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觀
不過即使嚴海安是原作者,他也沒辦法拯救這麽一幅畫。孫言表示沒關系,他會另找專業人士來做修複。
嚴海安笑道:“你可能是第一個為了地攤貨去特意找修複的人了。”
孫言只笑了笑,沒有多說。關于這幅畫在嚴海安面前說多了,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他堂堂孫家二少,什麽時候會不好意思了?
他不多說,嚴海安就更不好多說了。
兩人就這麽尬着也不是一回事兒,孫言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道:“送你回去吧。”
他這尚且是首次早上主動送嚴海安回家,嚴海安也只是一頓,并未拒絕。經過這麽一着,兩人之間的氣氛總有點怪怪的,潛着一絲說不清的困窘。
沉默地開了一路,嚴海安在畫室樓下下了車。
孫言卻突然對他道:“你真不打算繼續畫畫了?”
“我确實沒有天分。”承認自己沒有天分這種事很艱難,但嚴海安早就過了那個糾結的時期,他淡然一笑,“畫畫這種事不是熟能生巧,沒天分就是沒天分,不能勉強。”
他也可以像不少人那樣,強行吃職業畫家這碗飯,只要會鑽營,混口吃的也是混得下去的。但那有什麽意思?嚴海安不屑于這樣做。
嚴海安看着孫言道:“謝謝。”
孫言被他謝得一腦門子問號。
嚴海安笑道:“那副畫,謝謝你收藏了那麽久。不管怎麽說,那也算是我的得意之作,當初我丢了它的時候還很心痛,沒想到它最後會遇到一個像你這樣珍惜它的主人。”
自己的作品能被人賞識,被人珍藏,是對作者最大的肯定。嚴海安放棄畫筆這麽久,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收到這樣的幸福。
所以這一句謝謝是非常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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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也許這幅畫就算被送給了他原本想送的人,也得不到這樣的珍惜,嚴海安就更加感慨了。
孫言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下,随即轉回頭看着方向盤。他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每一下地在方向盤上敲着:“我也要……謝謝你。”
他很少有正經的時候,一旦正經起來,就會好似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沒說謝什麽,嚴海安卻能立刻理解。這說來有些可笑,他們兩人之間一向有種超出普通關系之間的默契。
嚴海安不知道那副畫對孫言意味了什麽,正如孫言不懂那副畫對自己代表過什麽。但那沒關系,他們都知道這畫對彼此是重要的。
這一共同的認知就好像一種盟約,許許多多被埋葬在內心深處的紛紛過去盡管依然是不可說,不必提,那種孑然的孤單卻在這一刻被秘密地慰藉了。
兩人心有靈犀般地對視了一眼,都莫名笑了起來。
孫言趴在方向盤上,側頭看嚴海安時只露出了一只眼睛:“一周真不能多兩次?”
“看時間安排吧。”嚴海安冷不丁被他這麽一問,好笑似地搖了搖頭,推門下車,“有空聯系。”
他下車後過了街,走向大樓的入口處,上樓梯時心念一動,回過頭去。
孫言那輛惹眼的跑車還停在原地,見他回頭,伸手揮了揮,然後低下頭不知去幹什麽了。
嚴海安口袋裏手機微震,有一條未讀微信。
孫先生:你好像從來沒回頭看過我。
嚴海安一挑眉,回道:你好像也從來沒等過我。
孫先生:明天約嗎?
嚴海安擡起頭望了街對面一眼:不約,腰疼,回見。
說完果斷轉身,這次是真的走了。
“最近有什麽好事嗎?”
嚴海安遲鈍地從手機上擡起頭來:“啊?”
莫易生手裏拿着調色盤,坐在木凳上歪頭打量他:“真難得啊,你也有這麽心不在焉的時候。”
嚴海安鎮定地收了手機:“有什麽事?”
“等一會兒再說。”莫易生很感興趣地笑着追問,“最近常看你對着手機,是和誰聯系呢?對了,你最近還常常晚上不回來,做什麽呢?”
做什麽,那當然是做愛做的事了。
他和孫言的頻率從說好的每周一次,變成了周末雙休,到現在如果都沒事一周能四五次。嚴海安都覺着自己有些腎虧,就不知道孫言這牲口是不是偷偷在吃什麽小藥片,每次都這麽如狼似虎的。
上次他們還在夜深的露臺來了一把,嚴海安滿身大汗地被涼透的夜風一吹,都有些感冒了。他并不介意玩情趣,可孫言這麽不知節制就不太好了。
就為這個他們倆老拌嘴,想想也是醉。
這事兒嚴海安對着莫易生開不了口,就跟一小學生開黃腔似的:“工作上的事情。”
工作這兩個字仿佛是一個開關,一說出來嚴海安整個人的氣質都為之一變,“上回S市那個博一美術館你還記得吧?”
