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突如其來的靠近，溫夷秋頭一次感到了心慌。
很莫名的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過，陸修年的存在感也從未如此強烈過。
“嗯？怎麽不說話？”陸修年未離分毫，鏡後的雙眸悄然觀摩她的神情。
“呃，你突然靠過來，我一時沒反應。”溫夷秋好半天才找回神智，屁股挪了挪，身子直了幾分，手臂無意識的隔離在兩人之間，阻止他進一步貼近。
她高度升了點，與他視線更加平行。
陸修年不用刻意低頭就能望進她帶着些許慌張的眼裏，胸前阻擋的小手臂抗拒明顯，他想笑又笑不出來。靜默片刻，他主動撤離身子，轉眼看向窗外，夜風時涼時燥，猶如他此時的心境，心真的很難焐熱啊。
溫夷秋小幅度呼了氣，往旁邊挪了點，打開窗戶任由風肆意掃蕩她的面龐。
一時無言。
溫家。
溫夷秋見到自家大門後一臉得救的表情，今晚奇了怪了，她和陸修年之間竟然會彌漫出尴尬的氛圍，活久見。羅韶停了車看向後座，溫夷秋叩開車鎖光速下車關門，動作一氣呵成，而陸修年巍然不動神情陰郁。
“那個，我進去了啊。”溫夷秋想來還是和他打個招呼，雖然人不大愛理她。
陸修年關上了窗戶。
溫夷秋：“……”
這生的哪門子氣啊，她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羅韶出來道：“溫小姐，我送你進去吧。”
“不用了。”溫夷秋朝他笑笑。
被拒絕後羅韶也不多說，只作點頭，等她踩着高跟鞋走遠進了大門才返身回車。
車內，陸修年盯着外面看。
羅韶道：“陸總，您別怪我多嘴，對喜歡的女孩子是不能無緣無故生氣的。”
“我沒生氣。”陸修年看人進去，收回眼。
“您确定嗎？以往你都是親自下車送溫小姐進去，今天不僅讓她自己回去，就連她和您說話都被您冷漠回避。”羅韶陳述自己看到的事實。
“我在氣我自己。”陸修年記不清為什麽會喜歡她，也許是那次高樓呼喊，又或者是浴室驚魂，總之她悄無聲息的闖入自己貧瘠的世界，恣意無度，在他心裏住下了，一住就是好長時間，越來越滿越來越喜歡。
“或者您可以換個方式。”羅韶道。
“什麽意思？”
“溫小姐現在是很懵懂的狀态，她不知道您的心意，自然也無法回應您。”
陸修年聽明白了，他不說話。
羅韶息聲，啓動車子。
同學聚會一次新奇，兩次還行，三次就無聊透頂。
溫夷秋提前到了地方，倪念和春雪還在路上。她不急着進去，到了酒店大廳尋了角落沙發坐下，帽檐壓低，口罩蓋住了半張臉，只有水靈的雙眼露在外，不時看看手機，又或者盯着來往的人，偶爾看向外面。
倪念和春雪是一道來的，到了酒店左右張望就找到了溫夷秋所在的位置。
“秋啊，等着急了吧，我們路上堵車了。”倪念一把抱住她肆意坐到她腿上，親昵無比，“幾天不見想死我秋了，聚會結束去我們去high吧。”
溫夷秋推搡她：“別擱我這膩歪。”
倪念摟住她的脖子，撒嬌道：“我不，我就喜歡香香軟軟的女孩子。”
“你去抱小雪。”溫夷秋向春雪求救，後者随意往沙發一靠，翹起二郎腿抖了幾下，“別來霍霍我。”
“她就算了，一身煙味。”倪念嫌棄說。
春雪瞪她，“滾蛋。”
溫夷秋拿她沒辦法，春雪有個小癖號，愛吸煙，煙瘾還不小，身上沒有多餘的香水味，倒是充滿了淡淡的煙草氣，聞着也還行。她掐了倪念的腰，把她掀到一邊，“幾點了，是不是該上去了，別讓人等着急。”
“疼~你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倪念揉着腰故作扭捏，兩人恨不得打爆她的頭。
