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情趣
時茵想了很久, 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跟江禦說這件事情。
帶他回去見父母很容易,而且她也有信心,他們一定會喜歡他。
畢竟她看上的男人, 是千萬人追尋的那顆星星,他站在人群裏,就是最耀眼的存在。
然而時茵擔心的是父母逼婚。
滿打滿算,她跟江禦也就相處了兩月有餘, 連一百天都沒有呢。
現在聊結婚,她覺得太早了。
戀愛和婚姻完全不一樣。
戀愛可以夢幻、濃烈, 荷爾蒙爆棚,就像梵高筆下的向日葵, 明亮、張揚而肆意。
而婚姻,代表着兩個家庭的組合,不單單是個人的事情。當然了, 她最擔心的并不是雙方的家人, 恰恰是她自己。
雖說她渴望有自己的小家庭, 但說實在的, 時茵并不是那麽有信心,也沒有特別篤定她跟江禦能走到最後。
現在她能告訴自己遵循本心, 但三個月後, 半年後,一年後,很久之後,她到底怎麽想, 只有上蒼知道。
轟轟烈烈的愛情終有一天會如白開水一般索然無味,年華老去,青春不在,加上激情退卻,她真的還會喜歡他嗎?如果有一天,她不喜歡他了,他們到底該以何種方式相處?
再有,時茵并不确定,江禦對她的喜歡有多深刻。
一開始的時候,他說了,他們試試。
試試的意思就是——
我對你有興趣,我想跟你談戀愛,如果我們合适就一直在一起。
年少的濾鏡有多重,時茵至今不知道,心裏也沒底。
成年人談戀愛不像青澀的青春期少男少女,牽個手都可以糾結好久,接個吻都堪比登陸月球。她認定了彼此之間的吸引力,會心動,會歡喜,也會自然而然的沉淪。
如今的兩人,全憑本能的喜歡來對待彼此。
時茵喜歡不加掩飾地釋放真情、打直球,江禦也能很好地接球,他們似乎很默契。只是有很多事情,唯有時間才能給出答案。
當時茵脫離愛情之外,理智地來想一想時,很多問題便開始左右她、困擾她,令她不知所措。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戀愛,她獻出了許多的第一次,但也不知道究竟會不會一直順利到底。
被父母的結婚言論成功吓到的時茵,在沉思大半天後,最後決定求助季霜霜。雖說對方也是單身,但季霜霜比時茵有經驗得多。她眼光毒,說話也厲害,有時候總能讓人醍醐灌頂。
兩人一起約了個下午茶。
香氣袅袅的咖啡廳裏,季霜霜叉了一塊草莓松餅吃。
聽完時茵的話,她當即笑了,“時茵,我不知道你在糾結什麽。”
“十六歲有十六歲的天真,二十六歲有二十六的快樂,而六十六歲也有六十六歲的煩惱。你十六歲的時候會考慮到二十六可能失業所以放棄學畫畫嗎?你會在二十六歲享受愛情甜蜜的時候,去考慮六十六歲的煩惱嗎?”
“再說了,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會先來。”季霜霜說,“我知道你有你的擔心和顧慮,但這些東西在你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頓了下,放下叉子,看着時茵,一字一頓道:“即使你失去婚姻,失去戀人,你依然是一個優雅的小富婆,你有你的事業,你的精神世界……我一點也不覺得将來你會痛不欲生,因為,以前沒有愛情的你也活得特別快樂……”
說到這裏,她斂了笑意,輕輕扯了扯嘴角,“其實,我反倒擔心你家裏那位,他如果知道自己的女朋友對自己如此沒有信心,估計會很挫敗吧。”
時茵睜圓了眼睛,看着季霜霜,喉嚨裏卡了好多話都說不出來。
她喝完一杯焦糖布蕾鮮奶茶,冥思許久,最後倒在椅子裏長嘆了一口氣。
“你說得對。”時茵說。
季霜霜擡眼看她,“想通了?”
