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超累

褚鶴川不動,他的眸光沉沉,一言不發地盯着泊生。

“真的好疼。”見褚鶴川不搭理自己,泊生又說了一遍。他跌坐在地上不肯起來,只仰起腦袋去看褚鶴川,秀氣的眉毛都擰出了一個委屈的小八字。泊生可憐兮兮地問褚鶴川:“我起不來,你可不可以拉我一下?”

褚鶴川沒答話,泊生就跟着緊張起來。他等啊等,等了半天才聽見褚鶴川問自己:“你是誰。”

泊生心大,也不怕褚鶴川眼底的冷意,他還故意抖機靈了一下,眨巴着眼睛和人講條件:“你拉我起來,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聞言,褚鶴川語氣冷淡地說:“那你就別起來。”

“讨厭鬼。”泊生氣鼓鼓地低下頭小聲說褚鶴川的壞話,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摳着櫃腳,摳着摳着,忽然有什麽劈頭蓋下,泊生疑惑地擡眼看了看,他認出搭在自己身上的是褚鶴川的外套。

泊生還想問褚鶴川幹嘛把衣服給他呢,結果一低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光溜溜地耍了半天流氓。泊生紅着臉抱住衣服,把臉藏了好一會兒才沒那麽燙了。他悄悄把衣服往下扯了扯,鬼鬼祟祟地偷瞟幾眼褚鶴川,有點害羞地說:“謝謝你。”

褚鶴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泊生說完就又把臉藏進了衣服裏,褚鶴川只看得見一只白玉似的耳朵幾乎紅得滴血,倒是有些……

可愛。

不期而然地,褚鶴川想起方才少年漾着水光的眸,無辜得像只不堪世事的幼貓。他心思微動,不動神色地擡起手,狀似要将衣服從泊生的臉上拉下來,而手指只是不經意地掠過泊生的耳廓。

有點燙。

泊生以為褚鶴川改了主意,他下意識地抓緊衣服,把皺着的臉露出來,不講道理地說:“這是我的。”

“随你。”褚鶴川緩緩收回目光,沒有和他計較,只是冷着聲音說:“把衣服穿好,然後告訴我,你是誰,來這裏有什麽目的。”

泊生苦惱地蹭了蹭褚鶴川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問:“那我不穿好衣服是不是就能先不告訴你了?”

褚鶴川:“……”

“我怕我說了你不信。”泊生悶聲說着,手又摳起了櫃腳。他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只貓,又莫名其妙地變回了人,這要怎麽說嘛。而且褚鶴川現在還不知道‘泊生’是誰,也根本就沒見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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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鶴川不置可否,耐心地等着泊生開口。

“那我告訴你了,你不許懷疑我在騙你。”泊生除了有點不情不願外,還有點害怕。他超級小聲地說:“我是寶寶。”說完就低下頭,不敢去看褚鶴川的表情。

緊接着的就是意料之中的沉默,褚鶴川微微眯起眼睛,危險地盯着恨不得把自己縮成鴕鳥的泊生,伸手捏住他的下颚,迫使泊生對上自己的眼睛。他冷冰冰地說:“你再說一遍你是誰。”

褚鶴川渾身都在冒着冷氣,手也不甚憐惜地用了些力。泊生被他捏疼了,試着推了推褚鶴川卻沒能把他推開,本來都還委屈着,這一下子可忍不住了,金豆豆啪嗒啪嗒砸在褚鶴川的手上,泊生抽抽噎噎地抱怨:“你……你開始老不讓我到床上睡,還趁我睡着了偷偷把我丢下去。還有……你不理我,也不肯抱抱我,還用了這麽大的勁兒捏我下巴,肯定紅了。”

末了,泊生還不忘抽泣着加上一句:“最讨厭你了。”

褚鶴川的手頓了頓,少年的皮膚過于白嫩,下颔被他捏過的地方已然漫出一片紅痕。

目光再往上稍微挪了些,泊生潋滟着水光的眼眸裏,委屈幾乎都要滿滿地溢出,還有那一滴一滴砸在手上的眼淚,都讓褚鶴川不自覺地軟下态度。褚鶴川俯下身,指腹緩緩抹去泊生臉上的水跡,低聲說:“別哭。”

說不哭就不哭,泊生乖乖地一動不動,讓褚鶴川給他把眼淚擦幹淨。完了還不忘吸吸鼻子,帶着重重的鼻音撒嬌說:“你抱我起來,我就不讨厭你了。”

