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聖院建築只有一層,但修建的尤為高大宏偉,數根石柱聳立,雕刻着聖靈的人像,聖靈在雕像裏是一個面目柔美的人,但非男非女,聖院的所有禱師和祝師都穿着顏色豔麗的長袍——染料價格極其昂貴,越是鮮亮的服裝,越是價格不菲。

池晏從馬車下來,他穿着自己最隆重的服裝——一共有六層,身上佩戴了幾乎能找到的所有飾品,衣服在身上堆疊的他整個人都快喘不過氣了。

幸好天氣涼爽,不然他可能會熱死在半道上。

就連克萊斯特都問他:“你還能走得動?”

池晏倔強道:“我可以!”

還沒想樓梯,池晏就抓住了克萊斯特的手腕,一臉絕望地說:“事實證明,我不可以。”

他的長褲裏還有一條緊身褲,非常非常緊,還不是有彈力的那種,管家說這是為了讓腿型更好看,是禮儀,必須得穿,結果他連上樓梯都成了問題。

真的有人能穿着這樣一身衣服進行日常活動嗎?

艾伯特和卡爾連忙上面,一臉激動,眼裏閃着光一般說:“大人!我扶您上去!”

“我背您上去!”

“我抱您上去!”

池晏:“省省吧,別添亂了,我抓着克萊斯特上去。”

陪他來聖院的只有兩名騎士以及無所事事的客人的克萊斯特,管家要留在領地裏,預防有緊急情況發生,領地上的管事其實都是沒有接受過教育的平民,池晏不太放心。

克萊斯特伸出手臂,他生得太美,一舉一動都優雅至極,他像是貴族裏的紳士,微微彎腰:“請。”

池晏站在那,他沒讓女孩挽過他的胳膊,但是也從來沒想過去挽男人的手臂,難道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不應該勾肩搭背嗎?

挽胳膊這些動作是異性間的專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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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池晏伸出胳膊,盡力攬住克萊斯特的肩膀。

克萊斯特:“……”

池晏:“麻煩你了!”

克萊斯特只能跟池晏保持這個哥倆好的姿勢走上臺階。

艾伯特和卡爾嫉妒地注視着克萊斯特的背影,那目光如有實質。

接待池晏的是一位年輕禱師,他先向池晏微微鞠躬,然後才問池晏此行的來意。

池晏:“我的領地想養一些動物,這次是來請求聖院批準的。”

年輕禱師自從擡頭看見池晏以後,目光就一直呆愣的停留在池晏的臉上,他的眼睛瞪圓,似乎連怎麽眨眼都給忘了,直到池晏催促了幾次,他才回神說:“請跟我來。”

領路的時候禱師一直在詢問池晏。

“您是撒尤裏聖院新任命的領主?您可真年輕。”

“池晏,您的名字可真好,我就從未聽過聖靈的聲音,院長說我還需要歷練。”

禱師溫聲細語,對池晏的态度不可謂不好,他的視線和池晏彙集在一起的時候,還會低下頭,臉頰上飛起紅暈,他結結巴巴地說:“您以後來這裏,都可以找我。”

“如果您的領地需要禱師的話,我也可以……”

池晏:“如果我的領地可以擁有一位禱師,我一定會請求你過去的!”

禱師就像聽見了什麽甜言蜜語,他眼睛微眯,嘴角瘋狂上揚,顯得十分幸福。

艾伯特在後面白眼都快翻出天際去了。

禱師帶他們去見了聖使,院長是見不到的,作為聖院身份地位最好的人,院長是當地聖靈的代言人,不是說見就能見到,地位也在當地貴族之上。

聖使是個中年人,他留着一把睿智的大胡子,穿着更加鮮豔,身上的長袍至少有七中顏色,還有複雜的花紋,對池晏的請求他很迅速的答應了。

“簽了這份契約,在為動物驅邪之後,聖院會派人把動物送到你的領地上去。”

聖使說這話的時候,微笑着在袖子下摸了一把池晏的手背。

池晏臉上的笑容差點沒繃住。

他現在明白為什麽女性在遭遇一些看起來很“輕微”的騷擾時反應會那麽大了,他不過是被摸了下手背,就想跳起來錘人。

“感謝您,感謝聖靈。”池晏低着頭,一副虔誠的樣子。

聖使忽然說:“你可以在聖院住一晚,我可以在夜裏為你祝禱。”

艾伯特和卡爾沒能看到剛剛袖子下的情況,他們覺得這個聖使比之前的禱師順眼,并且能有聖使的祝禱是一件好事,非常難得。

“不用了。”克萊斯特忽然上前,站在池晏的身側,“領地現在沒人看管。”

聖使眼睛微眯,問池晏:“這位是?”