莫易生的表情明晃晃地寫着不知道。
嚴海安喉嚨有些不舒服,咳嗽了兩聲道:“巡展時的其中一站,我一直和他有聯系。他很欣賞你,我想讓你的畫進他的館。”
莫易生奇怪道:“我的畫不一直都在李卿的畫廊裏賣嗎?”
嚴海安真是對這孩子無語了,自己把李卿得罪了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李卿那邊一個聯系都沒有,可不就是想冷着他們嗎?
王餘浒那邊也不知李卿有沒有兜着,應該有吧?李卿是認可莫易生的價值的,不會因為這麽點小事就和他們徹底掰掉,這女人的胸懷還沒這麽小。
嚴海安道:“又不是賣。只是作為展出。如果有人想收藏,那就再另說。你不是在畫了個城市系列嗎?其中就有S市,我覺得很合适,可以讓他來看看。反正他就要到B市一趟了。你剛才想說什麽事?”
被他這麽一繞,莫易生也徹底忘記了剛才追問嚴海安的問題,轉而說起:“哦,對,你覺得,我去參加A國肖像協會大獎賽,怎麽樣?”
“好……好啊!當然好啊!”嚴海安很震驚莫易生會主動提起這茬,他向來是不喜歡協會啊比賽啊展覽這種事的,更不喜歡與人攀比畫技。當然A國肖像協會大獎賽是國內任何比賽不能比的,是世界三大頂級肖像畫大獎賽之一,含金量可想而知,不少現代藝術家正是通過這個比賽走向了世界。
莫易生突然有了這種“上進心”,嚴海安真是老大欣慰:“我去查查明年什麽時候報名交稿。”
莫易生道:“大概是3月份。”
嚴海安更吃驚了,這家夥什麽時候轉了性,連時間都搞清楚了?
莫易生解釋道:“何苓說的。他說想試試,就邀請我一起啦。我看了往年的得獎作品,确實很厲害。我覺得和朋友一塊兒去玩玩應該也挺有意思的。”
也就是他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能說得這麽輕松了。
可嚴海安聽到何苓的名字就沒那麽高興了,何苓在他的标準裏都夠不上畫家,只能叫畫畫的。就這水平還要去參加A國肖像協會大獎賽?大概到時候又是要扯一張“A國肖像協會大獎賽參賽作品”的名頭賣畫吧。
嚴海安就像全天下的父母,生怕自己家的優等生小孩被吊車尾帶壞了,叮囑道:“我覺得你和何苓少來往比較好。”
莫易生兩眼一瞪,實在沒想到嚴海安會說出這種話來:“為什麽?”
嚴海安簡單粗暴地道:“他畫得不好。”
這點倒是,莫易生無法反駁,他在畫畫這一方面是絕對不會說謊的:“我覺得對畫的态度是最重要的。他比那些假模假樣的人要好得多。”
嚴海安不願意和他在這方面多費口舌,擺了擺手示意聊天結束。口袋裏的手機震幾次了,他有點不樂意看,反正又是孫言的約炮短信。
莫易生卻不肯收口,他放了調色盤,從凳子上移到沙發上,居然還有點語重心長:“海安,我早就想說了,你是不是對人太有偏見了?”
嚴海安不想和莫易生讨論任何人生觀的問題,手機又震了兩下。
莫易生那邊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你把人都想得太壞了,如果你覺得他們不好,為什麽又要和他們來往呢?”
盡管早就知道自己和莫易生的三觀是有點不太一致的,可每次相互碰撞真的都讓嚴海安腦仁發痛。不知是不是因為感冒頭疼的關系,今晚上的他對此特別沒有忍耐力。
手機持續震了起來,這次不是短信,是電話。
“我接個電話。”嚴海安起身直接走出店,才把電話掏了出來,在自動挂掉之前接了起來,“喂?”
孫言道:“怎麽不回我信息?”
嚴海安道:“沒看到。”
孫言似乎也不打算糾結這一點,直入主題道:“今晚來嗎?剛好我才從那邊回來。”
孫言說的那邊就是指上次他們巧遇的古鎮,孫家在那邊搞開發,孫淩也不怎麽管,讓他這個二把手在那兒盯着。
嚴海安略有些煩躁地揉了揉額頭,想說不約,可确實又想找個人聊聊。當然,和孫言在一起,就不能只是聊聊了。
他道:“還是去你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