從拉變成抱,泊生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得寸進尺,誰讓褚鶴川欺負他。

突然,褚鶴川朝着泊生伸出了一只手。

泊生歪着腦袋疑惑地看了看,半天才反應過來褚鶴川是要拉他起來,雖然不是抱,但是……泊生還是笑出了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他彎着眼睛把自己的手送過來,借着褚鶴川的力站起來,然後趁褚鶴川沒注意,一頭撲進他的懷裏。

泊生把下巴擱到褚鶴川的肩上,他知道褚鶴川還是沒信,所以又小聲地說了一遍:“我真的是寶寶。”

褚鶴川沒有說話,他比泊生要高得多,一低頭就能看見少年纖長的脖頸與背上好看的蝴蝶骨。褚鶴川皺皺眉,正要說什麽,門那邊忽然傳來了一陣響聲,就在門要被打開的那瞬間,他把泊生拉到自己的身後,剛好足以遮住少年的光裸身形。

“褚少,你怎麽在這兒待了這麽久?”白寸疑惑地問:“剛剛的能量波動是怎麽回事?”

褚鶴川不鹹不淡地說:“你先出去。”

“啊?”白寸愣了愣,好奇的目光在褚鶴川身上轉了一圈兒,直到發現褚鶴川的身後還藏着一個人,只是看不大清。白寸立馬就說:“哦好,馬上可以進來了叫我。”

褚鶴川微微颔首,看着白寸退出去了後才對泊生說:“把衣服穿好。”

泊生乖乖地點點頭,這會兒又知道不好意思了,他背過褚鶴川慢吞吞地把衣服穿上,扣子一粒一粒扣好。他身量未足,根本就撐不起褚鶴川的衣服,穿起來不僅袖子長長的,衣擺也是長長的,只露出兩小截又細又直的腿來。

見他把衣服穿好,褚鶴川從裏面把門打開,讓白寸進來。

白寸邊走邊說:“褚少要不然我們先把耿煥的……的……”她眸光一轉,在看清一個先前從未見過的少年後突然卡了殼。

少年的眼角發紅,鼻尖兒也發紅,明顯剛哭過一場,更別提衣衫不整,身上還挂着褚少的外衣。白寸總覺得自己不小心知道了些什麽,她磕磕巴巴地說:“要、要不然褚少我先出去,你們好了我再來找你。”

至于為什麽會在張媽的房間,白寸一點也不想知道。

褚鶴川警告一般觑了白寸一眼,淡淡地開口:“他說他是寶寶。”

泊生氣鼓鼓地糾正:“我就是。”

白寸:“……”

其實白寸也是不大信的,寶寶只是一只貓,她很确定。不過她見人好看,還是禮貌性地問了問泊生:“那……你是怎麽變成貓的?”

泊生扁扁嘴,“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相當于沒說。

“褚少,我出去找找寶寶,至于他……”白寸看向泊生,有些猶豫得問褚鶴川:“要不要讓郝仁來審問一下?”

“先不用。”褚鶴川連眼都沒擡,意味不明地說:“萬一他真的就是。”

泊生悶悶不樂地說:“才沒有萬一。”

白寸出去找貓,一時之間房裏就又只剩下了泊生和褚鶴川兩個人,泊生因為褚鶴川老不信自己,又不開心了,他皺着臉故意不肯去看褚鶴川。

可沒一會兒,憋不住的還是泊生。他委屈巴巴地對褚鶴川說:“我真的沒有騙你。除了寶寶,還有誰會知道你老趁他睡着偷偷把他丢下床去,還有還有,你不想讓別人抱他,白寸說你今天對我愛理不理的就是因為我纏着老博士不肯走。”

說着說着,泊生的好奇勁兒就上來了,他睜圓了眼睛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問褚鶴川:“為什麽不能讓別人抱?”

“因為——”褚鶴川垂下眼,緊緊地盯着泊生緩聲說:“是我養的貓。”

泊生噘了噘嘴,不講道理地抱怨:“你才沒養過我。你就會天天待在書房,不陪我玩就算了,出去也想不起來我,只能我自己追上去。張媽還會每天變着法兒地給我做飯,然後親手喂給我吃,天氣好了就抱我出去曬太陽,那我明明就是張媽養的……”

褚鶴川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泊生,泊生慫了,不僅最後一個字沒敢說出來,還沒出息地拐了一個彎兒,誠懇地說:“……才怪。雖然你天天在書房忙,那是為我掙貓糧,你不想我去外面是因為危險,我是你的貓,只是你的貓。”

褚鶴川靜靜地聽完泊生睜着眼睛說瞎話,不急不緩地說:“你是不是我的貓,不是由你來決定的。”

