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掉馬
樓道裏的聲控燈亮了, 視野驟然清明。江禦垂眸，目光落在時茵的左手。
拉住他衣袖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已經微微泛白，看上去好像很緊張又有些期待。
他微不可查地嘆了一聲, 轉身回應她的期待，“好。”
兩人一前一後進屋，江禦随手關上門，又鎖了一道。
這時, 宋奇打電話過來，問他什麽時候過去。
江禦聽了聽那邊的動靜, 忽而笑了，“我不過去了, 你們好好玩。”
宋奇不解，似乎有些失落，“怎麽了這是？”
江禦擡眼, 視線落在時茵身上, 語氣平和：“臨時有工作。”
宋奇愣了, “工作？我怎麽不知道啊？這大晚上的, 你一個人能行麽？”
“私活，你不用知道。”江禦說, “這事兒只有我能做。”
聽到這裏, 電話那邊的宋奇才品了點滋味出來。
加上酒意微醺，他十分有眼力見地說：“那你忙，我就不打擾了。”
以往這種場合，江禦往往是早退的那種。對于別人來說, 他就是“掃興”的存在。
有時候，他覺得大家裝得挺累，就見好就收，給人足夠的空間，彼此都能開心。
剛剛在電話裏，他聽出來了，這群人已經開始放飛自我了。
宋奇一再确認他多久到，八成是想知道還能瘋多久。
留下來陪時茵也好，她今晚表現反常，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
江禦走進客廳，看見時茵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機。
她拍了拍身邊的座位，“哥哥，過來，坐這兒。”
現在是晚上十點半，按理說，已經到了該睡覺的時候。
“你平時幾點鐘睡？”江禦坐過去，撥弄她的頭發，擡手碰了碰她的額頭。
他收回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體溫正常，沒發燒。
時茵坦然道：“我一般十一點左右睡覺，晚的時候一兩點都有。”
“工作日睡得早，周末睡得比較晚。你呢？”
江禦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說：“看情況，不拍戲的話，正常作息差不多是現在這個點。”
時茵問他：“那哥哥你困了嗎？”
江禦睨她，慢條斯理道：“不困。”
時茵調了幾個臺，選來選去最後不知道看什麽。而且幹坐着好像缺了點什麽，她忽然想到冰箱裏有雞尾酒飲料和水果，就把遙控器給江禦，起身去廚房。
她切了一碟西瓜，又拿了幾瓶不同口味的雞尾酒，一一擺在茶幾上。
做好這一切，時茵又坐回來。
視線不經意間掃到江禦的肩膀，她湊近一看，他衣服上好像有髒東西。
黑色的，像是眼線膏。
時茵忽然愣了一下，腦海裏有一個念頭冒出來，她趕緊站起來，火急火燎地沖進了衛生間。
一照鏡子，把自己吓了一跳。她的臉上的妝已經花到了慘不忍睹的程度，簡直不忍直視。
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一路都沒注意，而且回來也忘了卸妝這回事兒。
想到從江禦送她回來到現在，以及剛剛她任性地拽着他，不讓他走……
一幕幕畫面在時茵的腦海裏回放，像刀子似的一遍遍将她淩遲。
時茵的心态崩了，也徹底清醒了。
剛才動靜太大，江禦以為她不舒服，于是跟了過來。
兩人視線撞上，時茵下意識要躲，她拉開浴缸和盥洗池中間的布簾，躲到了後面去。
“怎麽了？”江禦問。
時茵絞着手指不說話。
她站着，耷拉着腦袋，看上去喪喪的。
江禦站在門口沒動，“時茵。”
他叫她的全名，“出來把妝卸了。”
時茵站在幕簾後不肯動。
她躊躇了一會兒開口：“江禦，你回去吧。”
“我不該任性，明知道你有聚餐還逼你留下。”
或許是意亂情迷，又或許是腦子抽了。
她放縱地随了心，這下卻又慫了。
總算是明白為什麽江禦要把她送到樓上。
估計也是怕她夜裏吓到別人吧。
時茵後悔極了。
耳邊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她感覺到江禦靠近了，正想開口阻攔，卻聽見他淡淡的說了四個字。
“我自願的。”
粉了江禦這麽多年，時茵清楚地知道，江禦這個人其實很有性格。
他不喜歡做的事情，就算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去做。
因此，從他口中說出“自願”兩個字，她的第一反應是感動。
胡思亂想之際，簾子被拉開，時茵吓得往後退了兩步。
她不敢看他的臉，但清晰地聽見了他的笑聲。
“你還笑。”時茵又羞又氣，“我都快尴尬死了！”
“好了，我不笑。”江禦說，語氣不自覺放得溫柔了些，“坐下，我幫你擦臉。”
浴缸旁邊有一個高臺可以坐。
時茵乖乖地坐下，在他的指揮下擡起了臉。
江禦拿起一疊卸妝棉，抽了一張出來。
他彎腰，小心翼翼地幫她擦拭。
時茵閉着眼，感受了一會兒，給出評價，“用力點，不然卸不幹淨。”
江禦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加重力道。
