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房間裏亮着暖黃色的燈光,融融地鋪在女人的臉上,如蜜一般流入眼底,反射出着熠熠的光輝,襯得那笑充滿活力。

試問,一個困倦的人,怎麽可能會有精神?

慕白烊不傻,從孟師師的那套說辭中,他捕捉到了不合常理的字眼,加上表情出賣了她,哪裏會猜不到她是故意的。

他眯了眯眼:“你想跟我一起睡?”

“嗯!”孟師師重重點頭,激動之情溢于言表。

看到沒有!

她心裏想什麽,他一下就猜中了!

她的小仙羊真是太太太聰明了!美貌與智慧并存,真真正正的仙!男!下!凡!

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孟師師張開雙臂想抱上去,不經意間瞥到慕白烊的眉毛挑了一下,眼裏發出質疑的問號,動作硬生生停住。

剛才……是不是……好像……發生了什麽?

記憶自動倒帶。

——你想跟我一起睡?

——嗯!

前一句是慕白烊問的,後一句,是她回的,還加了感嘆號……

着重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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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調她想跟他一起睡。

一起睡……

轟隆一下,孟師師眼前一黑。

天哪,她說了什麽!

一個嗯!

嗯屁的嗯,發個鼻音不行嗎?非要強調,強調你個嗯屁啊!

越想,她越眼花,模糊的視線裏仿佛映出慕白烊厭惡的表情。

一刀刀割在心裏,心痛到快滴血。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努力穩住自己:“當然是開玩笑的。”沒敢看男人,張開的雙手越過他,用力握住門把手,“謝謝慕哥哥幫我找到睡意,晚安。”

身體随着音波飛快逃出去,在晚安落下的一瞬間響起重重的關門聲,整個過程不到兩秒鐘。

隔壁,唐糖聽到動靜,睜着惺忪的睡眼出來:“慕哥,你還沒睡啊。”

慕白烊斂了斂眸,蓋住那一閃而過的愉悅:“就睡。”握住門把手。

上面殘留着孟師師的溫度,沾着少許汗液,打濕了掌心。

他低下頭,反轉掌心,指尖彎曲着細細摩挲幾下,擡眸凝視緊閉的房門。半晌,緩緩開口:“幫我熱一杯牛奶。”

又說:“還是算了。”

重新握住門把手關上房門。

留下一頭霧水的唐糖:“……?”

計劃不成功反倒差點暴露,孟師師自我反省一頓,找大師指點。

女追男,隔層紗,想要追到男人,必須厚臉皮。

孟師師當做沒發生過,第二天醒來向唐糖取經。

慕白烊長年住在莊園,想要泡他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她問唐糖:“你當初是怎麽留下來的?”

唐糖正在切香腸,聽到這話,差點切到手指。

“你問這個幹什麽?”

該不會,她發現她……

“哎。”孟師師嘆息一聲,“我昨晚不小心惹慕哥哥生氣了,我怕他以後不會再理我了,所以想留下來住一段時間,做點什麽彌補我的過失。”

她想的是,唐糖是莊園裏唯一一個小女仆,想要泡到慕白烊,必須拉攏。到時候夜探香閨喝湯吃肉什麽的不要太方便。

唐糖放松下來:還好不是我想的那樣。

至于怎麽留下來的……

其實她也記不太清楚了。

那晚太匆忙,她急急忙忙帶着行李箱趕往車站,結果發現手機沒電身上又沒有現金。

車票不能辦理了,她拉着行李箱走出車站,想去銀行取錢,中途碰上下雨和倒黴事,在雨中狂奔,然後又冷又餓暈倒在莊園外邊……

“是不是忘了?”看唐糖一動不動的,孟師師善解人意地拍拍她的肩膀,“沒關系,可以慢慢想,等你想起來了再告訴我。”

有過昨天的經驗,她學到泡男人是急不得的。

要采用溫水煮小羊的辦法,配以慢火助攻,方能越炖越香,炖出仙品。

唐·慢火助攻·糖垂了垂眼簾,放下菜刀,像是終于鼓起勇氣,憂傷望天花板:“好吧,我實話跟你說了吧,十幾年前,我爸媽出車禍去世了,我一個人無依無靠的,被一家人收養,但是那家人的真千金要回來了,我這個被收養的只好離開,幸虧有慕哥好心收留,讓我留下來接替之前回老家的阿姨的工作,打份暑假工,不然……不然我……我可能撐不到開學……”

說着捂住臉抽噎起來,單薄的肩膀一顫一顫的,完美塑造出一個孤苦伶仃的可憐小孤女形象。

“簡直太聰明了!”孟師師豁然開朗,拿出手機進行操作,鍵盤打得啪啪響。

唐糖:???

