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荒唐、滑稽

樞密司內, 謝芝與葉秋嬗相對而坐。案上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錦袋和一個銀飾吊墜。

“這是?……”葉秋嬗瞧着眼前的兩樣物什,發出疑惑。

謝芝立馬将錦袋打開來, 裏頭裝了一袋子的銀票和一枚令牌。

“這是你近幾月為樞密省效力應得的俸祿,依照先前承諾的祿米五十石、俸錢八十貫, 現已全數折算為銀票。妍嫔一案你功勳卓越,皇上那處特地賜下樞密省密探令牌,算是應承了你的身份。以後便可憑此令調遣樞密省暗衛。”

葉秋嬗震驚不已, 将那令牌取出仔細翻看, 她如今竟也成了能夠調兵遣将的有權之人了,自然甚為新鮮。

謝芝見她這副模樣,嘴角攜笑。半響又将那串銀飾吊墜拾起,攤在掌心呈給她。

“你猜這是何物?”

“嗯?瞧着像是個尋常挂墜。”且還是做工拙笨, 不大精致的挂墜。

“這可不是凡物。”謝芝笑得神秘, 朝她勾勾手,葉秋嬗自覺地湊過頭去。

“你瞧好了。”

謝芝将那挂墜平放于桌上,墜子上的紅色寶石熠熠生輝, 葉秋嬗剛有些驚嘆,便見他屈指在寶石上重重一按。

只聽‘咔嚓’一聲, 小小的銀墜便像圓盤一樣彈開,周遭彈出一圈銀質柄狀物,襯得這墜子如盛開的鮮花一般。

葉秋嬗不禁感到驚奇,然更讓她大吃一驚的還在後面。

謝芝緘默,小心将那墜子拿起,一手捏住寶石, 一手用力将一個柄狀物抽了出來,不比外露的那頭扁平好拿捏,藏在墜子裏的那頭卻是由粗到細,最後的尖端處更如繡花針一般。

謝芝取這尖物展示給葉秋嬗看了看,才開口解釋:“這是樞密司新研制的一種暗器,針尖上塗有迷藥,若是碰到必要之時可立即取出刺其血脈,藥性即刻起效。”

“原來竟是這般神奇。”葉秋嬗眸子一亮,欲伸手拿過,謝芝卻收手避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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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些,這暗器若是不備可能會傷及自身。你如今聲名在外,就怕有心虛之人生出歹意,我本想送你一把寶刀,但思來想去也沒有此物實用。我特地命人将它外形打造成吊墜的模樣,平日裏你可随身攜挂,若遇歹人便暗下機關取暗器自保。”

謝芝說着手又按住寶石,銀針悉數彈了回去。“你來試試。”

葉秋嬗點頭,伸出一指按在了墜子上,微微用力,然機關卻沒像她想象中那麽容易開啓,愈是使勁愈是紋絲不動。

正納悶着,手背忽然傳來一陣溫意,卻是謝芝神色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這機關設得精巧,平素壓着碰着才不會傷及自身,若要打開還得會使巧勁。”

他說着輕按葉秋嬗手指,果然,銀墜子十分聽話地彈開來。

“這可真是個好東西。”葉秋嬗愛不釋手。

謝芝瞧着她笑笑,随後站起身來。“我們樞密省在妍嫔案立了大功,聖上龍顏大悅特撥款下來,為樞密省添置了數十匹寶馬良駒。你如今隸屬樞密司,也該熟悉熟悉各類事宜。你且随我出來。”

葉秋嬗将銀兩和項墜都收好,疾步跟了上去。

他們來到密探練武的校場上,此時正逢衆人操練的時刻,場上塵土飛揚。有駕馬疾馳的,有舞刀弄劍的,也有赤手空拳比劃招數的。

他們見謝芝兩人出來,雖未停下手上動作,但都暗自拿餘光瞟着此處,那目光裏帶着好奇和探究,葉秋嬗不甚明白。

謝芝看出她的疑惑,低聲同她解釋:“你能依人神态測謊的奇能已傳遍京城,以前大夥都不知你的底細本就好奇,這下知道了自然另眼看你。不過你不必擔心,樞密省衆位同僚不是那般沒有見識之人,相處久了便自然了。”

