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領走,他叫香子
宮玺心裏難受啊,一個人被扔在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閉塞地方,站那兒一會兒,還被人家塞個閨女……
他梗着脖子,不高興地說:“我沒在‘拉屎’,我在想事情!”
那人把捆成一團的東西往地上一放,走過來蹲在他身邊:“你在想啥?該吃飯了吧,你不去地裏,吃什麽?”
近距離,宮玺發現他真好看。一頭長發被草繩拴着,合身的粗麻衣服還顯得他很有氣質。細皮嫩肉、劍眉星目、溫潤倜傥的樣子,和方才那父女倆簡直不像一個地方出來的。
說起吃的,宮玺看了看他放在地上的東西,好奇地問:“你也上地找吃的了?你都找了些啥?”他很接地氣地把“什麽”替換成“啥”。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尴尬道:“地裏有韭菜,我薅了一把。正要去下面洗,碰巧看到你在這……”
啊,原來是這樣。
“你……是要上地呢,還是回去啊?”他問着,看看日頭,有點急躁的樣子。
宮玺一臉懵逼,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我沒地方去……”
那人張了張嘴,最後不明顯地嘆口氣道:“那你跟我走啊?”
“好!”宮玺一下子站了起來,好像就等着誰把他領走似的。
“說實話,要我看到小宮玺這麽瞅着我,我非把他偷回去……”
“你萌說播主是不是就等着這帥哥帶他回家?”
“要是我,在那種叫天天不應的地方,也希望随便誰陪着吧!”
“我感覺這是一段羅曼史的序曲。”
“為什麽播主随便就能撞上個帥哥啊~”
河的下游果然很多人在淘菜,清一色的綠色蔬葉。宮玺的出現引起不少人的注目,他們相互眼神交流着,對他指指點點。
那人翻開一塊貌似獸皮樣的東西,裏面包着一大把肥厚的韭菜和野果。
宮玺主動拿起一撮,好奇地問道:“你幹嘛把根也薅來了?”他覺得“薅”這個詞很帶感,就不知不覺也這麽用了。
“咦?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不應該帶着根嗎?”他迷惑地睜大又長又明亮的眼睛,思索着這個問題。
“當然!韭菜留着根才能繼續長啊!還是說,你打算種別的菜了?”宮玺掐掉黑須須,去除韭菜的枯黃部分,放在水中洗涮。他再天真,也不會問關于“自來水”之類的蠢問題。
對了,他們還沒有“種地”的概念……
回去的路上,宮玺問他:“你叫啥,我好稱呼你。”
他想了想,才說:“大家都叫我‘香子’。”
宮玺疑惑地問:“‘香子’?為啥呢?”
香子臉紅了,但還是給他解了惑:“他們說我身上的味兒比較好聞……”
宮玺一聽,立刻湊到他頸子邊上聞。沒什麽味兒,硬要說的話,可能有些泥土和青草的氣息。“好像沒什麽味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很多人不洗身子?”
那個小女孩的父親靠近他時,他好像聞到了長時間不洗澡的馊味。那年自來水突然大幅提價,大家紛紛抗議拒繳水費,着實連吃喝的水都缺了很長時間。
香子好像有些難為情,是因為對方的接近,還是對鄉親的羞赧?“白天河邊上都有人,晚上又冷,你別嫌棄他們……”
宮玺卻沒想那麽多,聽他這麽一說,覺得香子很善良。“那你怎麽洗的?你不怕人看?”
香子的臉徹底紅了:“我白天往家裏扛水……”
這真是一個勵志的故事啊!宮玺努力地壓着嘴角,害怕擔憂的心思消了不少。
“噗,感覺在看什麽古代偶像劇。”
“純情的香子,好愛他!我也想去那裏!”
“一個男人叫香子,好奇怪!他沒名字嗎?大名!”
“只有我覺得随便跟個男人回家很危險嗎?”
“……突然更期待了(向上箭頭)”
香子的家就在那一片茅草屋中的其一,非要說區別的話,可能看上去茅草鋪墊得更整齊一些?
宮玺适應了一會兒不透光的室內情況,問他:“香子,你家裏就你一個人嗎?”屋子裏也沒啥家什,就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陶土的。靠近牆根鋪着一片草席子,還有一塊布,大概就是床了。
香子的動作停滞了瞬間,繼而搬過來一個大罐子,扣過來示意他坐。“爹娘死得早。聽大人們說,他們非要去鬥那些可怕的鳥,被……”他說不下去了,耳邊垂下的長發遮擋了他的眼睛,卻掩飾不了他過去的凄苦。
在這樣的環境中,一個人活到那麽大,一定不容易吧。
宮玺只想抱着他,哄哄他,但他發現,他什麽也做不了。他對香子一無所知,對這裏的風俗一點也不了解。他甚至覺得,這一瞬間,他們就是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心情問着:“那香子,你不知道自己姓啥嗎?你幾歲了?”
香子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宮玺,你問的東西我好多都不懂。姓和歲,是做什麽用的?”