什麽情況?

她滑下手掌露出雙眼,映入眼中的是孟師師盯着手機迷之微笑的畫面。

“?”唐糖更疑惑了,就着捂臉的姿勢湊過去瞧,“你在看什麽?”

腦袋靠近孟師師,視線落在屏幕上方的搜索欄上——唐伯虎點秋香。

耳邊傳來孟師師的解釋:“學習一下經典賣慘橋段——小強。”

“……”

這是什麽神奇的關注點和腦回路?

本來她還以為是她演技太爛,把一個悲劇演出了喜劇的效果,結果???

是在下輸了。

唐糖甘拜下風,往後退一步,對着孟師師做了個抱拳的手勢。

——不過。

“我那是真的慘,你都已經自報家門了,賣慘是沒用的。”

……

初夏的天亮的早,半個小時過去,陽光已是格外充沛。

樓上,慕白烊打開房間的門,穿着一身黑白色長袖長褲走出來。

側身的角度導致視線不可避免地對上依舊緊閉的房門。

站了幾秒,他輕笑着搖搖頭,關上門不徐不疾地走下樓梯。

樓梯正對着客廳,從上往下看,客廳的景象一覽無餘。

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但似乎又有哪裏不同。随着高度慢慢下降,廚房的一小片內景露出來。

唐糖穿着圍裙在裏面忙碌,手邊放着一盒白色的包裝盒,是孟師師昨天帶來的補品。

心底淌過一股暖流,慕白烊掀了掀唇,越過沙發走進廚房,拿起杯子放到冰箱門外設置的小型飲水機底下,按下按鈕,接了半杯水。

水質清澈,入喉甘甜,抿了一小口潤潤嗓子,他站在那兒,狀似不經意地問:“怎麽只有你一個人?”

唐糖沒聽見,專注地翻着鍋裏的煎蛋,冒出滋滋的油氣。

慕白烊咳嗽一聲,略微拔高嗓音:“師……孟師師呢?”

這回,唐糖聽見了:“嗯?”忙裏偷閑一眼,見是慕白烊,給了套說辭,“她有急事要辦,出去了。”

“嗯——”

溫泉會所的包間裏,慕今予閉着眼泡在溫泉中,腦袋枕在新任女朋友腿上,滿臉享受。

新任女朋友是娛樂圈的小新人,是慕今予的朋友看他失戀蔫巴巴的,特意給找來的。

擁有一雙不輸奈奈的美腿,貨真價實,治愈了慕今予受傷的心靈。

小新人的名字和奈奈挺像,叫做楠楠,性格和奈奈完全不同,溫溫柔柔的。

能有幸和慕少爺交往,楠楠非常珍惜機會,貼心地拿起一顆提子仔細剝掉皮,送進慕今予嘴裏。

可謂是美腿在懷,身心愉悅,好不惬意。

一張嘴情不自禁地張開,哼起小曲兒:“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

歌聲戛然而止。

一件不明物體砸下來,蓋住了整張臉。

“誰啊?”慕今予不爽地拉開,仰躺着對上睥睨而下的一張臉。

下巴微尖,露天的光線貼在上面,在裏側的落下一片陰影,看起來宛如一把鋒利的寶劍,随時會刺下來。

很熟悉,熟悉的恐怖。

慕今予艱難地屏住呼吸,随即望着那人低下頭,兩道眼神涼涼地射下來。

不是孟師師是誰?

