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大的變數

一頓飯吃下來,窗外也落了夜色。

因為是鐘遙做的晚飯,所以蘇冕主動承擔了洗完的重任。燈光漫過她的脖頸投到桌臺上,洗碗槽內發出餐具撞擊的聲音,一切都有了那麽股煙火氣息。

鐘遙将裝有鑽石紅酒凍的小盞擺在沙發前的矮幾上,回過頭對蘇冕說:“甜品放這兒了,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蘇冕專注于手裏的動作,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他這才換好外套,走出去兩三步,又回到窗邊,将窗簾都放下來拉好,然後才出了門。

蘇冕洗好了碗,趿着軟松松的拖鞋走到沙發邊,将桌子上的雜志連同紅酒凍一并拿到手裏,一邊看着雜志一邊吃起來。

透明的小盞裏裝着晶瑩剔透的紅酒果凍,正中心還懸着一枚紅彤彤的櫻桃。她用勺子挖了一勺,入口冰涼,還帶着一股淡淡的酒香,Q彈的果凍就着口腔內的熱度化開,簡直治愈得不得了。

蘇冕自得其樂的在沙發上躺了會兒,果凍吃完了,雜志也看完了,漸漸開始無聊起來。

眼看着鐘遙出去也有一會兒了,她擡頭看了看挂在牆上的鐘,怎麽還沒回來?

正想着,擱在矮幾上的手機響了。

蘇冕拿起來看了眼,皺眉。

又是陌生的號碼?

她不禁想起上次接到的付淮方的陌生號碼,就是因為接了那個電話才弄出後面這麽一大堆事,她跟鐘遙之間的氣氛好不容易緩和,可不能再出什麽亂子了。

她搖了搖頭,将電話重新擱了回去。

手機自己震動了一會兒停了下來,蘇冕正想去翻翻還有什麽雜志可看的時候,手機又重新震動了起來。

還是那個電話?!

蘇冕心中不禁犯了嘀咕,不會是付淮方回去了之後不好交差,所以現在又派人來抓她了吧……

她放着手機不管,繼續在書櫃邊找雜志。

可是這回,手機好像有不震到沒電不罷休的趨勢,桌子被震得一直發出“嗡嗡”的聲音。

無奈之下,蘇冕這才回到沙發旁,就着地毯坐下來,接起了電話。

“付淮方,我提醒你,是你自己答應我留下來的,別說你又要來找我,機票不花錢啊?”

她接起電話也不等對方出聲便一頓噼裏啪啦地說了一頓,可是停下來,只能聽到聽筒裏微不可聞的呼吸聲。

蘇冕回頭看了下身後的這座空蕩蕩的別墅,頭皮就開始麻酥酥的了……

這是要上演哪一出?

午夜驚魂麽……

就在蘇冕思索着準備趕緊挂機的時候,聽筒那邊終于響起了聲音,還是既熟悉的卻又帶着不可置信的語氣。

“蘇冕,你居然删了我的電話?”

蘇冕将手機拿開了兩秒,又貼上耳朵,帶着懷疑的語氣問道:“鐘……鐘遙?”

電話那頭的人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你還真是說到做到啊,之前說要整理幹淨,居然真的把聯系方式删掉了。”

蘇冕苦笑:“不是說了嘛……我可是很潇灑的女孩子的。”

“那為什麽選擇留下呢?”

聽到這句話,她的呼吸一滞:“我……”

“蘇冕,”鐘遙打斷她的話:“沒有要你立馬回答的意思。去機場的時候,我說過把你留下是想給你講一個故事,我覺得現在可以了。”

蘇冕愣愣的拿着電話,點了下頭,又發覺對方其實看不到,于是趕忙應了一聲。

電話那頭輕笑了一聲,才開始講話。

“其實剛才我才發現,我們倆認識了這麽長時間,我都沒有好好做過自我介紹。”

“沒事啊,我不是也沒做嘛……”蘇冕扣了扣沙發坐墊。

“我是一名警察,我們處理的案子是屬于性質比較嚴重的那種。”

“就像電視裏的那種?”