時茵坐直了,認真道:“他對我情根深種這麽多年,應該會愛我愛到死吧,就像電視劇臺詞裏說的那樣,人生有多少個十年?”
季霜霜:“……”
時茵低頭,滿心歡喜地翻菜單,又叫了一份意面。
點完單,她拿手支着臉,俨然一副小女生的模樣,絲毫不掩飾眼裏的嬌羞,輕聲說:“禮尚往來,那我也努力去愛他好了。我要多攢一點喜歡,攢到一顆心堆都堆不下的地步。到時候,我肯定能知道答案。”
季霜霜看着手邊的餐叉,她忽然就不想再拿起來了。
草莓松餅還剩三塊,上面的奶油和果醬倏然變得刺眼。
她把食物往前一推,對時茵說:“你吃。”
“你不吃了嗎?”時茵愣着接過。
季霜霜淡淡一笑,“甜掉牙了,我歇歇。”
周末,時茵帶着江禦回家見父母。
江禦剛進屋,跟時茵家裏人打完招呼,時母就特自來熟地說:“小江,你來了呀,別客氣,就把這裏當自己家。”
時父接過禮物,一一放好,“你看你,人來就行了,還買什麽禮物呀,多破費是不是?”
甚至就連時遠都笑臉相迎,“妹夫,你來了啊。”
時茵一臉懵逼地站在門口,看着家裏的那三位活寶。她在心裏暗暗想,戛納的獎不該給江禦,就該給家裏的三位戲精。
他們之間的熟絡好像只用了一分鐘的寒暄時間。而在這一分鐘之內,也就僅僅介紹了下姓名吧?
可他們卻表現得好像,她仿佛已經嫁出去了,今天回個門。
“你想吃什麽菜,我讓阿姨去做。”時母拉着江禦到客廳沙發這邊坐下,“趁飯沒做好,我們先聊聊天。”
時父指着茶幾上的一堆相冊,語氣溫和道:“我們家茵茵從小到大的照片都在這兒,你要不要看看?”
時茵沖過去,按住江禦伸出去的手,她半蹲着,仰面看他,“別看,千萬別看。”
時茵輕咳一聲,“我小時候長得好醜,你別看。”
這一切令時茵始料未及。
原本,她還擔心父母會因為江禦是藝人而對他評頭論足。
畢竟,自家父母的脾性她知道,他們直來直去,如果真不喜歡會表現得很明顯,然而她沒想到,他們連壓箱底的東西都翻出來了,俨然已經把江禦當自己人了。
時母無情地撥開時茵的手,指了指站在飲水機前喝水的時遠,垂眸對她說:“你哥有話跟你講,你快去,別在這兒礙事。”
被cue的時遠一臉莫名,“我沒話講,媽你幹嘛突然扯我啊。”
時母挑眉,淡淡道:“就你這破記性還當律師?你明明跟我說,你有重要的事情跟妹妹講。”
時遠放下杯子,硬着頭皮将時茵拉走。
時茵求助似的看向江禦,江禦回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江禦收回放在相冊上的手,沖着時父時母溫和一笑。
時母随手挑了一本,“我女兒從小到大都漂亮,你別聽她的,她呀,就是害羞了。”
江禦點點頭,恭恭敬敬道:“伯母,這裏有茵茵高中時候的照片嗎?我想看看。”
“高中?”時母眯起眼想了想,挑了本封面顏色最豔麗的拿起來,“應該在這裏。”
翻開相冊,一張張青澀的照片勾起了時母的回憶。高中時代的時茵,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叛逆少女。
江禦仔細地翻看照片,時母在一旁笑,邊笑邊誇,“我女兒漂亮吧。”
江禦應聲,“漂亮。”
頓了下,擡頭看時父時母,“基因好。”
聽到這番誇獎,時父時母笑得合不攏嘴。
時母開心地說:“茵茵看人的眼光好,随他爸。”
江禦點頭稱是。
翻到某張照片時,修長的手指微微一頓,江禦擡眸,指着照片問:“這張,你們什麽時候拍的?”