聚會時班長和倪念牽頭的，只有她知道具體地點。倪念帶着她們乘電梯上了三樓502包廂，還沒進門就聽到男同學們吹牛的大話以及女同學嘻嘻的談笑，倪念推開門，熟稔的朝裏面打招呼，“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
衆人看向門口，安靜幾秒。
聚會牽頭人班長提前反應，笑着應：“沒晚，時間正正好，快進來坐。”
倪念道：“路上堵了會。”
一女同學附和：“是啊，我也堵了半天才到。”
溫夷秋她們找了位置坐下，說來奇怪本來很活躍的氣氛，她們來了後全熄了，一個個面面相觑。她轉眼看了看，發現大多數都在偷偷打量她，有不屑，有探究，有鄙夷……反正都不怎麽友好，讓人看了不爽。
班長咳了聲打破尴尬：“大家別不吭聲，是不是好久不見都不認識了。”
“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怎麽會不認識，那可是熱搜的紅人。”有人陰陽怪氣。
溫夷秋認出說話的人，談笑。
談笑的變化挺大，她以前素面朝天，穿着規正的校服，說話聲音小小的人也溫柔，和現在完全不同。她此時妝容豔麗，上衣領口V的很深，事業線暴出一半，露着大片大片雪白的肩膀，身旁的男同學不時瞧她。
“家喻戶曉談不上，就是個小明星。網上東西真真假假你們看看就行，別往心裏去。”溫夷秋笑呵呵回，過濾掉她突如其來的敵意，“倒是你，畢業這麽多年也沒聽說在哪發展，好像你畢業後去美國呆了五六年？”
“待了一段時間，目前在溫氏地産當財務總監，工作還算體面，雖然辛苦但掙得都是幹淨錢。”談笑手裏把玩着筷子，淺淺一笑，胸抖了抖。
溫夷秋愣了幾秒，這是在暗諷她的錢不“幹淨”啊，看來網上謠傳的金主還是被許多人相信，她笑笑：“溫氏地産啊，不錯，是個好地方。”
“比不上你，工作輕松來錢快。”
“誰說的，我家秋秋很累的，每天起早摸黑的拍戲，吊威亞都傷了好幾次。”倪念開口，目光幽冷瞅了談笑一眼，“倒是你這個小學霸，今天這衣服也太低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請了哪家坐臺的過來。”
“你——”談笑氣得用手指指她，說不出話。
倪念不理她，溫夷秋也沒理會，談笑左右看看，其餘人都低頭看手機。她拽了拽衣領。
“班長，人到齊了沒，齊了我們開始吧。”有人開口。
班長看了眼時間，“再等會，許成書去接老班了，還差幾分鐘就到。”說着起身往外走，“你們随便聊，我去接一下。”
許成書？
溫夷秋乍一聽這個名字愣了愣，倪念拍拍她，“喲，你家小成書也來啊。”
“滾！”
溫夷秋沒好氣。
不多會，門被推開，班長迎着老班進來，溫夷秋看清跟在後面的人，許成書。他比以前高了不少，乖順的短發，白襯衫松垮垮穿着，半邊紮在褲子裏，從進門就龇着牙笑，見到她笑得尤為開心，一沖就過來了。
“秋秋！”許成書頰邊有個小酒窩，“你真來了，老張說你要來我還不信。”
“剛到不久。”
“哦哦，那結束我送你回去。”
“嘿，小子，你把我和小雪放哪了，秋秋不需要你送。”倪念拍開他。
許成書笑笑，在春雪旁坐下。
老班今年快五十，本來不想來參加，架不住班長的幾次邀請，最終還是來了。人到齊了，服務員開始上菜，喝了點酒大家的話頭才打開，彼此間氣氛也像是回到了以前讀書的時候，溫夷秋小口抿着酒，許成書不時探頭和她說話，她注意到，對面的談笑時不時盯着許成書看。
是了。溫夷秋憶起。
談笑對她的敵意，大概來自于許成書。讀書時她和談笑接觸不多，偶爾的說話也只是交代老師布置的內容，那時候，許成書追溫夷秋全班皆知，偶然間，她在樓道口聽到了談笑對許成書的告白，然後被拒絕。
“我去抽跟煙。”春雪受不了旁邊聒噪的許成書，起身掀了外套出去。
