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絕處反擊
幾個有錢老板召開一場私人茶話會,就想要決定一個大活人的來去歸屬和生死了。
陷于池中命運多舛的淩河,飛揚的水花将一頭黑發吹拂在水面,收斂起下巴時一雙鳳眼斜飛上挑。水面微波反射出魚鱗狀流動的光,光芒再泛在骨瓷般剔透的臉上,讓一張俊臉顯得氣場神秘而強大。淩河盯着渡邊,口唇輕動,還帶揶揄的笑意:“老人渣,你是不是一直特別想弄死我?特別想揭了我的皮、抽我的筋?
“你是不是一直特別想剁了我的手,砍了我的腳,再把我大卸八塊,腌在酒缸裏,做成個人彘以洩心頭之恨?”
周圍一圈人沉默屏息,聽着淩河輕言慢語但話中內涵殘酷,不知究竟要說什麽。
淩河氣焰張狂得驚人:“做成人彘也不成,我還有這張嘴。
“老棺材板,你怕什麽?你怕我說出什麽?
“怕我說出……你那與你親密無間耳鬓厮磨還喂你奶喝的養母她為什麽會抑郁跳樓麽,你那高尚仁慈的繼父一生勤勉敬業他為什麽突然晚節不保中風一病不起麽!”
淩河的笑聲回蕩在玻璃天頂之下,似乎在講最惡劣的笑話,聲音卻婉轉動聽,一點也不吓人,臉上表情都是和顏悅色的,絕不妨礙顏值。
渡邊仰山莫名開始發抖,大腹亂顫:“毒蛇……毒蛇……”
毒蛇噴吐出毒液,會灼痛周圍所有人的臉。渡邊仰山雙手手指勾起來,這時一定很想找個什麽東西捂住淩公子的嘴,這才發覺他将淩河吊在噴泉池中央,若想去堵對方嘴,他只能跳進池子游過去了,夠不着啊。
游、簡二人皆已入神,渡邊仰山原來就是中土人士,半路跑去島國混飯吃的,也就十幾年前的事情,厚着臉皮拜在渡邊雅治夫婦門下侍奉。其實年紀相差都不多,就不要臉地管人家喊爹叫娘,養母怎會喂他奶喝?
嚴小刀已經準備好了,起身開始挽袖子,特一本正經地道:“渡邊先生,別擔心,我幫你堵住他的嘴。”
渡邊仰山是萬沒想到淩河不僅謀其家産、毀其財富,還知道這些不能為外人道的隐秘,知道得太多了,這人就不能露面。
水族館恰逢開飯時間,專職飼養員正在給海洋生物們投食。
渡邊仰山滿面漲紅,突然怒不可遏,吩咐飼養員:“把那條黃貂魚給我投進去!毒死他!”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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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啊!”
“不成!”
三個方向同時發出阻攔之聲,游灏東、簡老二與嚴小刀幾乎同時站在池邊想攔。就連一直修心養性當局外人的明星美男都緊張地站起來了,拉住渡邊仰山的袖子,試圖勸解,別出人命啊。
“不,不用黃貂魚,放那條鯊魚!咬死他!!”
水族館大魚缸養着一條幼年鲭鯊,一米來長,看起來就是個萌萌的鯊魚寶寶模樣,尚未長成,若真長成了,就是電影裏演的那種嗜血吃人的大白鯊。這就是有錢人作死豢養的稀罕寵物。
飼養員并沒有馬上聽命,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也愣在那裏。
幼鯊倘若真的放進水裏,循着人肉味道,牙齒只要沾上,就要把淩公子啃成一副骨頭架子。
渡邊仰山搶上一步,抄起鐵網子,一網子吃力地撈起幼鯊。直接動槍畢竟是案件了,某個人在海島“不慎”葬身鯊魚之口,那可就沒話說了。
幼鯊脫出狹小水缸之困,在空氣中一抖油光水滑的魚皮,十分暢快地晃動尾巴,鐵網可就兜不住了。鯊魚以一個神龍擺尾的潇灑動作,躍向大噴泉池!
簡銘爵大聲“哎呀”了一句,是真心舍不得看美男活活喂了鯊魚啊。
簡銘爵身旁的人随手抄起矮幾上一只茶具,在電光火石之間出手。那只小茶杯像長了眼睛直飛幼鯊的大寬腦門,沖擊力就像一顆子彈,在鯊魚躍向水中的一瞬間,“砰”地砸中了……
池中的淩河面無表情,盯着嚴小刀這一系列很猛的動作。
幼鯊與那只小巧玲珑的茶具雙雙落水。
鯊寶寶蔫蔫地昏過去了,腦門上并無傷口也沒出血,就是直接昏倒在池底。
游灏東心下松了一口氣,譏諷道:“箭箭都脫靶,也夠難為嚴總的,射不中比射中還難吧?”