照片的背景是醫院的病房,女孩穿着校服,白襯衫加灰色及膝百褶裙,身邊放着一個淺杏色的書包。她的面容憔悴,看上去狀态很差,卻仍然彎了彎唇,對着鏡頭比了一個大大的“V”。
時母從漫長的回憶裏走出來,嘆了口氣,道:“我記得,有一天下午,她突然說是要去找世外桃源。那天晚上她回來,一回來就開始發燒,于是我們就帶她去醫院。這張照片是在醫院裏拍的。”
“她從小體弱多病,蠻多愁善感的,長大後好了很多。”時母看了看江禦,猶豫了一會兒後說,“我只有這麽一個女兒,如果你是真心的,我希望你以後能好好照顧她。”
江禦盯着照片,目光漸漸泛直。記憶飄回多年前的那個午後。
他還記得,初見那天,她也是穿着這身衣服,梳了兩條長辮,模樣乖乖巧巧的,坐在江邊跟他聊生與死的話題。
明明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內心裏盡想些大人的事兒。
她的一颦一笑,全部印在他的腦海裏。時至今日,也難以忘記。只是,她可能早已忘了,偶然經過她身邊的那個殺馬特。
後來,他憑借着校服上的銘牌知道了她的信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他一直默默地在關注她。
直到她回國,開始密密麻麻的相親之路,他終于坐不住了。
人與人之間的際遇有時候就是那麽奇妙。20歲以前,江禦從未想過自己未來會和什麽樣的人共度一生。
而那天,悠長的林蔭道上,她偶然轉身,視線撞在他身上的那一秒,他看到了未來的模樣。
“哥,你怎麽也跟着爸媽瞎起哄!”二樓書房裏,時茵坐立難安,腦袋時不時往外探,卻被時遠不厭其煩地一次次摁住。
“這是二樓,隔這麽遠,你聽不見的。”時遠好言相勸,“消停點,休息會兒。”
時茵擡頭,看着時遠,一臉茫然,“爸媽到底想幹什麽呀?”
時遠愣了下,挑眉,“你擔心他?”
時茵點頭。
時遠輕嗤:“都是千年的狐貍,你怕什麽呀?你以為你老公在娛樂圈這麽多年是白混的啊?”
“你懂什……”時茵話沒說完,突然反應過來,“什麽老公,別亂講。”
“呦,還害羞了啊。”時遠撇撇嘴,抱着胳膊,睨了她一眼,“你們親密的時候怎麽也不注意點,被拍了都不知道。”
“這次只是照片,下次要是激情動作戲,你哥我的小心髒可受不了。”
時茵郁悶道:“誰知道現在的狗仔會如此變态呢!我們明明已經很小心了呀!”
以前時茵聽說私生飯恐怖,現在看來,狗仔也不簡單。
時遠:“這種事兒,防君子不防小人。我已經查出來是誰幹的,警告過他們了。如果他們大肆傳播的話,這事兒肯定沒完。”
說着,時遠仔細打量時茵,手指輕輕摩挲下巴,神色好看了幾分,“以前沒注意,妹妹,你怎麽現在變得這麽漂亮了?”
“就連偷拍照,都拍得跟藝術照似的。”時遠笑得燦爛,越說越陶醉,“真的,茵茵。你很漂亮,你跟江禦特別般配,将來你們倆生出來的寶寶絕對特別好看。”
聽到“寶寶”這兩個字,時茵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記憶回想到那晚,她默默低下了頭。
時遠不管她,繼續說:“我現在相信,那家夥是被你美色所誘了。”
時茵:“……”
完了,又瘋一個。
等到晚飯的時候,時茵和時遠被叫下樓。
時茵看見母親拍了拍江禦的肩膀,用特別認真的口吻說:“你太瘦了,平時得多吃點。”
江禦禮貌地回:“謝謝伯母關心。”
時母看了他一眼,笑道:“叫什麽伯母,叫媽。”
時茵:???
