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十日之約
從淩天峰，到吳國都城，距離并不遠，歷過殺劫，處理清掃，再到都城分堂安頓下來，滿打滿算，不過五日。
可就五日，朝夕相處，周堯與淩天幫的人迅速熟悉了起來。
淩天幫的人佩服周堯的心性睿智，特別願意跟他親近，周堯也不推拒，常能與人聊成一團，總有話題，慢慢的，對淩天霸和肖明兩位當家都甚熟悉，說話行事，越來越自在。
不管是自己積極，還是對方主動，周堯竟在這幫土匪身上，體會到了一種新奇的感覺。
白發如新，傾蓋如故。
這麽快的速度，他竟感覺和淩天霸肖明以及這群淩天幫衆，成了朋友！
土匪窩出來的人，本就帶着膽子，周堯敢同他們相交，他們又有什麽不敢？何況武力值發達，腦子不怎麽願意轉的人，對周堯這樣又白又瘦又好看又聰明的人，會提防，也會向往。周堯的态度，大大鼓勵了他們，很快，周堯就成了幫裏的吉祥物，有時連幫主二當家的話，都得靠後。
淩天霸和肖明竟也沒什麽意見！
周堯……當然也就越來越大膽，越來越放的開了。
淩天霸橫着眉，橫着眼，兇辣辣提出的要求，周堯直接給否了。
“十日之內，你不可能見得到梅妃。”
淩天霸瞪了眼睛，殺氣甩了過來：“你那麽厲害——”
“我再厲害也沒用。”
接觸幾日，周堯早知道這位什麽貨色，根本不怕，顧自捧着茶杯喝茶：“咱們剛到都城，一點消息都沒有，哪哪抓瞎，我上哪給你勾搭梅妃去？去皇宮直接搶人麽？是你把腦子扔了，還是我自己活夠了要找死？”
見淩天霸摸着下巴咂着嘴，看向皇宮方向的眼神頗有些意味深長，好像在認真考慮‘皇宮搶人’建議——
周堯沒忍住，踹了淩天霸一腳。
淩天霸起初還沒注意，周堯這力氣踹不動他，頂多給他身上添點灰，他随意拍了拍腿上的土。
兩息過後，他回過勁來，雙眼瞪的像銅鈴那樣大，手指點着周堯：“你完了，我告訴你你完了，你竟然敢踹我，淩天幫的天霸爹！”
這紙老虎的樣子……
周堯忍住沒笑已經很給面子了。
“問誰叫爹呢？”
淩天霸抓了抓頭，垂頭喪氣：“你是我爹行了吧！”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他還指着周堯給他搶梅妃呢，哪得瑟的起來？
他看了看左右，還好沒人，長長呼了口氣。
“我說周質子，周二皇子，你好歹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怎麽說我也是一幫之主，搶皇上女人的主兒，将來那出息——”
說着話，霸天淩仿佛想到了什麽，上上下下看了周堯好幾遍，看的周堯頭皮有點發麻。
“有屁放！”
周堯跟這幫土匪混的，說話也痞起來了。
淩天霸：“你瞅你一個皇子，高貴優雅，多俗的衣裳你穿上就跟別人不一樣，人家那是穿上龍袍都不像太子，您這，嘿，穿乞丐的衣服都掩不住你珍珠般的高貴吶，連粗話說的都比別人動聽，入耳！”
周堯瞥了他一眼：“說人話。”
淩天霸眼神閃爍：“我這土匪窩呢，你知道，本事不小，我淩天霸看不上別人，這天底下，別說吳國，哪哪都一樣，又污又爛，惡心的不成樣子。可你周二皇子不一樣——我有個買賣，你要不要考慮下？”
“十日之內，你讓我見到梅妃，我的手下，就可以全部聽你調派，兩個月之內，你讓梅妃跟了我，連我都聽你的——”
“你周二皇子一句話，我淩天幫上天入海，命都能為你不要！你做質子，流浪諸國，我們淩天幫就陪着你，讓你有吃有喝，過的爽快；你做煩了質子，要回大周搞事，我們淩天霸幫你打家劫舍，對付小人；你想造反篡位，我淩天幫給你當馬前卒，悍不畏死；你想開疆拓土，我淩天幫馬革裹屍，為你創不世之功！”
陽光爬過窗，鋪了一地，金燦明亮，好似有什麽東西在燃燒。
這一席話，擲地有聲，極為熱血，周堯直接愣住。
“怎麽樣，這買賣劃不劃算，你敢不敢應！”淩天霸雙目如炬，神态桀骜，“我淩天幫的本事，我敢打包票，必不讓你失望！”
