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來風雨聲
大姑娘？
已經這麽晚了，鄭榮華過來做什麽？
雖然秦盈盈又累又困，很不想理會她，但卻不得不起身。畢竟人家大姑娘才是這部書裏的女主角，她這個想翻身的炮灰，還是多關注女主角的行為為好。
這樣安慰着自己，秦盈盈便喚了菊煙為自己穿衣，又吩咐梅染出去迎接，“讓她在花廳稍等，我馬上就過去。”
秦盈盈出去的時候，鄭榮華正在喝茶，見到她進來，立刻就站起身來。
“榮華給母親請安，母親萬福。”
聽得這聲柔柔的呼喚，秦盈盈身上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全立起來了。真正算起來，後母這角色的真身，年齡上，可是還比這位大姑娘小了月份的。也不知道，這位大姑娘究竟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地叫出這聲“母親”的。
就是秦盈盈本身，見一個可以當自己妹妹的人，叫自己母親……
然而不管她如何不習慣，這個時候也是萬萬不可露出端倪來的。秦盈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臉上挂起一副笑容，“大丫頭急匆匆過來，可是有什麽事兒？”
大姑娘鄭榮華聞言，臉上就露出歉意來，“原本早上就應該給母親請安的，只是今兒一整天母親都不在府中。榮華心中不安，一聽說母親回來了，也沒有多想，便往母親的院子中趕。”
這樣說着，鄭榮華就有些泫然欲泣，“榮華一心想着給母親請安，卻不想母親已經歇下了。冒昧打擾，還請母親原諒。”
瞧瞧人家這說話的藝術！
雖然一個字都不相信，但是秦盈盈卻不得不承認，鄭榮華這番話，讓人怎麽聽都舒服。而且，她說得圓潤，就是有心人想找麻煩，也根本無從下手。
“榮華莽撞，請母親責罰。”見秦盈盈只是盯着她瞧，卻不說話。鄭榮華咬了咬唇，身子一矮就跪了下去。
“啊，沒事……”秦盈盈連連擺手。她剛想上前去将鄭榮華拉起來，卻突然察覺到不對勁。
後母曾經是怎樣做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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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時住手，秦盈盈想了想後肅了臉色。她慢慢擡起袖子來，清咳一聲，“難為你一片孝心。快些起來吧，地上涼。”
“多謝母親。”鄭榮華神色間滿是感激，仿佛她真的對秦盈盈感恩戴德。
要不是十分了解大姑娘的性子，秦盈盈早不知道自己被騙多少回了。不得不說，大姑娘這樣的人，想要不成功也難。她既有容貌，有手段，還能隐忍，最重要的，是她十分擅長審時度勢。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不成功？
這樣想着，秦盈盈忍不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不知道這個鄭榮華到底過來是做什麽的？她可不會相信，鄭榮華只是單純過來給她請安的。按照規矩，皇上賜下的婚事，第二天，新人都是要進宮去謝恩的。鄭家也算是長沐聖恩，身為嫡長女的鄭榮華，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就算她真的不知道，難道大姑娘整個院子的人都不知道？
心中揣摩着鄭榮華的意圖，秦盈盈便沒有怎麽說話。
鄭榮華也似乎在猶豫着什麽，半晌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兩個人相對無言，整個大廳只聽得，茶杯蓋敲擊茶杯身所發出的清脆聲音。
大概一盞茶的工夫之後，鄭榮華終于喏喏地開口，“其實，今兒個，榮華過來主要是給母親道歉。前幾日，榮華得罪了。”
秦盈盈還以為她要說什麽。聞言，就是一愣。
鄭榮華在說什麽？前幾日？什麽前幾日？後母昨日才成為鄭家的媳婦，哪兒來的前幾日？
瞧見秦盈盈有些茫然，鄭榮華急忙解釋道，“就是在母親過門之前。前幾日，榮華在大街上碰見母親了。然後，然後……”十分難以啓齒般，鄭榮華整張臉都漲得通紅，“對母親做出了那樣無禮的行為。”
街上？無禮？
秦盈盈提煉出鄭榮華話中的關鍵詞，努力回想着。
小說中寫過這一幕嗎？
還是菊煙小聲提醒，“姑娘，鄭大姑娘說的，是您過門前三日。我們那日出門散心，遇見了鄭大姑娘……聽說，老夫人最後重重罰了鄭大姑娘一番。”
啊，還有這一茬！
鄭榮華和菊煙這麽一說，秦盈盈倒是想起來了。鄭大姑娘後來的确是被老夫人狠狠罰了一頓，她性子又倔強，竟然絕食抗議。最後還因體力不支暈倒了。
而那場昏迷也成為了鄭榮華重生的契機。
昨兒晚上醒過來之後，鄭榮華便不再是以前那個鄭榮華了吧？
“那件事，我都已經忘記了。大丫頭也不用放在心上。”秦盈盈微微笑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以後好好相處就是。”
這可是秦盈盈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雖然她明白，實現這個心願的可能性幾乎算是沒有。
“榮華謹遵母親的教誨。”鄭榮華眼神閃了閃，卻是站起身來，對着秦盈盈福了福身。
“天色也晚了，榮華這就不打擾母親休息了。”又沖着秦盈盈行了一禮，鄭榮華告辭，“明兒個早晨，榮華再過來給母親請安，今兒就先回去了。”