女生的情緒來去如風。
等卸了妝，時茵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又拉着江禦去看電視。
江禦看了眼時間，覺得不早了，于是催促時茵去洗澡。
“別看了，趕緊去洗澡，洗完澡睡覺。”
時茵聽到睡覺這兩個字腦子一抽，脫口而出道：“哥哥，你別誤會啊，我說的睡覺，只是字面意思的睡覺，沒有別的意思。”
江禦一臉淡定地點頭，眼睛都不眨，一本正經道：“我知道。”
時茵笑道：“那我先去洗澡了，你要是無聊的話，就玩玩手機或者去我書房裏看看書。”
江禦很快應了聲“好”。
江禦其實不困，但現在時間也确實晚了。他不想看電視，就聽從了時茵的意見——玩手機。
生日會才結束不久，網上肯定有一些粉絲反饋，他想看看，就登錄了微博。
江禦有一個微博小號，只有個位數的粉絲。
一般明星容易手滑點贊，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他要看評論或者新聞的時候，都用小號看。
即使手滑了也能及時取消。
小號的主頁空空如也，沒有發過一條動态。
江禦喜歡這樣，他并不想經營這個號。
在搜索框裏搜索自己的名字，出來的熱度最高的一條微博是他自己的那條。
江禦滿意地笑了笑，繼續往下翻，翻提到他的粉絲動态。
大家都是寫小作文和拍照的好手，各種彩虹屁都能誇出花來。
多數都是正面評價，江禦還挺高興的。
刷着刷着突然刷到一條放了九宮格照片的。
其中有一張照片裏有時茵，還是花了妝的。
江禦點開圖放大，自動忽略旁邊合照的那位，只看時茵。
她的眼圈泛紅，含着淚珠，看上去十分倔強又惹人疼。
從照片裏退出來，他又去看那人發的文字，有每張照片的說明，同時艾特了合照的那個人的微博。
艾特時茵的那條，艾特的微博名是“橘子酒V”。
江禦順手點進去，跳轉到這個號的微博主頁。
第一眼就看到了簡介上的那行字。
——今天睡到江禦了嗎？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盤起腿，斂了斂眸，繼續看微博裏的具體內容。
他不厭其煩地翻，一路翻到了三年前的動态。
全是小劇場，漫畫或者單一文字的都有。
2017年12月31日
【YY小劇場】
适合觀看人群：16歲以上、女友粉、老婆粉
注意事項：勿上升真人、圈地自萌、勿引戰、勿拉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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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元旦前夕
地點：家、卧室
人設：小奶狗
從外地出差回來，你拎了大包小包的禮物。雖然很累，但想到接下來的假期可以跟他一起過，所有的顧慮一掃而空。
U：（拿鎖開門）我回來啦。
家裏好像沒人，你獨自推着行李進來，稍作整理之後去房裏睡覺倒時差。
你被一陣推搡弄醒，迷迷糊糊之中有人靠過來。
你睜開眼，看到了他。
Y：姐姐，你終于回來啦！我好想你！
U：（坐起來）嗯，我回來了。
Y：姐姐要吃點心嗎？我做了蛋糕。
U：（伸手摸摸他的頭發）真貼心。
你跟他來到客廳，餐桌上擺了各式各樣的蛋糕。
一看就是外面買的那種，你笑着看他，什麽話也沒說。
Y：（用手指沾了奶油抹到嘴角，笑得陽光燦爛看向你）姐姐，現在可以享用了哦。
U：蛋糕，還是……你？
Y：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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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江禦越看，臉色越“奇妙”。
他把她的微博動态全部看了一遍，一條不漏。
最後一條看完時，時茵洗好澡吹好頭發，穿着睡裙從浴室出來。
時茵邊走邊揉頭發，“我剛剛眼皮一直跳，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的報應。”
江禦默不作聲地把手機關了，反扣在沙發上。
他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可能是。”
時茵渾然不知自己的老底都讓人給扒沒了，她皺着眉，認真地說：“對了，我這裏沒有你穿的衣服，怎麽辦呀？”
“我車裏有一個行李箱，一直沒拿出來，裏面有衣服。”江禦說。
時茵驚訝道：“你還有這種習慣？”
江禦：“嗯，我有時候會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備着方便。”
時茵笑了笑，“那你去拿吧。”
等江禦拿了行李箱，找到衣服之後，他就進浴室洗澡去了。
時茵則坐在客廳裏看電視，看着看着困意襲來，就關了電視進卧室睡覺了。