周堯眼簾垂下，緩緩把茶放回桌上：“我只是覺得，你就這樣把淩天幫給賣了，不怕底下人造反？”
淩天霸哈哈大笑：“我要沒這點本事，當得了淩天幫幫主？”
“為什麽信我？”
周堯話音很淡，透着不解。
“因為你是周堯，是皇子，也是質子，搞的楚國幾欲滅國——若我猜的不錯，那位在楚國支應朝堂新任左相賴齊舒，可是與你熟識？”
淩天霸晃着頭，拿起茶盅往嘴裏倒了杯茶：“哪怕不是，同你關系應該也不遠。你來我淩天峰，咱們一路相伴進吳地都城，時間不長，雖只短短幾日，大家也彼此有了些了解。你知道我淩天霸是什麽樣的人，我淩天霸這雙招子也算沒白長。既然今日話趕話到這份上，我就給你交個底。”
“梅妃對我，十分重要。這事不僅二當家知道，幫裏但凡有點位置的人都知道，但我沒動，幫裏也沒傳出任何風聲——”他眯着眼，略有些得意，“你該知道，我們幫裏規矩人品怎麽樣了。”
“你出身高貴，卻吃得起苦，沒輕看咱們，不但敢，還願意同咱們結交，幫中人歪纏不生氣，同我也開的起玩笑——不管你之前帶着什麽心思，這些時日的相處，咱們都看得懂。”
“若你能幫我圓了這個夢，我帶幫衆俯首于你，有何不可？我再出息，将來頂多是更大的土匪，可跟了你，咱們兄弟就能有條正路，它日立功做官，封妻蔭子，甚至留名千古，皆不無可能！”
只要周堯能證明自己确然有本事……這買賣，就劃算！
周堯沒說話，房間裏陡然變的安靜。
淩天霸也沒繼續推銷自己，也沒必要。他盤着腿，拿牙簽紮桌上果盤裏的點心水果，紮不上，他不嫌自己手大，嫌東西切的太小，紮上了吧，又覺得大老爺們這麽吃有些牙疼，幹脆伸手拿過裝東西的小碟子，往嘴裏倒——
吃相特別不講究。
“淩幫主這賭性，未免太大。”周堯點了點桌子。
“只要賭對了，越大，我才越高興。”淩天霸呲了呲牙，“幹咱們這行的，不怕沒本事，就怕不敢賭！你以為淩天幫怎麽搞成這麽大的？”
周堯便笑了。
他長眉微揚，眼梢微翹，頰邊酒窩乖巧至極：“這樣的賭，你敢玩，我若不敢接，還當什麽皇子，說什麽以後？”
他這乖巧笑容一出來，不知為什麽，淩天霸後背涼了一涼。
但事情馬上能成的興奮占據了其它情緒，淩天霸猛的一拍桌子：“你這是答應了！”
“嗯。”
“不會反悔！”
“不會。”
淩天霸美的幾乎跳起來了：“那咱們說好，十日內，你讓我見到梅妃！”
周堯微微擡眼：“只要你下個令，讓底下幫衆配合調派，給予我支持。”
“我馬上去！你等着啊，我馬上就去，從今兒起，這下面所有人，你說了算！”
淩天霸身影跟脫缰的野狗似的，噌的就蹿了出去。
只憑那背影，就知道他心情現在有多舒展多快活。
周堯眼神閃了閃。
這群土匪，從上到下一個樣子，看似兇悍，實則率真純粹。他們規矩森嚴，刀口舔血，防心很重，可一旦交心，他們就不會懷疑，哪怕丢命。
他不知道淩天霸和梅妃之間有什麽過往，但這裏面，肯定有故事。早早晚晚，他會知道。
身為皇子，看過經過太多悲傷的事，他從不信那句話，無牽無挂的人好控制，只要讓他忠于你，就會一輩子忠心。他反而覺得，有牽挂的人，更能放心用。
有牽挂，你就能知道他真心喜歡什麽，讨厭什麽，追逐什麽，舍棄什麽，怎麽樣相交。雷霆雨露，真意來往，你多的，不會僅僅是個忠心屬下。
為了一個女人，下這麽大的決斷，并不可恥。
只要淩天霸認為值得，只要幫衆并不反對。
周堯甚至有些佩服，起碼上輩子，他從不曾為什麽東西，付出所有過。
将杯盞推開，周堯走到窗前，遠目蒼翠春色。
既然如此，他接下來要做的，頭一樁，就是保梅妃不死！
努力回憶過往，梅妃的死……大概還要過段時間，一個月，或者兩個月後？他記不太清。不過誰殺了她，卻是很清楚。只要深紮進這個局，看清周圍都有誰，都有什麽打算，再盯緊含妃，大約就能避免。
目前最緊要的，十日。
他要怎麽做，才能在十日之內，讓淩霸天和梅妃見面？
十日……
十日……
突然間，周堯眼梢一動，想起了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