秦盈盈點了點頭，囑咐道，“回去的時候小心些。”想了想，又吩咐道，“梅染，送大姑娘回院子。天兒太黑，小心照着路，別讓大姑娘摔了。”
她好歹算是鄭府的媳婦，面子上的東西還是要裝裝的。
鄭榮華聞言就有些吃驚。然而，她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又道謝一番，這才領着貼身丫頭，跟在梅染身後，離開了院子。
這就完了？
秦盈盈目瞪口呆。她望着鄭榮華利落離開的背影，十分驚訝。她還做好準備，鄭榮華再拿個什麽話頭，來繼續磨她的。竟然這樣就走了？
難道，這鄭榮華還真只是來給她請安的？
不會吧？她又不閑……
只是鄭榮華過來，的确除了請安什麽都沒有做。
秦盈盈放下茶盞，有些沉吟。
“這大姑娘，好生奇怪。”菊煙也歪着頭，小聲嘀咕道。
秦盈盈立刻反應過來，她眼睛一閃，看向菊煙，問道，“你覺得，她哪裏奇怪了？”
沒有料到秦盈盈接話，菊煙愣了一下。“奴婢也說不好，就是這次再看到鄭大姑娘，感覺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以前，那位主兒見着您，可不會這樣好聲好氣。這次她過來，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們是親母女呢。”
秦盈盈心中一動。
聽菊煙這樣一說，好像的确是這樣。雖然她沒有親眼見識過，鄭榮華以前對後母做的事情，但她也可以想象到。
若不是十分失禮的事情，老夫人應該也不會下狠手重罰。怎麽說，鄭榮華也是鄭府的骨肉。
那麽讨厭後母的人，會突然就轉變對後母的态度嗎？就算她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鄭榮華，但在原作中，也不曾出現過這樣母慈女孝的一幕。算起來，不管鄭榮華的适應力有多麽強，才重生，她也應該還在适應期中才是。斷不可能巴巴趕上來，對她這個後母大獻殷勤。
她在謀劃着什麽嗎？
秦盈盈皺起眉頭來。說了這半天的話，她還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
正糾結着，就聽院子中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卻是梅染回來了。
“夫人，大姑娘已經進了自己的院子。”
秦盈盈點了點頭。正想讓梅染下去休息，心中卻是念頭一閃，她張了張嘴，“路上，大姑娘可是和你說了話？”
梅染一愣，點點頭，“大姑娘問了奴婢幾句有關夫人的話。”
“關于我？”秦盈盈心中的線更加清楚，“她問了什麽？”
梅染偏過頭仔細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說道，“好像是問了奴婢，夫人喜歡什麽，讨厭什麽之類的。”
“是吃的，還是穿的？”
“都有。”被秦盈盈這樣盤問，梅染就有些緊張，“夫人，可是哪裏不對？”
見梅染這樣，秦盈盈就擺手笑道，“沒事，我只是問問。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歇着吧。這兒有菊煙就夠了。”
梅染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又随便尋了一個借口，将菊煙也給支開，秦盈盈終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她總算明白大姑娘的目的了。之前，是她将問題想的太過複雜了。
鄭榮華這次的目的很單純。她過來，就是想試探試探她這個後母。
昨兒晚上，鄭榮華才重生，按着她的記憶，後母應該被狠狠将上一軍才是。然而，事實卻并不是那樣。
鄭榮華相信自己的記憶不會出錯，因此，她才想着過來确認一下。
她想知道，後母是不是也重生了。
想明白這個問題，秦盈盈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的反應。
“應該沒有什麽不妥吧？”
她可是連語氣都嚴格模仿後母的。就連後母的貼身丫頭菊煙和梅染都沒有懷疑過她呢。鄭榮華應該也看不出什麽來才是。
倚在床頭，秦盈盈雙眼盯着頭頂的帳子，思緒卻飛了出去。
她很明白，就算鄭榮華這次，什麽消息都沒有得到，但按照小說劇情，主角可是不會輕易放過炮灰的。
就連原作中沒有的情節，鄭榮華都能夠整出來煩她，更別說後來那些難以對付的手段了。
秦盈盈扪心自問，就算知道了鄭榮華的手段，她也沒有完全的把握，在碰到同樣的事情時，讓自己分毫不傷地摘出來。
越想越心驚，秦盈盈就有些煩躁。
“姑娘，別想了，早些歇了吧。老夫人不是說，明兒個還要帶您認認府中的人嗎？您若是不休息好……”不知想了多久，直到菊煙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秦盈盈才回過神來。
聞言，她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冷顫。
被鄭榮華這樣一攪和，她差點就忘記這件事情了。說起來，府中的人，不是也包括她新任務的對象嗎？
那個叫做鄭夙淵的小将軍。
單單只是想起他，秦盈盈便覺得頭疼。
那可是個可怕的人，而且，十分讨厭後母……
不過，鄭夙淵，他到底有多可怕呢？
心中好奇着，秦盈盈慢慢阖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