嚴小刀一聳肩,無辜地說:“所以說隔行如隔山呢。”
渡邊仰山臉還漲紅着。
游灏東咽不下這口氣,拍拍渡邊的肩膀:“渡邊先生,你最好祈禱你的寵物別在水裏又醒過來,下一回它頭上插的就是一把飛刀了。”
嚴小刀信步回座,打了一枚響指重起話題:“淩先生,你剛才想說什麽,我很感興趣,你說。”
逃脫鯊魚口的淩河臉不變色心不喘,面帶微笑但笑容不善:“你感興趣什麽?渡邊雅治是怎麽中風、他的夫人為什麽跳樓嗎?哈哈哈哈,他們一家子慘遭人倫之禍關我什麽事?世間多的是你們這樣偏聽偏信沒長腦子的蠢人,慣會把這些無聊醜事都栽贓嫁禍到旁人頭上,才能顯得你等出身高貴門第一身純潔清廉、衣服下面沒藏一只虱子。”
游灏東也好奇:“你有本事說說看?”
淩河仰臉一甩濕發,有一些發絲濺着水滴打濕在他臉上,讓那面容更顯幾分陰郁潮濕的美:“那你要問問站你旁邊這位中不中、洋不洋、人不人、鬼不鬼的渡邊仰山先生,披着一張逢迎谄媚的人皮,當初是怎麽磕響頭抱大腿賴在渡邊雅治身邊,博取其人信任又謀奪其家業,還勾引上他養母渡邊夫人的。”
渡邊仰山白眼珠子爆出一層紅絲:“你血口噴人!”
“岳仰山!!”淩河突然爆發,滿池碧水仿佛都随這一句話蕩出浩瀚的漩渦,将渡邊仰山試圖頑抗狡辯的心智席卷一空化為徒勞,“你這虛僞奸詐、心懷叵測、自打少年時代就癖好詭異的大變态,你裝什麽淵渟岳峙的正人君子你也不害臊!你不是最偏好四十開外的人妻麽?你與你養母渡邊夫人通奸,她那樣高齡竟然珠胎暗結,懷了個種,難道是得了男根癌早已老不中用的渡邊雅治的種麽?那孩子生下來就不健康,變成個不會講話的智障,對外號稱是你弟弟,其實是你什麽人你敢認嗎?你敢承認那是你作孽的報應嗎?”
淩河因為情緒激越而顯得呼吸更加急促,面目就反射出光芒。大廳的五彩琉璃天頂确實設計巧妙,這時天外盤旋的所有彩燈,将光柱全部彙聚到這人臉上,光彩照人。
“岳仰山,你這種人還敢妄言什麽忠信仁義,你當初改名換姓心甘情願去做老鬼子膝下逢迎的小鬼子就如同叛國投敵你這是對我族不忠,你背井離鄉逐利忘本連你親爹親媽都不認了你這是不孝,你唯利是圖攀附權貴卻又謀其家財此為不仁,你奸辱人妻又逼你繼父中風癱瘓趁機鸠占鵲巢實屬不義,你罔顧倫常駭人聽聞真是無恥下流。就你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又無恥下流的敗類還有幾層臉皮敢造次我對你下手暗算?不義之財不取絕非君子,我昨日取了你的不義財今天再剝你這層僞君子的人皮,你活成個大寫的烏龜王八還腆着臉在這多人面前丢醜,還不滾出去自剜雙目斷掉筋脈手足投鯊魚池自裁?污人口,髒人眼,還存有最後一絲羞恥你改名換姓就對了,你這號人當初從娘胎爬出來的時候,你也配姓岳!”