這是她的媽?
見對方有些為難,時母也沒強求,“來日方長,慢慢習慣。”
江禦點了點頭。
一頓飯吃得時茵味同嚼蠟。
她的腦子嗡嗡的,腦子裏有很多種紛亂的思緒在碰撞。
最後趕快吃完之後,送走了江禦,回來時卻看到父母正在給她收拾行李。
時茵徹底懵逼了。
“爸,媽,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時父嘆了口氣,說:“你哥我們是指望不上了,就希望你能早點圓滿。江禦這小夥子還不錯,他職業特殊,你們住在一塊兒不是更方便聯絡感情麽?”
“所以啊,我跟你媽一合計,你呢,就跟小江一起住,多培養培養感情,等你們覺得什麽時候合适了就結婚,可以嗎?”時父笑着說。
時茵:“那要是我哪天不喜歡他了呢?”
時父攤手,“那就分呗。”
時母把行李箱推給她,插了一句,“兩個人合不合适,得過日子才知道。我不反對同居,但一條,你必須潔身自愛,別搞出人命就行。”
說着,又頓了下,“不過,準女婿這麽帥,萬一你懷了他的孩子也沒關系,将來你倆掰了我給你養。”
時茵:???
她聽着聽着,忽然有點同情江禦。
莫名感覺自己被父母想成了一個渣女。
“你們就這麽擅自決定,跟人家商量過嗎?”
時父時母暧昧一笑,異口同聲道:“說了啊,他不反對。”
一個小時後,時茵拉着行李箱站在江禦家門口。
時遠開着車在他身後,默默地注視着她。
三分鐘後,江禦過來開門。
他一手拎着箱子,一手牽着她往裏走。
目送妹妹安全進去,時遠這才驅車離開。
而此時,江禦家裏。
時茵坐在沙發上,抱着枕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哥哥,你到底給我爸媽灌了什麽迷魂湯,他們都不讓我回家,把我趕出來了……”
“還讓我哥送我來你這裏住,他們的意思是想讓我跟你同居?”時茵努努嘴,“你怎麽也跟着胡鬧?”
江禦但笑不語。
他給時茵倒了杯檸檬茶。
“要我送你回家嗎?”江禦淡淡道,“我是指工作室那邊的房子。”
時茵癱在沙發上,拿枕頭蓋住自己的臉,她的聲音隔着厚物傳出來,悶悶的,聽不太清,“不必了,我來都來了。”
“所以?”男人明知故問,似乎非要她親口說出來。
“所以——”時茵放下枕頭,扶着沙發坐起來,轉過頭,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語氣輕快,“江先生,請多多指教。”
“我啊,賴上你了。”
“既然戀愛可以試,那結婚也可以。”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趿着跟他一樣的情侶拖鞋,一步步走向他。
末了,在他面前站定,張開雙臂作擁抱狀,“江禦,你願意跟我試試嗎?”
江禦伸手拉住她,将她帶入懷中。
他擡手,食指蜷曲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尖 ,“試什麽?”
時茵斂眸,長睫微顫,聲音懶洋洋的,有些軟。
“試婚。”
江禦微微一怔,他有些意外。
當初告白時說的話,被她換了個詞,又送了回來。
“不怕我騙你?”
時茵搖頭,笑得一臉輕松,“我才不怕。”
她伸出手,手指撫過他的下巴,目光在他臉上逡巡,最後沉溺在那雙桃花眼裏。
她勾唇,懷着一種“報複”的心态,以一種戲谑的語氣,輕聲說:“寶寶,來,叫聲老婆聽聽。”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富婆才有的底氣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