宮玺徹底傻了,原來,他們沒有姓氏和年紀的概念嗎?那這會兒,到底是猴年馬月?他咽了口唾液,有點顫抖地問:“那你有沒有聽說過首領和皇帝?你們都聽誰的話?”
香子抓着韭菜,雖然莫名,還是認真地回答:“我沒聽說過,我們一般都聽老人的話。”
宮玺要瘋,繼續問道:“那你知道年月日嗎?一天是怎麽算的?怎麽知道什麽時候做什麽事?”
香子脫口而出:“看太陽啊,白天黑天,白天黑天……年月日就不知道了。”
“我突然發現懂點知識真好!”
“我感覺播主要真的‘數日子’過了。”
“沒有傳說中的皇帝嗎?那是更久的時候?”
“可憐的香子,到姐姐懷裏來。小宮玺也是,給你一個麽麽噠!”
哎呀媽啊,宮玺想哭,他的心底已經嚎啕成海洋。他啞着嗓子問:“香子,我剛才就想問你了,你要怎麽吃韭菜啊?”真的有些餓了,他從古董街出來就沒吃過東西呢。
“生吃有點辣,我想煮一煮。你覺得呢?”香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家裏來了人,他卻不懂怎麽招待。
往外看去,很多人家都搬出土色的罐子盆子,在門口燒起火。宮玺捂住嘴,不提什麽意見了:炒,有油嗎?
煮了開水韭菜,香子繼續煮黑粒子。
“這是啥?”宮玺看着盆底沉着泥的河水中泡着的細長谷粒,難不成這就是主食嗎?
“菰米。”香子回答。“我們都這麽叫。”
“菰米?菰米好啊,你有沒有看到過那種長得白胖的東西?就在菰米上面。”宮玺臉上寫滿期待。關于茭白,他因為愛吃還專門研究過。
香子用根樹枝裏芯攪了攪盆子,回答道:“好像是有那樣的,明天一起去看看?”
兩人正說着話,突然門前一黑,那之前的小女孩正背着光暗戳戳地站那看着宮玺。
宮玺緊張啊,這是……什麽情況?還追上來啦?
“叔,我爹聽說你到這兒來了,就把我趕出來找你。他不要我了……嗚嗚嗚。”這女孩真是淚多,當然誰遭到這樣的事,都想哭吧。
香子皺着眉,生氣地說:“阿叔怎麽能這樣,要把費食兒送人,也得人家答應不是?”他拍着宮玺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我替你去說!我有經驗!”
“這是一個送不出去的閨女的故事嗎?”
“古代人太随便了!”
“只有我好奇菰米和白胖的是什麽東西嗎?”
“菰米是茭白的種子,茭白是被真菌感染變異的品種。”
宮玺朝他搖了搖頭,對小女孩說:“妹妹,哥哥自己還不知道怎麽活下去,沒法照顧你。你回去告訴你爹,就說我舍不得讓你那麽小就和爹娘分開。”他轉頭問香子:“費食兒爹娘都在吧?”
香子懵逼地點點頭。
費食兒一聽,哭得更加實誠,卻也立馬往自家奔去。
餐具也是陶土的,這種灰撲撲的土質器具應該是新石器時代的東西……
吃了一頓沒什麽味兒的煮韭菜和菰米稀飯,天也黑了。因為陌生的環境和寄居的草屋,宮玺的心情極其複雜。
他自告奮勇地把陶碗沖幹淨,回過頭一看,香子竟把衣服給脫了,下身只套着一件垮褲樣的睡衣?
“哇塞,福利啊!竟然有這種好事!小哥好養眼!”
“這是赤果果的勾引啊,我們小宮玺怎麽可能把持得住?”
“才認識第一天,就如此熱情嗎?”
“這好像是某種片子的既視感……”
“宮玺,你不是這兒的人吧?我以前沒見過你。你穿的衣服和大家都不一樣……我衣服不多,你明兒将就穿。回頭請阿嬷幫忙做幾身。”香子真是個溫柔的人,他連說話都讓人感到熨帖。
宮玺關了直播,沒有留意溫格給他的留言。
“這會兒天熱,等半夜起了風會冷的。”香子說。
宮玺脫了那身原以為是“古董”的近代外套(比起粗麻衣服……),裏面是件背心。換下西裝褲,穿上了香子遞來的垮褲,跟着他躺在席子上。
“宮玺,你裏面還有衣服啊,真是奇特!不過,挺好看的。還把身子包住了,這樣不熱嗎?”
“不熱的。”躺在席子上的觸感,粗糙、硌人。但宮玺恍恍惚惚的,光想着香子那一身腱子肉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農耕:在新石器時代,産生了農業和畜牧業(最早馴服的是狗,由狼馴化而來),磨光石器流行,并發明了陶器。
二菰是我國古代一度的主食,稻米相傳在禹時代開始種植,但不成規模,後來才成為主食;麥子是從其他地方流入我國的。為了讓主角們吃上米面,作者菌要篡改歷史了~(我把菰看成菽了==抱歉各位!其他章的之後改過來)
三茭白是被真菌感染的品種,生長于水地,唐代開始種植。有興趣可以問度娘哦~
考據好累,作者菌盡量備注。小天使懂的話可以告訴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