進卧室之前，她還跟正在洗澡的江禦說了一聲，得到回應後她就安心去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依稀聽見開門的聲音，時茵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旁邊的床墊默默陷下去一點，時茵知道，是江禦來了。
她翻了個身，伸手抱住他，默默往他懷裏鑽。
她閉上眼，正準備睡覺，忽然感覺到一陣光亮。
時茵睜開眼，看到床頭的壁燈開了。
江禦撐着腦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時茵揉了揉眼睛，聲音裏帶了一絲困倦，“哥哥，有事嗎？”
“剛剛看了幾個不錯的劇本，想實踐一下。”
時茵強撐着坐起來，打了個哈欠，“哥哥你好敬業呀。”
“既然你這麽有事業心，我肯定支持你。”
時茵明白這種感覺，跟畫畫是一個道理。當靈感來了的時候，十頭牛都拉不住她要畫完的心，睡覺什麽的那都是浮雲。
“哥哥，說吧，怎麽演，我配合你。”
江禦“嗯”了聲，下一秒就變了語氣。
原本的溫柔蕩然無存，只剩下冷漠的命令。
“躺下。”
時茵心想江禦入戲可真快，不過躺下是什麽鬼，她演的是屍體or植物人？
“閉上眼睛。”又是那種冷冰冰的語氣，這回還帶了幾分愠怒，“沒有我的允許，不許睜開。”
時茵乖巧地回應，一動不動躺好了，想象自己是個植物人。
“哥哥我不動，你放心。”
然而接下來劇情急轉直下——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輕松扯下系在肩膀上的蝴蝶結。
衣衫滑落，露出一截肌膚，與空氣直接接觸。
時茵愣了一下，下意識伸手去遮，卻被男人抓住了手。
他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印下一吻，接着他傾身過來，輕輕咬了下她的耳垂。
時茵不受控制地嘤咛一聲，默默抓緊床單，內心慌得一批。
随後，她聽見他低啞着嗓子開口：“不乖，這是懲罰。”
江禦看的究竟是什麽劇本！
他怎麽會接這種劇本！！！
不是吻戲都不拍的嗎？！
時茵睜開眼，對上一雙清澈的眸。若不是他眼尾有一抹壓抑的紅，時茵還真的信了他這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江禦。”時茵努努嘴，憤憤然，“你不能接這種動作戲。”
他要是真接了，她可能要酸成檸檬，“我不準。”
他看着她，嘴角挑起一抹惬意的笑，慵懶地問：“熟悉嗎？”
時茵：“……？”
“自己寫的劇本，居然能忘得一幹二淨？”
！！！
時茵赫然睜大眼睛，她記起來了！
這是她小號微博裏寫過的段子！
難怪她洗澡的時候眼皮一直跳呢！
嗚嗚嗚，這是什麽人間疾苦。
為什麽別人談戀愛都是甜甜蜜蜜，她就要這麽尴尬？
好像所有窘迫的場面都被她遇上了，簡直是公開處刑。
時茵羞憤欲死，默默鑽進被子裏，背對着江禦，死活不肯轉過去。
她不知道，因為衣帶掉落，後背的春光已是一覽無餘。
男人性感的喉結忍不住滾了下，他移開眼，扯了被子幫她蓋住。
随後，他起身下了床。
感覺到床鋪空了，時茵轉過來，弱弱地問：“你去哪兒？”
江禦咳了一聲，“客廳。”
時茵抱着被子坐起來，秀發垂落在兩側。
她猶豫了下，在他開門前叫住人，“哥哥，等等。”
時茵聲音發顫，臉紅得滴血，“作為一名優秀的演員，不能遇到困難就半途而廢。”
她用力按捺內心的猛獸，按着按着終于忍不住了，“你過來，按照劇本，一字不差地……實踐一次，當然，也、也可以自由發揮。”
他折回來，繞到時茵這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字一頓：“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時茵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地兒，“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男人傾身，像對待寶貝似的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臉，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她慢慢往後退，他随着她的步調往前，兩人慢慢靠近。
布料蓋住身體，掩住無限旖旎。
窗外夜色沉沉，夏日的風吹過無盡浪漫。
車流聲在馬路上此起彼伏，構成暗夜裏最令人煩躁的聲音。
然而今夜卻像是鋼琴曲，起承轉合，循序漸進，不僅格外悅耳，且餘韻悠長。
意識朦胧中，時茵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畫過的那些場景，寫過的文字。
當時其實沒有邪念，也沒有特殊的想法，只是從網上搬到現實中，莫名就變得十分不可描述，那些橋段放在晉江小說裏都要被卡在脖子以下。
想着想着，思緒慢慢被扯碎，反反複複拼湊，交疊，最後全部都變得模糊。
索性，完全放縱，完全放空，把自己交給她戀慕許久的那顆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