太無情了。

泊生不想和褚鶴川講話了,他摳完櫃腳揪衣角,白嫩的手一舒展開來,手背上就浮出幾道淺淺的小窩,可愛極了。

然而泊生每次都說話不算數,他揪啊揪,自己不講話,褚鶴川便也一言不發,沒多久泊生就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他揉了揉有點癢的眼睛,軟軟地問褚鶴川:“我們還站這兒幹什麽?張媽飯也快做好了吧,我好餓。”

他态度自然,全然不把自己當外人看,褚鶴川沉沉的眼眸深不見底,只是說:“等一下。”

泊生摸摸咕咕叫的肚子,難得乖乖等着不瞎鬧。

沒有過等多長時間,神色焦灼的白寸急匆匆地沖了進來,說:“褚少,寶寶不見了。”

泊生待不住,正在滿屋子一圈一圈地溜達着找先前那個沙漏,晃得人眼暈。聽見白寸話的時候他可得意了,一沒忍住就笑得眉眼彎彎,露出了兩顆小虎牙,哼哼唧唧地說:“我就說了我是寶寶,你們肯定找不到的。”

小模樣特別欠揍。

白寸蹙了蹙眉,她無措地望向褚鶴川,搖着頭說:“不可能……我的異能不會出錯的。”

說着,白寸催動體內的能量,試圖去“看”眼前的少年。

白寸緩緩地閉上眼睛,而迎接她的卻不是令人茫然無措的黑暗。她只覺如墜深海,漂浮于周身的水色的波紋柔軟而溫暖,輕輕将她、将整個世界緊緊攬入懷中。她微微擡起頭,看見細小的塵埃漂浮着遠去,被困在水珠裏的螞蟻孤立無援,她看見閃爍如星、熠熠生輝,屬于異能者生命能量的光團。

“你……”

在白寸的視野裏,泊生仍是泊生,若隐若現的波紋不着痕跡地将他驅逐于自己的臂膀之間,他就如同最不值得一提的渺小砂礫,黯淡無光。白寸極為肯定地開口:“你不是異能者,也不是進化失敗者。”

“是呀,我不是。”泊生眨眨眼睛,心想現在的白寸可真傻,不過他老老實實地交代:“我是平凡種。”

白寸拿不定主意,也想不通沒有異能的平凡種為什麽能變成貓,她驚疑不定地望向褚鶴川,褚鶴川卻問泊生:“你在找什麽?”

“沙漏。”泊生睜圓眼睛,伸出一只手來,圓潤白皙的手指微微張開,他扁着嘴抱怨說:“就這麽大,和我手差不多,金色的沙漏。剛才我就是想倒個方向,結果手一放上去就變成了這樣,還害得我頭撞到了櫃子。”

“是不是……”聽他描述的有點眼熟,白寸望向了褚鶴川,褚鶴川卻不着痕跡地對白寸搖了搖頭,于是白寸噤聲,安靜地聽下去。

本來都要忘記了,這樣一提泊生可算想起來自己還帶着傷。他又小心地摸了摸額頭,有點腫,嬌氣包這下可不幹了,泊生可憐兮兮地對上褚鶴川的眼睛說:“都腫了,好疼,你給我揉一揉好不好?”

泊生嘴上問的是好不好,其實已經扯着人家的手放了上去。

白寸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忘了正事,還好她反應得快,強迫自己挪開眼,不确定地問泊生:“什麽樣的沙漏?是不是……倒流的?”

“嗯。”泊生點點頭,目光卻還落在褚鶴川身上。他皺皺鼻子,軟聲讨好着說:“腫得那麽大,你幫我揉一揉好不好,你一揉我就不覺得疼了。”

瞧這話說的……白寸差點笑出聲來。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泊生說的腫得那麽大的地方,這麽長的時間已經自己消了腫,只餘下了一點極淡的紅痕,這點紅痕還只是因為他皮膚白才看起來顯眼的,壓根兒就沒他說得那麽誇張。

白寸一忍再忍,還是想說兩句話:“那是手,不是藥。你要真的疼,我給你找點酒精擦一下。”

“你少騙我了。”褚鶴川不給他揉,泊生心情又低落了起來,他悶悶不樂地說:“酒精一擦就更疼了,你都沒安好心。”

沒安好心的白寸:“……”哪兒來的小孩兒這麽煩人?打一頓能不能好點啊?