“姐。”他嚯的彈起來,卻忘了自己身處溫泉,一個沒站穩,撲通一聲整個人掉進溫泉裏。

楠楠驚呼,撐着地面伸出手要去拉人。孟師師一把拍掉,站在邊上靜靜看着某只金魚跳起來撲騰。

“啊啊啊,救命啊,我不會游泳,快救救我,我要淹死了,我還沒有吸夠美腿,我不想這麽快英年早逝啊。”

溫泉的水不深,慕今予一米八的個頭站在裏面,堪堪沒過腰線。

顯然,他沒有意識到這點,雙眼緊緊閉着,一顆濕漉漉的腦袋拼命搖擺,雙手不停在水面上拍打。

活生生一條活蹦亂跳的金魚。

畫面一度十分滑稽。

楠楠驚呆了,保持着伸手的姿勢跪在那兒,一時不知該做什麽反應。

孟師師被蠢到不忍直視,抄起浴巾丢過去,蓋住他的金魚腦子,擋住了赤.裸的上半身。

“趕緊把自己擦幹淨然後跟我回家。”

慕今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坐上車的,他腦子裏全是孟師師說的這句話。

擦幹淨,然後回家,那不是等于要他擦幹淨自己的細皮嫩肉,然後回家待宰嗎?

好可怕。

他瑟瑟發抖,整個人縮成一條廢魚。

廢魚是開不了車的,是由孟師師親自開他的車帶回的慕家。

算起來,回國至今,這是孟師師是第一次開車。平常要麽懶得開,要麽不想開。

好不容易開一次,居然是帶着一條鹹魚,如果換成小仙羊該多好。

遺憾歸遺憾,孟師師沒忘了自己的目的。

一路飙車到慕家,她提溜着慕今予走進客廳,随手扔到沙發上。

正好樓黛儀從樓上走下來,見着人,很是欣喜,說出來的話含着嗔怪的意思:“怎麽又不提前說一聲就過來了?”

孟師師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太心急了,怎麽給忘了。”伸出脖子往樓上張望,“慕叔呢?”

樓黛儀:“他去醫院巡查了。”走下樓梯,款款繞進沙發,在慕今予對面坐下,招呼傭人端水果零食過來。

孟師師跟着坐下,她開門見山:“那我直說了。”握住慕今予的肩膀,“今予說他想讓我在莊園住一段時間,照顧小叔。”

住一段時間。

小叔?

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詞,樓黛儀心中升起疑惑,眼神往右轉到慕今予臉上。

轉過去的那一瞬,孟師師的手指暗暗使力,擰了一把肩膀上的肉。

“嗷!”慕今予痛呼出聲,雙腿彈起來,又迅速落下,腳掌接觸到地板,蹭的一下整個人彈起來。

一系列操作驚到了樓黛儀,到嘴邊的問話改成了一句:“兒子?”

孟師師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暗罵一句,快速想出應對措施。

“可能不小心磕到了。”她揪住慕今予的衣角拽下來,“我幫你看看。”

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彎腰湊到他身前背對着樓黛儀假裝查看,實則擡起腳踩在他腳上威脅,暗中丢出一個給我乖乖配合的眼神。

慕今予沒膽子不配合,忍着痛哭喪着臉說:“媽,我沒事,我是覺得小叔太可憐了,想為他做點什麽。”

放在平時,樓黛儀是不信的,她會不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麽德行,從孟師師嘴裏說出來,再結合那股難受勁,真像是懂得為人着想了。

她剜了一眼:“算你良心發現。”

心裏偷偷盤算着,以白烊的相貌和人見人愛的性格,說不定能趁機和師師發生點什麽。

到時候解除婚約再把人搶過來,皆大歡喜。

慕今予可不知道自家母上大人在想什麽,他本來以為自己死定了,甚至想好了死法。

——清蒸蒜蓉金魚。

——爆炒金魚塊。

——砂鍋炖金魚。

——香煎小金魚。

別提有多可怕了。

想着想着口水差點流出來。

結果孟師師一擊九陰白骨爪,吓得他半條命丢了,整個人瑟瑟發抖,完全靠着僅存的求生欲在苦苦支撐。

一直到坐在副駕駛座上,他才回過魂來:“姐,你下次能不能說清楚點,我還以為我真的要死了。”

孟師師沉浸在目的達到的喜悅中,悠哉悠哉開着車。聞言,大方發了個氣音回應他。

唇角高高揚起,拉伸了側臉的線條,顯現出一個淺淺的小酒窩。

何曾見過她這樣子,慕今予一個激靈,縮着脖子轉了個身,背部緊緊貼住車門:“姐,你你你你,你能不能別那麽笑,我瘆得慌。”聯想到慕白烊,他腦洞大開,“你不會是要去欺負小叔吧?”