鐘遙又笑了一下:“也沒那麽誇張。”

“哦。”

“我的工作難免會遇到一些危險,可是團隊裏都是專業人士,所以也能很好的規避一些風險。兩年前的一天,我們接到消息,一個我們追查很久的販賣兒童的團夥接洽人出現了,于是隊裏就派了我們小組出動。可是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這個嫌疑人知道了我們的埋伏,于是破罐子破摔地沖到人群裏劫持了普通民衆做人質,要求我們準備好他出逃的工具。”

“這不是……”蘇冕越聽越覺得熟悉,這個情況不就跟他們在美術館遇到的一樣嗎?

“是,我們緊急疏散了人群,可是這名被挾持的人質更倒黴,這名人質患有哮喘,因為驚吓哮喘病發作,撐不了多長時間。我知道情況不妙,只能盡量安撫嫌疑人的情緒,企圖讓他先交出人質再做商量,可是嫌疑人仍然緊拽着人質不放手。眼見着局面越來越不好,我們小組的一位女隊員跟我提了建議,主動要替換人質。”

“她……就是漫漫?”故事講到這裏,蘇冕自然就明了事情的走向,完全是一樣的劇情。

“你認識漫漫?”電話那頭鐘遙似乎有些吃驚。

蘇冕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不,不認識,只是偷聽到你說過幾次,所以就……”

“所以就猜到了?”鐘遙補充了她沒說完的話,繼續道:“她叫喬漫,也是我的同事,也是…我女朋友,那天是我們認識三周年的紀念日,我們原本是打算下班後去預定的餐廳好好紀念一下的,可是事情就是這麽突然。”

“喬漫跟我提議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可是人質的情況刻不容緩,加上我們現場又有很有經驗的談判人員,遠處還有狙擊組随時待命,她勸了我幾遍,我想找別的方法也一時想不出,于是便沉默了。她知道這是我同意了,便在談判人員的幫助下如同你那樣跟嫌疑人做了交涉,成功換回了那名哮喘的人質。”

蘇冕聽着他雖然是用着平靜的語氣敘述,卻不自覺的心就懸了起來。鐘遙說道這裏停頓了下,話筒裏一時出現了靜默。

“原本重新開始的交涉也進行得挺好的,還容許他跟他的同夥電話聯系。可是他打了電話,同夥卻早就得了風聲轉移了,他成了棄車,于是情緒變得異常急躁。我們一直在安撫他的情緒,可是嫌疑人的情況完全得不到緩解。他拖着喬漫走了十幾公裏,我們跟着卻也無能為力,只以為他是在拖延時間找逃跑的路徑。”

“可是完全沒想到,這個人在山中藏了幾年,完全熟悉那裏的地形。他拖着喬漫到了一個山崖,還不等我們的人員反應便帶着喬漫一起跳了下去。”

“直到喬漫跌下山崖的時候,我都還沒來得及跟她說一句話。”

真相太過殘忍,蘇冕幾次張嘴卻找不到安慰的詞,只能慶幸在他傾訴的時候自己能陪在他的身旁。

“她的犧牲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我,如果我當時堅持着不同意的話,也許這個意外就不會發生,因此她去世的這兩年來,我一直活在這樣的自責當中。”

“鐘遙……”

“喬漫的父母在經歷巨大的痛苦過後也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甚至開始擔心我的人生大事,他們是真正心地善良的人,可是我卻沒辦法就這樣放過我自己,兩家人看着着急,看着他們這樣我心裏也過意不去,于是在兩家父母的極力要求下,我終于同意請個假,出國好好散心,學着放下過去。”

“我原本也沒什麽想法,只是為了讓四位家長放心,便請了假來了澳洲,想着去走一走她想走的路,看一看她想看的風景。”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慢慢啓唇:“然後,我就遇見了你。”

“也沒想到,你成了我這趟旅行中,最大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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