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挽留
一夜無眠,第二日的鄧斯伯勒仍然沒有雨停的跡象。
付淮方将傘遞給蘇冕,接過她手裏的背包和大大小小的袋子,問:“還有東西落下嗎?”
蘇冕搖了搖頭,舉起傘配合着他的身高,兩人将東西搬到出租車的後備箱。
“上車吧!”
“嗯……”蘇冕拉開車門,轉身看了下別墅的大門,鐘遙并沒有跟出來。
她低下頭,矮身坐進了車裏。
鐘遙,再見……哦不,再也不見。
出租車還要行駛三個小時,付淮方忙着電話會議,蘇冕無聊,終于想起來自己遺忘已久的手機。她側身,在背包裏摸索了半天,終于把手機給摸了出來。
開機,照例是一波震動,等消息全部接收完畢,她才開始一條一條慢慢的查閱起來。
顯示了很多未接來電,有父母的,有付淮方的,有boss大人的,還有閨蜜的。
她劃了劃長指,一一清除。
手指慢慢往下滑,滑到一條消息,她手指一頓。
是鐘遙的未接來電,時間顯示的是今天淩晨三點。
淩晨三點還沒睡?他在幹嘛?
打錯了吧……
蘇冕想起自己答應鐘遙的事,退回到通訊錄,點開鐘遙的姓名條,打開編輯,滑到最下面,删除聯系人。
付淮方說得對,還是整理幹淨比較好。
付淮方開完會議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以後,蘇冕從後座遞了水過去:“你這麽忙啊?”
付淮方白了她一眼,旋開水瓶喝了一口:“你說呢?現在是年末,公司正忙,要不是突然收到關于你的消息,我現在估計還在公司連軸轉呢!”
蘇冕朝他笑嘻嘻地問:“那我豈不就是把你從苦海解救出來的大恩人咯?”
“呵呵!”付淮方幹巴巴地回應了她一聲笑:“如果不是你,我現在每晚應該跟我家親親老婆熱炕頭呢!誰還陪着你在這凄風苦雨中奔波?”
蘇冕鄙夷地看了他眼:“啧啧啧,有了老婆忘了妹的人!”
“诶我說,”付淮方轉頭問她:“你就不好奇是誰告訴我你在這兒的?”
蘇冕靠回座位,開始拆付淮方買的零食:“用腳想都知道是我那坑姐妹的閨蜜。”
付淮方對她樹了個大拇指:“果然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智商遺傳我了!”
“哼~”她鼻子裏哼了下:“我來這兒就跟她打了電話,除了她還有誰,肯定是你拿出其琛哥這張王牌去色/誘她,三兩句她就招了對吧!”
付淮方假裝深思地摸了摸下巴:“嗯……細節一點都不差!”
蘇冕“噗嗤”一聲笑出來,這個哥哥就算是說他哪裏都不好,可是耍寶還是有一套的。
她往嘴裏遞了片薯片,付淮方突然問她:“怎麽樣?心情好點了沒?”
蘇冕一頓,原來付淮方故意跟她找話題聊天是為了逗她開心,害怕她沉溺在失戀中無法自拔。
她看着看向自己雙眼滿是期待的付淮方,他幫自己處理逃婚所闖的禍,幫自己頂住家人的壓力,扔下繁忙的工作飛過來找自己,就連剛才,開完一個半小時的會議還強撐着精神逗自己開心,突然地,鼻子就有些酸酸的。
“哥……你放心吧,”她咬了下下唇:“我保證這次回去全都聽你的,再也不闖禍了。”
付淮方擡眉:“喲,小姑娘終于要變乖了?”
“哼哼,我先保證着,盡量做到?”果然不能感情用事,蘇冕突然覺得自己在巨大的感動當中給自己挖了個坑?
付淮方拿着手機搖了搖:“遲了,我錄音了,回去先相幾個親,哥哥手上什麽人才沒有啊!”
蘇冕扶額,果然逃離不了這個話題:“哥,我才剛失戀啊!”
付淮方煞有介事地将胳膊伸過來,摸摸她的頭:“這不是就要趁熱打鐵嘛!”
出租車一路行駛了三個小時,他們從珀斯機場的地下車庫坐直梯上來時才察覺陰雨已經停下來了。蘇冕邁了幾步站在候機大廳巨大的玻璃牆壁旁,天空中還堆積着一團團的烏雲,雲層浮動着,有着退散的跡象。
“天,要晴了呢……”她喃喃道。
付淮方辦好了登機手續,帶着蘇冕往裏走。
臨近登機,檢票口排起了長隊,付淮方站在她前面,推着拉杆箱,提着跟夫人和爸媽帶的紀念品。蘇冕跟在後面,背着來時的背包,其他的零碎也全塞進了付淮方的箱子裏。
蘇冕盯着手裏的機票,看着上面的始發地,明明與來時是相同的地點,卻因為調換了位置,飛機會駛向不同的方向。她突然想起當初脫掉婚紗偷跑出來的樣子,當時是在逃離一段感情,現在又何嘗不是?