錯,是去泡他。

她的小仙羊那麽美那麽那麽好,她怎麽舍得欺負他。

頂多拉點小手摸把小臉親個小嘴喝點肉湯然後……

不行。

再想下去要上高速了,孟師師及時打住。

“小孩子問那麽多?”她涼涼斜眼,“想慕叔和黛姨知道你今天在泡溫泉的事?”

這才是正常的反應。

慕今予熱淚盈眶,心道太好了,他姐沒有得病,而後驚恐抱住自己:“我只是個金魚寶寶。”

臨近正午,陽光濃烈了不少。

花園裏,慕白烊坐在大遮陽傘下,看着一本厚厚的書,手邊放着一杯茶。

M市的夏天一向很長,今年多了一個閏月,從四月底開始進入初夏,積攢到即将進入仲夏這個節點,氣溫直接飚到了三十度以上。

大片大片的陽光從四面八方飄進來,被紙頁上的黑字吸收,将書燙得火辣辣的。

慕白烊閉了閉眼,揉揉發疼的眉骨,端起茶杯潤潤發幹的嗓子。

一口入喉,他低下頭,怔怔地凝視泛起一圈圈細小漣漪的水面,自我呢喃:“怎麽涼了?”

沉默一會兒,才恍然發現是自己在花園坐了很久了。

他抿抿唇,放下茶杯,指尖在紙頁上漫無目的地摩擦打轉,側眸穿過斑駁的樹蔭望向關着的大門。

定睛的那一瞬,視線裏出現了一輛熟悉的金色跑車。

……

“我說你,能不能換個車開,你是想讓全世界知道你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下了車,孟師師被金光閃到,才發現慕今予的車是什麽顏色,比周星樹的拉風騷包多了。

慕今予降下車窗探出腦袋:“我叫今予,當然要開金色的車。”

說得特別有道理,孟師師差點信了。

個鬼。

“吸你的腿去吧。”一把把腦袋摁回車裏,她轉過身,發現大門自動打開了。

???

孟師師有點懵逼。

她什麽時候按過門鈴了?

心裏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難道……是小仙羊知道我回來了,特意給我開的?

越想越覺得是,她愉悅地敞開笑容,大步走進去,一眼瞧見了坐在遮陽傘底下喝茶的慕今予。

一定是在等她!

步伐不自覺地加快。

從大步到快步再到小跑,跑到遮陽傘底下,雙手撐住白色的小圓桌,笑吟吟地開口:“慕哥哥,我回來了。”

慕白烊“嗯”一聲,放下茶杯,拿着書繼續閱讀。

眼皮子沒擡半分,冷冷淡淡的。

孟師師笑容一滞,很快調整好心态,彎下腰貼着桌面,單手掌住臉頰:“慕哥哥,我有一個好消息,你想不想聽?”

慕白烊:“你想不想說是你的權利。”

眼睛沒有眨一下,看似在專心閱讀,實則一直停在某個段落的開頭。

思維卻沒有停滞,而是在腦中播放着孟師師和慕今予在大門口的互動畫面,耳邊是唐糖說的那句她有急事。兩相融合在一起,不斷循環,隐隐生出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所以,她說的急事,是今予嗎?

孟師師: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很想知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當然要告訴你,你越是這樣我就偏要說。

“早上我去看了黛姨,她說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太危險了,不太放心,讓我幫忙留在莊園照顧你。”說着,她湊過去,“高不高興,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說出一個短語,身體湊近一分。

整個過程以手肘支撐在桌面上,沿着兩條直線的模式順利滑行過去,堪堪停在書籍邊上。

兩人之間的距離從一個桌面拉進到一個拳頭,只需再湊近一分,便能親密接觸到。

孟師師發誓,她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慕白烊吸引力太大,她才控制不住的,并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既然機會擺在眼前,沒有不好好把握的道理。

就着這個姿勢,她閉上眼睛繼續往前靠,嘴巴微微嘟起,做好意外親親的準備,沒有發現慕白烊擡起了眼,眸底泛起欣喜的光,又在一瞬間悄然消散。

五厘米。

四厘米。

三厘米。

眼看着即将零距離,厚厚的書本立起來,“啪”的一下擋住了她的攻擊。

獅吻直接落在了封面上。

作者有話要說:  小獅子:(╯‵□′)╯︵┻━┻

ps:端午快樂!謝謝大家的生日祝福,這章肥章奉上,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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