泊生的所有情緒幾乎都是寫在臉上的,開心時就笑得就眉眼彎彎,不是很開心就開始胡攪蠻纏,真的不開心了,還有點嚴重,那就低下頭不肯講話。可這樣他也安靜不過三秒,三秒後又擡起眼黏糊糊地纏人,白寸以前總笑他連條魚都不如,至少人家還有七秒的記憶呢。

就好比,泊生剛才還沮喪得不得了,轉頭就又拽起褚鶴川的手,撒嬌似的晃了晃,湊近他耳邊小聲地說:“我們偷偷去吃飯,就把白寸一個人丢這裏吧。”

明顯還記着仇呢。

白寸聽見了也當沒聽見,她想把沙漏找出來,就開始一個地方一個地方仔細地看。白寸總覺得這個沙漏可能她帶給褚鶴川的沙漏有點關聯……不過,會不會就是同一個沙漏?

應該不是。

白寸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沙漏交給褚鶴川之後,她雖然知道放在哪裏,但是從來也沒有動過,而且褚鶴川再寵着貓也不會把一個帶着能量波動的沙漏随意丢給他玩,更何況管家或是張媽也不會亂動放在書房裏的任何東西。

故意忽略了心頭忽生的怪異想法,白寸怎麽想都不對,她只好手下不停,繼續滿屋子找沙漏。

褚鶴川可以慣着貓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但這不代表他也願意讓別人太過接近自己。泊生說話時呼出的熱氣盡數噴灑在他的耳上,褚鶴川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他把被泊生拽住的手強硬地抽出,眼神較之先前更是冰冷。褚鶴川冷眼瞥向泊生,問他:“你變成貓來這裏,到底有什麽意圖。”

“沒有什麽意圖呀。”泊生小聲地解釋,可說完了他又覺得有點不對,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不是故意變成貓來騙你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就變成了貓。”

褚鶴川不說話,他眸光微沉,波瀾不驚的目光中隐隐帶着幾分審視。

為什麽好像更生氣了?

泊生的小腦袋想不清楚為什麽确定他是寶寶了後褚鶴褚面色更冷了。他被褚鶴川盯得不舒服極了,惴惴不安地低下頭來,這下不敢再胡亂動手動腳的了,泊生只好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褚鶴川的衣擺,軟聲說:“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褚鶴川垂下眸子,不鹹不淡地瞥了泊生的手一眼,還是不說話。

太太太太讨厭了。泊生也生氣了,他氣鼓鼓地把手收回來,轉個身背對着褚鶴川不想看他了。泊生小聲地抱怨:“小氣鬼,我都道過歉了還這樣……”

正巧白寸把房間的角角落落都找了一遍,最後只剩下靠着牆放置的床頭櫃。她有些費力地把床頭櫃稍微推開,待裏面的灰塵揚開後才走近去看了一眼,眸中一抹亮色陡然生起,白寸驚喜地說:“沙漏找到了。”

那是一個金色的、倒流的沙漏,看起來與她拿給褚鶴川的相差無幾。

白寸剛才按下的念頭再次蹦上心頭,她面色如常,把沙漏上的灰塵擦幹淨後交給泊生,問他:“是不是這個?”

泊生心情不好,不想講話,他怏怏不樂地接過沙漏,氣呼呼地用力晃沙漏,可這次沙漏半天都沒有什麽反應。泊生沮喪不已,白寸聽見泊生說了什麽,可是聲音太小她聽不清,就朝泊生那邊走了兩步。

泊生拿着沙漏,小聲地說:“做人好累,得自己吃飯,自己走路,褚鶴川還總生氣,不跟我講話,你快亮一亮,再讓我變回貓吧。”

白寸:“……”

白寸不聽泊生說話了,她怕自己忍不住笑出來,她和褚鶴川說了一聲後便匆匆趕至書房,只希望沙漏還完好無損地躺在那裏。

但是可惜的是,當白寸打開上了鎖的抽屜後,本該放着沙漏的地方空無一物,她似乎确認了什麽,面上倏然無一絲血色。

白寸快步回到原來的地方,冷不丁地拽住泊生冷着聲音問他:“沙漏是你在書房裏拿的?你哪兒來的鑰匙?”

“我沒拿。”泊生冷不丁地被白寸扯得一個踉跄,正想沖白寸發脾氣呢,結果一扭頭就看見白寸那可怕的面色,他立馬就把心裏正燒着的小火苗給撲滅了,泊生怕白寸不信自己,還用力地搖了搖頭,拿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直瞟白寸,他無辜地說:“不是我拿的,是張媽拿給我玩兒的。”

“張媽?”

白寸蹙起了眉,回頭對褚鶴川說:“褚少,書房的沙漏不見了,不知道是誰拿的。別墅裏恐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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