許成書直接坐到她位置上，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溫夷秋看，禁不住喜悅：“你說我怎麽就看不夠你，越長越好看，越來越合我心意，真稀罕。”
溫夷秋如坐針氈。
許成書當年追人就很熱情，她無感，拒絕過，後來他就磨着先做朋友。
酒席結束。
老班喝了不少酒，暈的不行還關切每個人回去的方式，他記性好，這麽多年過去還知道誰誰家住在哪。輪到溫夷秋，老班笑了笑，似想到了好玩的事，“秋秋啊，這些年過去了，你回去晚了哥哥還來接你嗎？”
溫夷秋：“……”
記性真好！
讀書時候也偶有聚會，每次結束時陸修年都會早早來接她，久而久之就被同學們記住了，時常拿這事調侃她。溫夷秋尴尬扯了嘴角，回話，“老師您別笑我，那時候不是小嘛，現在長大了自然不用來接。”
況且陸修年還沒和她和好。
酒店門口，幾個男同學負責把老班送回家，其餘人出發去提前訂好的KTV。
溫夷秋婉拒了。
倪念道：“我們晚上有活動。”
班長也不強求，應了聲：“行，你們自己注意。”接着去招呼其他人，許成書聽說溫夷秋不去，也嚷着不去，非要留在這和她們一起，“我是為秋秋來的，她不走我也不走。老張你們先去吧，到時我們手機聯系。”
溫夷秋頭大，千算萬算。
她忘記問了。
早知道許成書會來，她是死也不答應倪念的，被他看一眼都感覺遭罪。
“好，回見。”
一群人浩浩湯湯走遠，談笑不時回望，一下被班長摟了腰才轉回了頭。
四人面面相觑，誰也沒說話。
倪念忽然伸手指着一處，驚道：“看，你家陸修年。”
嗯？溫夷秋順着看過去，酒店大廳金碧輝煌的旋轉樓梯上，陸修年信步往下走，臂彎裏搭着西服，身形颀長。他自是看到了她，憶起羅韶的話，想要在白紙上染上痕跡，輕而易舉，他可能一直努力錯了方向。
“秋秋，這是……你哥哥？”許成書以前見過陸修年幾次，有點熟悉。
“算是吧。”
是哥哥那就是大舅子，一定要表現好，許成書想的很簡單，上前想要和陸修年握手，語氣故作熟稔：“哥哥好。我是秋秋的高中同學許成書。”
“很晚了，送你回家。”陸修年不理會他，繞過人徑直走向溫夷秋面前。
許成書摸摸鼻子，被忽視了。
倪念忍着笑，“得，有陸總在，我們秋秋就交給你了。”她一把摟住春雪的脖子，沖溫夷秋挑了挑眉，“我和小雪去浪了，你好好跟哥哥回家啊。”
“別呀。”溫夷秋伸手挽留，她和陸修年還在鬧矛盾呢，“我跟你們一起。”
春雪歪頭：“他同意嗎？”
陸修年最愛管她，肯定不會同意她出去浪。
溫夷秋很想硬氣一回，氣勢還沒擺出，他就瞥眼過來，目光沉沉，繃着一張好看的臉，不容拒絕道：“很晚了，回家。”
“……”溫夷秋慫地跟春雪她們揮手，依依不舍，“你們記得早點回去。”
倪念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随意擺手，扯着春雪走，當然也沒忘了背景板許成書。許成書在陸修年這沒抹到好臉色，喜歡的人又不能和他一道玩，心裏不快活起來，不顧倪念的拉扯，膽大的去牽她的手。
“秋秋，我……”
溫夷秋還沒反應，人被陸修年輕輕一拉，穩當當靠到了他肩側，躲開了許成書探來的手。許成書手摸了個空，心裏有火又念着對方是哥哥，硬生生忍下，退後一步，“秋秋，我們加個微信吧，方便以後聯系。”
那必須不行！
溫夷秋心思剛起，就聽陸修年聲色低沉：“抱歉，你們之間不需要聯系。”
“這，就算是哥哥也不能替她做決定吧，而且……”許成書激動地跳腳，話未說完就被陸修年打斷。他細長的指尖扣住溫夷秋的肩膀，輕輕一攬讓人貼近自己，低沉的嗓音冷了幾分，反問，“誰說我是她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