眼見着快輪到他們了,付淮方轉身,看到她在發呆,于是攬了一下她的肩膀,将她送到自己身前:“發什麽呆呢!我要是不注意,你是不是該丢了?”
蘇冕扯了扯笑容:“哪有!突然走神兒了。”
輪到她了,蘇冕擡手,檢票的工作人員還沒來得及接過蘇冕手中的證件,她手中的票就被橫空奪走了。
工作人員朝她身後看去,蘇冕愣神,還沒完全轉過頭去便聽見“嘭”的一聲。
只見付淮方已經将搶走機票的鐘遙抵在牆壁上,他拽住鐘遙的領子,咬牙切齒道:“靠!你到底想幹什麽?”
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鐘遙額前的碎發淩亂。他被抵在牆上也不反抗,只是看着驚慌失措的蘇冕。
那眼神……為什麽那麽像迷失方向的麋鹿?
蘇冕反應過來,對檢票員說了句抱歉,讓出位子讓身後的人繼續檢票。
其他的乘客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都一邊排隊一邊看着他們三人。
“哥,你放開他。”蘇冕扯開付淮方的胳膊,付淮方哼了一聲,退開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鐘遙見她走過來,緩緩站直了身子。
她邁出兩三步,站在他身前。他本來就高,蘇冕仰着脖子問他:“你怎麽來了?是不是我拿錯了什麽東西?”說着她就要摘下背包。
“不是。”
鐘遙伸出手制止她的動作,蘇冕擡了下手,讓他要來握自己的手落空。
“既然不是的話,你可以把機票還給我了,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她将手掌攤開,等着他遞過機票。
鐘遙的手緊了緊,手裏的機票打了褶。
“給我吧。”
他低頭看她,可此時的蘇冕只是垂下眼睑,在看他手中的機票。
他動了動唇:“可不可以不走?”
“我說你小子……”聽到這句話付淮方的火氣“噌”得一下子就上來了,他朝着鐘遙過去,半途卻被鐘遙攔住。
“我有留下來的理由嗎?”她的眼神靜無波瀾,一只手還抵着付淮方,另一只手仍然執着地舉着,等他遞過機票。
鐘遙看着她,一時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明明從她離開房間起就開始心神不寧,明明對着自己的內心審問了一晚上,明明在她出門後手腳便不受控制的開着車追了出去,原以為自己想好了一切就可以毫無保留地對她說出所有的事情,可是……
他該從哪裏說起。
蘇冕與他僵持着,可是付淮方卻再也看不慣他這個猶豫的模樣了。
他撥開蘇冕的手,再一次将鐘遙抵在了牆壁上。
付淮方靠近他的耳邊,為了避免圍觀故意壓低了聲音:“我不知道你追上來是為了什麽,但是如果你還想着玩玩冕冕,那你別做夢了!她就算再傻也沒空陪你過家家!”
“我不是想玩玩……”
“不是?”付淮方用小臂抵住他的肩膀:“那我問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女朋友的人讓別的女人留下來是什麽意思?”
鐘遙的身子明顯一僵,連付淮方都感覺到了:“怎麽,沒話說了?”
蘇冕看着鐘遙貼着庫縫握緊的拳,咬了咬唇,幾步上前,扯着付淮方的胳膊往外拉:“哥,算了,我們走吧!”
大廳裏響起提醒登機的廣播,付淮方看着蘇冕,蘇冕只是搖了搖頭,他嘆了口氣,知道妹妹還是舍不得,只能放開手,可是心裏那股氣又過不去:“你不是懷疑過我朝三暮四麽?可是你自己又做到過一心一意嗎?”
蘇冕看着他,鐘遙的衣領被付淮方扯得亂七八糟,她擡手替他整理好了,然後微笑着看他:“好了,鐘遙,再見。”
她轉身,卻聽到了鐘遙的一聲嘆息。
“她過世了。”
付淮方顯然也聽到了,跟着蘇冕一同看向他。
珀斯機場外,幾絲陽光透過雲層散了下來,穿過玻璃打在機場內的大理石地板上。
鐘遙背對着光,挺拔的身軀打下一層剪影,卻頗有些下定決心了的意味。
“她兩年前去世了。”
“其實……我想跟你講一個故事,你能留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