整個大廳鴉雀無聲,能聽到每人停滞的呼吸。
梁有晖其實還發過來許多條信息,嚴小刀早就把那位忘在九霄天外,雙眼只怔怔盯住池中的淩公子。尤其那最後一句話,極其悅耳地劃過他的耳膜直刺心房,幾乎讓他想為這人擊節叫好。
罵得好。
“呵……呵呵呵……”足足安靜了一分鐘,還是嘴碎雞婆的簡銘爵頭一個打破沉默,在嚴小刀身側輕飄飄地說,“妙啊……真是妙人兒,夠勁,夠味道……砍手砍腳真是太可惜了……”
游灏東大約也聽得津津有味,有狗血熱鬧不看白不看,一向深藏不露的面孔上甩出一記輕蔑不齒的冷笑,瞥向渡邊仰山。
而被渡邊請來陪客的大明星,則一臉假裝聽不懂中原普通話的模樣,垂下眼去,表情着實尴尬。
淩河因為說了洋洋灑灑一大篇,中途嗆了幾口水都沒停嘴,這時攢起的水一股腦從口鼻裏噴射而出,控制不住地咳嗽,似是承受着身體上巨大的痛苦,但眼底明火執仗地暴露出得逞後極具滿足感的笑容。
似乎已經預料到,這番話說完,今晚肯定是死不掉了。
那笑容當真有毒,讓人看上一眼就在眼膜上燒灼出一片光亮痕跡,過目難忘。
眼睫沾滿水滴,神情如幻如妖,眼尾眉峰一片青山煙雨。
而且這人嗓音低沉婉轉,并不尖銳聒噪,罵人都罵得從容不迫出口成章,讓聽的人深陷其中……
嚴小刀以前從來就沒想過,一個男人的容貌,用“美麗”二字來描繪毫不做作。
他對男的也沒甚研究,頂多辨得出有些人高壯些,有些人矮矬些,有些人舉止優雅讨人喜愛,有些人氣質猥瑣令人生厭。能博他欣賞的男子着實不太多,比如,此時就在一旁陪坐的某位鮮肉明星,出了屏幕見到真人也不過如此,一個生計不愁的大男人,平白做出一身卑微廉價的攀高結貴之态,活得不像個男人,這樣的人不會令他有一絲動容。
今日在伊露島酒店賭場之內,平生頭一回,嚴小刀覺着眼前的淩公子可用四個字形容。
傾城絕色。
能否傾城那場面太大尚且難講,這條美人蛇顯然把假尼桑鬼子氣得快要嘔出肺腸。
渡邊仰山那壅塞着酒色財氣的身軀往沙發上一坐,頭往後仰去,面色激劇發白汗濕西裝。身旁的侍者和保镖手忙腳亂,往這人嘴裏塞速效救心丸。
在場其餘人并不關心渡邊家族的狗血八卦,但白看了一場別人家的熱鬧醜事,誰也不會拒絕享受這種拿別人磕牙打屁取樂的機會。
“惡人自有惡人磨啊,呵呵呵……”簡銘爵撥弄大拇指上的紅玉扳指,下巴顫動。
“我看,渡邊先生身體非常不适,今晚還是先休息,不如有事明天再談。”游灏東也想拖時間。
“人別淹在水池裏了,淹死了這場戲就白看了,把他拎出來。”嚴小刀這時突然反客為主,指揮渡邊家的随從,将淩公子從噴泉池裏撈出。
兩條鐵鏈從海神的三叉戟上被卸下來。淩河手腕上還栓着鏈子,雙手雙腳張開着,狼狽地被拖上岸,像丢塊破布似的丢在地上。長手長腿的身材在池邊很占地方,十分惹眼。
淩河張着雙眼,唇邊帶着淡漠的笑,舌尖一轉撥弄開嘴角的發絲。
濕漉漉的水跡從這人腳邊不斷流向池中。那條小鲭鯊也醒過來了,一臉懵地開始在大池子裏游弋。
不等旁人反應,嚴小刀又道:“你們趕緊把渡邊先生送醫院治療,島上沒有醫院就用直升機送到臨島的急救中心。我看渡邊先生也照顧不來這裏,這位淩先生不如讓我先帶回去盯着,不會讓他跑了。”
嚴小刀說話間,毫不遲疑大步邁上,抓住淩河一側肩膀。
他現在琢磨的就是将此人速速帶離是非之地。無論是個物件還是個活人,只要落他掌心裏,別人就沒能耐掰開他的五指再把人奪了。
淩河肩膀被提起時猛皺了下眉,不提防之下被抓得疼了,是真疼,感覺肩膀是被一只鋼爪子硬薅起的,腰和下半身卻還無力地堕在地上,差點中段脫節兒。這位嚴先生的手究竟什麽材質煉出來的?
“慢着——怎麽?”開口的是游灏東,以難以置信的眼神直視嚴小刀:“嚴總,這就心急火燎想要把人帶走?不跟我們商量商量?”
嚴逍你想渾水摸魚就将人領走,當我游灏東是空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