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邊聶尚林沉默,仿佛在做什麽巨大的決定,片刻後,他緩緩道:“成舟,我喜歡你。”
成舟樂,斜倚在床邊,聳起左肩将手機夾着,騰出兩只手拿起旁邊的單反擺弄起來:“成羽澤呢?”
“我們的事,與他無關。”
“以前你怎麽不說和他無關?”
“成舟,”聶尚林認真重複道,“我喜歡你。”
“噗!”成舟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上我的時候叫別人名字的是你,一天到晚不回家的是你,和我說不要找成羽澤麻煩的是你,現在你說你喜歡我?”
聶尚林想要反駁:“我……”
成舟毅然打斷:“好了,你別說了,我的螞蟻花呗是你的了。”
聶尚林:“什麽?”
成舟笑:“怎麽的,你笑死我之後除了螞蟻花呗難道還想繼承我的公交卡?”
聶尚林避開他的玩笑,道:“跟我回家,好嗎?”
“不好,下一個。”
那邊聶尚林皺眉,他已經放低了姿态,語氣中都帶着祈求的意味,成舟卻依舊不為所動,這讓他無所适從。因為以往的成舟,看着爽朗實則心細,他能分辨聶尚林的每一種情緒,并且恰到好處的提供最貼心的照顧,他會因為聶尚林的一句順便關心的話而樂一整天,也會時不時地笑問聶尚林有沒有開始喜歡自己。
那時候,聶尚林能感受到成舟将滿腔的愛意都傾注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從重新相遇那一天起到現在,成舟都陌生的讓他恐慌,害怕。
害怕什麽,聶尚林還說不清楚,但是那種事情脫節,無法掌控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明明成舟說分手之前,也是雖淡然,卻不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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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真的恐慌成舟的轉變,聶尚林這麽想着的同時,不由自主地說了出來。
成舟聞言一愣,然後笑道:“分手之前嗎?你還記得我和你提出分手的時候,我們已經有多久沒見了嗎?”
這回換成聶尚林怔愣,他和成舟同居後,因為并沒有太上心的緣故,經常不會回他們共同的“家”,短則兩三天,長則月餘都是有的。
所以,那次,是多久呢……
“抱歉。”
兩方又是長久的沉默。
成舟放下手中的單反,揉揉眉心,壓下心底的不耐,語重心長道:“聶尚林,如果你曾經只剩一個人,如果你用很長時間,用全身的力氣去愛過另一個人,那麽當你從那段感情中掙紮出來後,你可能連愛自己的能力都已經失去。
我很慶幸,我還可以愛自己,但是這種單薄的,微渺的愛,這輩子不會再分給其他任何一個人了,你懂嗎?”
“不懂,”聶尚林依舊執着:“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有感情了。”
成舟語氣格外輕松:“這個,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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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舟初遇聶尚林的時候,成母過世沒多久。
因為發現成父在外面養了小三,孩子比成舟只小了幾個月,一向溫柔端莊的成母變得激進扭曲,整日和成父吵架。
後來,她甚至找上了成羽澤母子,給他們錢讓他們走,卻被趕來的成父當衆扇了一巴掌,并拽回了家。
回家後他們吵鬧,砸東西,打架,在成父揚起手要再打成母一巴掌的時候,被成舟撞見,成舟二話不說上來就把成父撞到在地,和他厮打起來。
成父怒極大吼着:“反了反了!果然是什麽樣的女人就生養什麽樣的兒子!”
說罷甩手出去。
成母頭發雜亂,妝容盡毀,跪在地上抱着成舟大哭起來。
那之後,成父很長時間沒回家,成母則日漸消瘦,變得抑郁。一個身為人母的人,被成舟姥爺姥姥養的太好,到了這個年紀,才遇到了一件意料外的事,失去了她認定了半輩子的純真的感情。
無論成舟做什麽,都無法讓成母高興起來,終于,在一個陽光正好的清晨,成母睡過去就沒有再起來,桌子上還有空了的安眠藥盒。
安眠藥是處方藥,正規藥店一般不會賣,也不知她去哪兒攢了這麽多。
成老爺子本就寵愛成舟,因為這事,心中愧疚難當,對成舟更好,并且對外宣布絕不承認成羽澤是他們成家人。
那之後成舟渾渾噩噩,也想過死,卻三次都遇到了聶尚林,他想,這就是猿糞。
那麽多年,成舟之所以一直堅持和聶尚林交往,守着他當做“家”的地方,很大的原因就是聶尚林曾經不止一次給過他念想和希望。
成舟和聶尚林第一次上床的時候,聶尚林算是□□了他,還叫了成羽澤的名字,那時他幾近心如死灰。
然而後半夜的時候,聶尚林卻抱着他把頭埋進他的脖頸之間,半夢半醒地呢喃道:“小澤拒絕我了,要不,我們試試吧。”
成舟不知道聶尚林是不是清醒的,但是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真的高興,特高興,腰也不酸了,屁股也不疼了,連覺都不想睡了。
于是第二天他對聶尚林說“你看是不是要負責”。
聶尚林默認。
于是他們開始了這段不明不白的感情。
其實不明不白的只有成舟一個,一直抱着對未來莫須有的期待。
成舟大四畢業後,慢慢開始融入公司,他手中股份已經超過了成父,成父不堪重用,成老爺子身子還硬朗,讓成父當着他的面先寫下了遺産分配,成父手中的股份,成舟八,成羽澤二。
雖然不願意,但成父還是照做了。
成老爺子是真的疼成舟。
但是意外總是來的猝不及防,成老爺子在成舟大四畢業一年後,心肌梗塞,猝死,當天就去了。
那天成舟接到消息之前,就不小心打翻了老爺子送他的青花瓷杯,他心頭一跳,就接到了家裏的電話。
“少爺,老爺子他……去了。”
那天成舟不知道自己怎麽過來的,他連推帶撞的跑了出去,開車的時候手都在顫抖。
老爺子喪禮辦的不大,來的都是熟人。
老爺子的黑白照片貼在墓園的墓碑上,抿着嘴一臉嚴肅,不茍言笑,一看就是個嚴厲的老頭兒,但就是讓成舟覺得可愛,親近。
葬禮上來的人很多,其他人有假哭的,有慰問的,有寒暄的,就成舟一個漠然的跪在墓碑前。
那時候他已經和聶尚林同住了,聶尚林總說忙,很少回來,可是那幾天,聶尚林天天很早就回了家,也不多問,陪着成舟安靜地呆着,抱着他睡覺。
成舟一開始是睡不着的,睡着了也總在半夜驚醒,這時候聶尚林就會抱他更緊一點。
後來成舟度過了那段時期,傻乎乎的以為聶尚林是心裏有自己的,以為人的生老病死不可掌控,但還好還有聶尚林陪着,他不是一個人。
他那時候一度覺得聶尚林也認真了,他們的感情不是不明不白,更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直到後來有一天,成舟經歷了生死,無人照看,又聽見慕臣風的那句:“該對成氏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