他有意帶葉秋嬗來打破這層疏離感,想讓她真正融入樞密省中來,于是親自領着她向人群中走去。

兩人一踏入校場,大家便默契地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都帶着毫不掩飾的新奇,倒是十分坦蕩。

“想必大家已知曉了邱葉先生的才能與來歷,以前我們喚她葉公子是為了掩飾身份,以後大家皆改口稱之邱葉先生,對外更是不可告知邱葉先生任何消息。身為同僚,以後大家需得群策群力、和衷共濟。見邱葉先生便如同見我,她有何調遣也要遵令行事。”

衆人大驚,誰也沒想到剛來不足半載的葉秋嬗如此受謝芝看重,但轉念又思及其人的能力與功勳便又覺得心服口服了。

謝芝見衆人沒有異議,轉向馬廄吹哨一聲,其中一匹馬便十分有靈性地朝他奔來。

那是一匹骅骝寶駒,鼻端生火,眼若銅鈴。渾身皮毛油亮,見到謝芝似乎十分興奮,湊過馬頭來朝他們噴了一鼻子水汽。

葉秋嬗大驚,忙往後退了一步。謝芝卻拉住那馬兒缰繩,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它的鬃毛,方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駿馬竟也服他,溫順如貓兒,叫人看了不禁驚疑。

“它叫隽兔,是我養在樞密司的一匹汗血寶馬,極有靈性,你要不要上去試試?”謝芝看向她道。

葉秋嬗秀目大睜,連連擺手:“不必了不必了,我不會騎馬的。”

謝芝卻斂了笑意,神色變得肅然。“不會騎便要學,樞密省所有密探均要習馬術,以備不時之需。除此之外還有禦車之術,若是有些天賦的,還需得練習基礎的舞刀弄劍的防身之術。我們這一職位不比其他,時時都可能遭遇險境,就如同上次你被拐子擄去,若我沒有及時趕到……還有在冷宮中被挾持的這次,你若能夠會些防身之術便不會輕易受制于人。”

謝芝語重心長,除去有意發掘葉秋嬗的潛能以外,更多的還是怕他自己不能時時護得住她。

唯有讓她自己成長,才是最為穩妥長久之計。

葉秋嬗領會了他的良苦用心,也覺得十分在理,躊躇半響還是下定決心挑戰自我。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走上前,謝芝那馬兒卻不買賬了,蹶子一尥長嘯一聲,向她示威。葉秋嬗頓時便像霜打了的茄子癟了下去,瑟縮着往人群裏退。

“隽兔!”謝芝喚道,忙将馬兒安撫下來,還未待關心葉秋嬗,便聽人群有人低低嬌笑。

“謝大人這匹馬兒認主兒,旁人輕易不敢靠近的,唯有謝大人才能駕馭得了它。前些日子九佘還不服氣想去降服了它,這隽兔可不得了,直接尥蹶子将九佘摔了個臉朝地,現如今身上還青腫着呢,是吧?傻大個兒。”說話的是秦湘,她媚眼斜睨那如竹竿一般高大的九佘,用手肘戳了戳他。

後者濃眉緊皺,神情窘迫,一把将她的手揮開沒好氣道:“謝大人的馬自然只認謝大人,若是誰人都可騎,那這馬還算什麽汗血寶駒?”

