲請求,一遍遍的撞擊着心房,擾亂她的思緒。

她吐出口氣,黑眸閃動着浮動的光,越走越遠。

——

手機震動了下,南栀子打開看了眼屏幕:[我的小班長,回家了沒有?]

沈昭?她怎麽還有時間發信息。

她回了句:[到家了。]

[我這幾天會比較忙,剛接了家廣告,過個半月就有時間陪你。]

[好好工作。]

[可我想你怎麽辦?工作吃飯都沒有跟你在一起開心,你想不想我?]

[我要做飯了,下次再說。]

南栀子臉頰微紅,趕緊打出幾個字發送,擡頭望了眼流光溢彩的棋社,心髒咚咚亂跳。

休息室。

沈昭看着手機,眸子裏閃過一絲笑,穿上kily選好的禮服,準備去參加飯局。

“阿昭,這次拍攝的地方在CLT比賽場,你不介意吧。”

“無所謂,學習的地方總歸安靜些。”

Kily翻過行程表,低着頭說:“沒意見,那我就去安排下,在比賽那天拍攝廣告,還能做到全方位宣傳。”

棋澳社是所有棋社裏當屬名聲響亮,風氣正規,內部棋手多是經過培訓有功底的人。服務員走馬觀花望了眼棋社裏的情景,所有人都在認真下棋,時不時添茶,氣氛優良和諧。

清逸雅居,竹香缭繞。社內迎正門中間堆砌一座假山水域,旁邊坐立的高大盆景大氣素雅,吊蘭環繞,棋盤落子有聲。

南栀子正跟一個三十歲的名叫王意的男人對弈。

她小心翼翼地部署棋局,兩年沒下棋,生疏了不少。而且她注重于布局,性格慢熱,下法穩健。

手指按了下邊上的計時器,看着上面的時間,吐出口氣,這一子用了五秒鐘。

執白子,對方執黑子,棋盤上厮殺一局勝負已定。

然而王意突然耍賴拖延時間,中途甩出一疊鈔票,喝道:“再來一局,你要是贏了,這兩千塊是你的,輸了給爺爺雙倍還回來。”

她看見這一疊鈔票,咬了咬唇,乖乖的收拾棋子,跟他再來一局。

學棋需要很多錢,以前靠下棋也掙了點小錢,她沒有天賦異禀,更沒有龐大的後臺,圍棋之路甚是艱苦。

她有的是一顆銅牆鐵壁般的心,直到幹涸耗竭那天。

王意拿起手邊的竹扇附弄風雅,瞪了眼裹得密不透風的南栀子,輸給這小丫頭片子,心存不滿。當察覺到她唇角悄無聲息上掀的意味,更是火冒三丈!

區區一個業餘棋手,也敢在他爺爺頭上動氣。

空氣凝固。

棋社裏的人視線齊刷刷的掃過來,議論聲像沸騰的凫水,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

“那個女孩是誰啊?好面生。”左邊棋桌邊一人小聲道。

對面的男人喝了口茶,竊笑:“一中的校服,新來的丫頭吧,沒準還是個高手,看看她的棋力怎樣?”

“年紀挺小的。”

“來下棋的小學生都有,高中生算什麽鬼。”

王意在圍棋社已經風生水起,每場比賽拔得頭籌。然而,南栀子這個不靠打段位賽的棋手,幾乎是首次陌生的混在群體裏。

而今棋界有多少人為了段位賽廢寝忘食,有多少人因為輸了一場賽重頭再來。

他們耳濡目染多年,洞悉一切。

半個小時過去了。

王意神色驚詫地盯着棋盤上格局,整個人僵住。

南栀子歪着頭捏了捏收縮的太陽穴,社裏悶熱,乏味的讓人不太想多說話。

衣袖浮動中手指掠過棋上方,進攻勢飛了一棋。

“我日!罩住了!”一個男生張了張嘴,看向那枚黑棋。

“這丫頭有點本事呀。”

王意手在半空猶豫了很長時間,最後重新放回自己的棋罐裏。

被殺大龍了,繼續不下去。

“輸了。”

“承讓。”

南栀子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收拾棋局,黑白子分配好後用橄榄油擦了擦棋盤。

她将書包背在身上,把兩千塊放回男人手邊。

南栀子十一點就離開棋社,獨自一人走在路上,漆黑的夜在寧靜中醞釀着一股陰寒。

胸口隐隐有股灼熱的熱流沖撞着身體,似要發洩出來。

她低頭,瞧視自己的平直纖細的手指,眯了眯眼。

原來喜悅也能從眸中溢出。

從下棋到現在,口袋裏一直震動不停,她疑了下拿出手機,翻開看了眼,是程凡發來的信息。

這個人想做一件事,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

她無可奈何,發了句:[你的委托,我接受。]

[南栀子,真的感謝你,謝謝你願意幫助我們。]

能下棋,真的好幸福。

這一地段離她住的地方有些遠,她騎上腳踏車,在路上行駛,迎面寒風吹得衣帽上的羽毛瑟瑟發抖。

然而她的心情一陣放空,不由得噔快了速度。

夜幕下燈紅酒綠,時而車輛鳴笛穿過。

經過一個路口,眼前一個女人走路搖搖晃晃,南栀子趕緊放緩速度。打算從旁邊而過,誰知道女人一個踉跄,電光火石之間撞在她的腳踏車上。

砰的一聲。

“哎喲——”

南栀子剎那間甩了出去,摔倒在地,她悶哼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摔疼的腰。

看見倒在另一邊的女人,趕緊跑過去,驚慌失色地将她從地上扶起。

“對不起,請問你還好嗎?”