池晏顯然不能說克萊斯特只是他的客人,畢竟客人不會對主人指手畫腳,于是他靈光一閃,說道:“是我的管家,就像他說的,我今晚要趕回領地。”

聖使嘆了口氣:“那真是太遺憾了,如果你下次來聖院,我依舊可以為你祝禱。”

池晏:“感謝您。”

如果不是怕被抓起來,他已經打爆這個聖使的頭了。

離開之前,池晏詢問禱師,他能否在禱師的看顧下在聖院裏走一走,感受聖靈的氣息。

禱師當然不會拒絕,他巴不得跟池晏再多說幾句話。

“我聽見那裏面有聲音。”池晏聽見木頭的“咿呀”聲,他看向發出聲音的房間。

禱師笑道:“那是織布房。”

池晏:“我可以去看看嗎?”

禱師點頭:“當然,這是聖靈的智慧,應當讓所有人看見,讓所有人敬仰,領會到聖靈的慷慨和如慈父般的心腸。”

池晏一臉微笑。

禱師帶他們走到門口,他們不能進去,只能在門外觀摩。

織布的是個男人,他的穿着也很鮮豔,他的手裏拿着木梭,站在一臺十分簡易的木架前,他仔細的工作,但織布的速度很慢,織出來的布也算不上很緊密。

這種布應該是價格最便宜的類型。

這臺織布機顯然也是“老款”。

畢竟聖院裏的人穿的衣服,卻不是這樣的布能做出來的。

任人參觀是有原因的。

能來這裏的人都是貴族,肯定不是沒有貴族想打織布機的主意。

但問題是貴族們來到這裏,發現織布機只能織出市面上最便宜的布,投入和收入不成正比,顯然就不會再繼續打織布機的主意。

所以聖院才會這麽大方的展示出來。

池晏覺得很奇怪,聖院其實應該算是很發達也有創造力的組織,但是他們拒絕把這些能夠促使社會發展的東西拿出來,所以這裏才依舊這麽落後。

奴隸甚至連衣服都沒得穿。

池晏認真地看着,仔細觀察織布機的結構,看關節處怎麽鏈接,目測木板和木棍的長短,以及木梭的細節,他在心裏描摹織布機的樣子。

就像把分解圖畫在白紙上一樣。

雖然不能就近看,但最幸運的一點是,因為最簡單的織布機,所以構造也很簡單,沒有複雜的地方,如果換一臺更精密的織布機,說不定他反而有很多細節看不到,無法模仿重造。

“比我想的簡單。”池晏離開時在克萊斯特耳邊小聲說,他濕熱的氣息噴灑在克萊斯特的耳廓,克萊斯特下意識的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克萊斯特極輕地“嗯”了一聲。

池晏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雖然他出賣了一波色相,但收獲并不小,哪怕只是最簡陋的織布機,至少也能讓奴隸們穿上衣服,天氣逐漸轉涼,他不想看着奴隸們死在自己眼前。

而且在他眼裏,“奴隸”并不是奴隸,他們都是人,是生活在他領地上的人,是他的“子民”。

回去的路上克萊斯特在馬車上問池晏:“與其自己織布,買布不是更方便嗎?付出的代價是一樣的。”

池晏正用鵝毛筆在空白的羊皮紙上畫織布機的平面圖。

除了整體的平面圖以外,他還得把三視圖畫出來。

“太貴了。”池晏頭也不擡,“短時間來看代價差不多,但是如果使用的時間越長,我們省下的錢就更多。”

克萊斯特目光複雜:“你就不怕我告訴聖院?”

池晏擡頭看他,鵝毛筆停下動作:“你不會。”

克萊斯特笑道:“你為什麽這麽認為?”

池晏只是肯定道:“我覺得你不會,我的直覺一直都很準。”

他從小到大,直覺就沒出過錯,有一年他爸媽準備帶他去海邊旅游,他就有種窒息感,直覺告訴他去海邊肯定沒什麽好事,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父母依舊不信的情況下,他只能在家撒潑打滾,這才讓父母取消了行程。

果然,在他們應該站在沙灘上享受陽光的那天,發生了海嘯。

他的直覺不能告訴他會發生什麽,但卻可以讓他察覺到危險。

每個人都有直覺或者第六感,只是有人強有人弱,有些人會忽然覺得有一幕似曾相似,在哪裏見過,池晏就屬于人群中直覺比較強的人。

克萊斯特明顯不信,他只覺得池晏大約就是個天真到極致的人,認為世上全是好人,沒有壞人,這讓克萊斯特的感覺很複雜,他說道:“你的天真總有一天會害了你。”

池晏:“……我不天真。”

他玩游戲的時候永遠是最陰險的那個!草叢就是他的家!永遠不跟敵人剛正面。

真男人,就要爆對方菊花。

克萊斯特靠在車廂上。

池晏也不想跟對方争論自己天不天真,如果真的真論那就真的很天真了。

他繼續埋頭畫圖,一邊畫一邊加強記憶。

畫在羊皮紙上不夠保險,還是牢牢記在腦子裏最好。

克萊斯特看着池晏畫圖的樣子,對方眉頭微皺,眼神專注,嘴唇緊抿,認真到了嚴肅的地步,卻依舊美得像一幅畫,對方的黑發和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就在他眼前,吸引着他。

魅魔這個種族如果有更多人。

該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池晏:“我做夢都沒想到我還有色相可以出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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