秦湘切了一聲,左右看看又笑着揶揄:“我看未必,隽兔是匹母馬,馬也有愛美之心,自然只認俊美男子。邱葉公子你将面具取了,再去試試。保證這以貌取人的馬兒不會撒潑。”

她道完,衆人低聲發笑。九佘更是豎起了眉毛,有幾分惱羞成怒。

大家皆知秦湘素來沒有正形,是在調笑九佘,唯有葉秋嬗卻十分認真地盯着他的臉瞧了又瞧,最後下結論:九佘不醜,除了身量過于常人之外,相貌當屬中等的。不過若是跟謝芝比的話,那便沒什麽可比性了。

她正懷疑湘娘話語的可行性,那廂謝芝終是開口圓場。

“隽兔性子急烈,當初我馴服它也費了一番心思。湘娘你便不要去調侃別人了,你先将自己的禦車之術練好罷。”

秦湘一聽禦車兩字便已蹙緊柳眉,這是她的短處,從入樞密省開始便開始修習,至今也未見進步,時常被大家拿出來當笑料。如今謝芝更是當着衆人直接拆她的臺,秦湘只覺得好沒有面子,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衆人更是大笑,其中那九佘笑得最為大聲,但笑歸笑卻沒有再出言相譏。

葉秋嬗也跟着笑,與他們相處了幾回,算是将這些人的脾性摸清楚了。雖然來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但卻個個性子耿直豪爽,平素的調侃或自嘲不分你我,卻暗自掌握着分寸,不至于傷了和氣。

每回那湘娘都是受衆人‘針對’的那個,但葉秋嬗瞧得出來,是她為人随和大度,別人才會如此熟稔地與之玩笑。

對于樞密省這群‘神人’,謝芝也是十分無奈,他搖了搖頭,欲再邀葉秋嬗上馬,卻忽聽門外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

“長公主駕到——”

随後便有一矮胖的內侍躬身從大門處進來,在他身後是一身穿華服、梳高鬓的貌美女子。一種奴仆魚貫而入,她款步行至校場之外,駐足擡眸,一身難以複刻的貴氣。

衆人愣了愣,立即齊齊跪下,口中大呼拜見長公主殿下。

曜珮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金貴的公主模樣,絲毫不見經歷過囹圄險境的惶恐不安。她睨着衆人,啓唇道:“衆位大人免禮罷,其實本宮今日是來謝恩的。”

謝恩?大夥不解,但都悉數起身來。

曜珮從身旁丫鬟那處取來一個紅木盒子,瞧着不大,應是用來裝什麽小物件的。

“本宮前些日子遭人陷害,多虧了樞密省衆位大人竭力查案,讓本宮沉冤得雪。想必皇兄已撥下銀兩嘉獎衆位,而本宮親自來,只是為了答謝府上一位大人。”

曜珮嘴上說着,款步朝謝芝方向走來。

“這位大人為了破案可謂是盡心竭力,若不是他堅信本宮無罪并耐心安撫,可能此時本宮還在牢獄裏不得重見天日。”

曜珮越說,謝芝越是皺眉,他原本有意疏離她,好不容易有了成效,卻因這案子将兩人又聯系到一起,怎能不讓他煩惱。

不自覺側眼看了看身旁的葉秋嬗,見其将面具戴得嚴嚴實實,低眉順眼。他也不知為何對她便是越瞧越順眼,心頭忽的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正出神,偏巧葉秋嬗注意到他,歪着腦袋看過來,目光帶着詢問。

謝芝被她這不明就裏的天真模樣瞧得有些意亂,竭力回過神來,剛要開口婉拒,曜珮卻已近來眼前。

“芝表哥。”她甜甜叫道。

“長公主,其實……”他話說到一半,曜珮卻側過頭去。

“邱葉先生,曜珮多謝你近日來的幫扶,我知道你是個淡泊名利之人,思忖很久才決定将此物送予先生,感激先生替我翻案的恩情。”

曜珮說着,看了看葉秋嬗,只覺得她面具內的真容是那般神秘,複又想起先前在昭和殿時他對自己的溫柔憐意,一時俏臉酡紅,好不嬌羞。

葉秋嬗無言,她忘了服羅漢丸,不敢開口說話。

只覺得氣氛有些微妙……

謝芝:“……”

作者有話要說: 謝大人: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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