女人一身酒氣攜着香水味薰人,臉上畫着濃妝,披頭散發。

大半夜喝的爛醉如泥,穿着暴露的抹胸長裙,一看也不像正經人。

南栀子睨了眼不遠處的夜店,似乎想到了什麽。

女人嘤咛一聲,斥咄道:“你怎麽騎的車,還能撞人。”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有用,要警察做什麽?”

“……”

女人的聲音有點啞,擡頭瞬間,只能看見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張濃妝豔抹的臉被頭發淹沒。

“我腿受傷了,看樣子,得麻煩你送我去醫院。”

去醫院?可她沒錢該怎麽辦。

南栀子心口一緊,有些為難地點頭,“……好。”

女人瞅了幾眼,想到什麽。大咧咧的扯了扯她的衣服,“你這衣服……你還是學生,不會沒錢給我看傷吧?”

“對不起。”她整整說了三句對不起。

女人拂去臉上的亂發,真正打量她一眼。

這丫頭身上穿着密不透風的短襖,頭上帶着黃色的小帽子,長發如墨鍛滑落在背脊上。

墨一般的黑,雪一般的白,映襯着她的小臉凝白如玉,精雕細琢。

長得倒是挺不錯的,這模樣在她們店裏倒也能賠個好價錢。

“喂,沒錢可不能這麽算了,我受傷了,一夜得虧多少錢你知道嗎?要不你帶我回去,将功抵過,等我傷好了,我就不為難你。”反正房租也到期了,沒地方睡,誰讓這丫頭這麽不走運。

南栀子自知自己犯了錯,當下也沒辦法拿出錢打發她,還耽誤人家工作,心裏過意不去,只好把她帶回家了。

一天下來,南栀子感覺自己像做夢一樣。

竟然帶了一個夜店的女人回來。

像個保姆給她放洗澡水,找衣服,跟洗漱用品。

忙得不可開交。

“這什麽沐浴露,……大寶沐浴露?”女人聞了聞綠瓶子的味道。

“我只有這個沐浴露,你将就點用吧。”南栀子緊張兮兮地看着她手上的瓶子,真擔心會一不順心,就扔進垃圾桶裏。

她裸着身子趴在浴缸邊,身上青紫的吻痕陡然暴露了她的職業。

南栀子尴尬地将視線移開,有些怯懦。

看着她幾乎把自己平時用的東西都摸了一遍,有話不敢言,只能閉上嘴。

這人簡直比沈昭還難伺候。

女人不屑地勾了勾唇。

除了素還是素,連護膚品都沒有。

擦臉的面霜竟然是大寶。

——服氣。

洗完澡,南栀子還沒踏進去,便被她轟出自己的卧室。

“你、你做什麽?”

“我要睡這間房,你自己随便找個地方睡。在我睡覺時,不要打擾我,我不喜歡有人吵我清夢。”女人豎起手指發號施令。

“你……”南栀子單薄纖瘦的肩膀微微的顫抖,手背上青筋凸顯,劉海遮着她的眼睛,僅能看見她薄唇緊咬,刻意隐忍。

“小丫頭,這世上最難做的就是好人,誰讓你把我撞傷了。”

她沒有說話,靜靜的站着。

“你看你長得不錯,還不如像我做個妓l女,不需要工作,也能自食其力,還可以互相享受歡愉。”

南栀子眨了眨眼睛,輕聲說:“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這事情……很、很傷身體,早晚會被掏空的。”

“啧,真是純情呢。”她的眼神別有意味的瞄了過來。

“你吃了就睡覺吧。”

南栀子呼出口氣,臉頰燙的像火燒,把準備好的水果放在一邊,自己回到另一間房去做作業。

“我有名字,我叫季雅現,記住了小丫頭。”

“嗯?”

季雅現明眸沉靜,丢了顆葡萄口中,朝她擺了擺手,“你叫什麽?”

“南栀子。”南栀子抿緊唇,纖瘦的指骨微蜷,“晚安。”

她低垂睫毛,默默把門關上離開了。

角落的燈光忽閃忽閃,空氣中飄着淡淡的花香。

季雅現平躺下來,張開雙臂,霸占她的床睡覺。

嘴角微微揚起。

有吃有住還有人伺候,神仙也沒她潇灑。

這丫頭,還真是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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