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情誼與刀

經過簡短一番挪騰, 嚴小刀拄着一根手杖坐上沙發, 在外人面前毫不猶豫選擇了跟淩河坐一條沙發。倆人像同時上了一杆天平,各自占據天平兩邊位置, 鎮住場子。

薛謙從齒縫中“嘶”了一聲:“嚴總你腳怎麽啦?”

嚴小刀顯得毫不在意:“一點小傷。”

薛謙相當驚詫:“誰弄的?誰還能傷着你?”

嚴小刀的非正式口供簡短精悍:“就是那天碼頭上傷的, 渡邊手下。”

嚴小刀剛才在樓上躺着沒睡, 聽見樓下不速之客的來訪。他耳朵很尖聽出薛隊長聲音,聽不到這些人具體聊過什麽, 但他足夠聰明, 猜也猜得到薛夜叉造訪一定是盤問碼頭一戰的是是非非。

薛謙略顯意外:“那我還真想不到,那幾個小鬼子打手, 竟然有能耐把嚴總的腳給砍了!”

嚴小刀冷哼一聲:“是我一不留神馬失前蹄, 怎麽着薛隊長是專程大老遠過來笑話我的?”

薛謙質問:“嚴總是當場跟渡邊的人打起來了?”

嚴小刀反問:“那夥人攻擊淩先生, 我為我身邊人打一場架,算是人之常情吧?”

嚴小刀句句對答如流不假思索,反應之快以及罩在淩河身上滴水不漏的遮掩袒護讓在場的毛致秀蘇哲都暗自驚異,畢竟私下誰都清楚嚴小刀的腳被誰砍的。

這意思是, 有一位護花使者在雨夜英雄救美不慎傷了自己的腳, 而且救的是自己被窩裏的情人, 這邏輯也沒有不正常,但薛隊長就是無法抵消對眼前二人層出不窮的懷疑。

淩河反而遽然安靜下去,緘默不語,兩眼直勾勾盯着茶幾上,透明證物袋中,嚴小刀遺落在案發現場的那柄鋼制小刀。

什麽時候掉的?……

怎麽會呢?……

嚴小刀辦事手法一向利索老練, 每一把刀是有數的,不是随手丢着玩兒,每天帶了多少把刀出去,回來還是多少把。當時嚴小刀曾有一招詭異絕妙的飛刀出手,将渡邊家3號打手直接釘在柱上随後立即将刀抽走,絕對不會愚蠢到将武器遺落現場留給別人當作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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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除非嚴小刀那時已經受傷了,拾不起他的刀。

一道靈光同時擊中毛致秀與淩河,毛致秀在回放一幀一幀影像時瞪大眼睛恍悟,而淩河在飛躍千山快速回憶中重重抖了一下他的右腿,那條腿仿佛遭受一記無形卻尖銳的重擊!他原本潇灑的二郎腿頹然從左膝上滑脫,呼吸凝滞短促。

嚴小刀斜觑着發覺淩河的失态,打算速戰速決,将殺手锏又抛回給薛謙:“刀是我的沒錯,但那上面只有我的指紋,沒有任何其他人的血跡,我是事故受害者之一。薛隊還有什麽疑問嗎?”

薛謙咬咬牙:“我們還在觀海大橋下的河道內,打撈上來一部損毀的車,那輛車也是嚴總您的。”

嚴小刀:“對。”

薛謙:“你怎麽掉下去的?”

嚴小刀:“前面有個大貨違規急停,把我擠下去了!”

薛謙氣壞了:“你掉河裏了你都不報案?”

嚴小刀厲聲道:“我都爬上來了我還報什麽案?報案請薛隊過來看熱鬧幫我善後嗎?對不住,我這人臉皮薄又跟薛隊長您不熟,爬上岸我就自行離開了。”

好一個巧言令色,滴水不漏。

薛謙知道他今天什麽都問不出來,“受害者”自己都不報案、拒絕指證任何兇犯,他死氣白咧刨根問底地追查還能怎樣?嚴逍就是明目張膽地袒護身邊某人,卻又令他毫無辦法。

嚴小刀與淩河在外人面前一貫這樣,吵架鬧脾氣純屬私人感情恩怨,絕不吵給外人看,因為外人沒資格看。此時面對薛大隊長,昨夜什麽嫌隙龃龉都忘了,瞧見薛夜叉就生出一股同仇敵忾的氣勢,兩人各守各位,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薛謙今日單獨造訪且私下詢問口供,已是網開一面,并沒打算為難這二人。

他若真想為難,早就傳喚淩河進局子了。案件兇犯确實是渡邊。游公子在“雲端號”游輪上,被渡邊老板利用禮品下套,拍下色情錄像作為生意上的威脅,視頻從海外曝光,導致二人結仇。游公子前來尋仇雙方火并導致意外爆炸事件……這邏輯沒毛病啊?用渡邊仰山的名字在結案報告上向上峰交差就足夠了,薛隊長沒有任何硬性證據鏈去指證其他人,只是單純想要弄清全部真相。

薛謙把翹起的腳放下來往地上一跺,冷臉道:“成。”

這人正要離開,淩河突然擡眼:“薛隊,麻煩您一個問題,這把刀您從哪裏找到?”

薛謙道:“碼頭甲板上。”

淩河追問:“我是說具體位置,甲板哪個角落,哪一根枕木上?”

“……哪根枕木上?”薛謙挑眉不解,低頭翻他圖片庫裏海量的現場物證圖,将當時他的一張随手抓拍展示給淩河。

淩河只瞟了一眼那個位置,像是非常難受,迅速閉了眼,再睜開時,扭過頭直視嚴小刀。

嚴小刀調開視線一言不發。

那是他平生吃的最大一個虧,受的最重的傷,歷經的最慘烈一戰,下手的是他最喜歡的人。他無話可說,也沒興趣幾次三番地被迫回憶慘敗。

薛隊長臨走有意發洩不爽,執意将那柄刀作為“有效證物”帶走,拒絕還給正主。

薛謙前腳剛邁出去,被毛仙姑拍上大門,淩河迅即一把架起嚴小刀想要上樓。嚴小刀蹙眉不吭聲推開這人,淩河偏不放手,兩人你來我往很重的幾下推搡讓毛致秀以為是要打起來了。

淩河改變戰術,蠻不講理地就勢将嚴小刀按倒在長條沙發上。嚴小刀一只腳站立不穩,仰面倒下的瞬間被淩河一只手護着他頭騎了上去!

毛致秀搖頭嘆息,招呼蘇小弟回避。

蘇哲小聲哼唧:“天哪……我再看兩眼……

“天哪,我還以為……咱們淩總……猛啊……”

蘇哲的粗暴定性式評論被毛仙姑捂住嘴堵在喉嚨裏,人被拖進洗衣間。毛仙姑此時心生感慨,這位薛警官沒事盡管勤來幾趟啊,公家不報銷差旅費我們給您掏錢買票過來旅游!在薛警官您锲而不舍盡心盡力的攪合下,我們家難伺候的少爺跟嚴先生重修舊好簡直是指日可待!

空曠的客廳裏,視線之內只剩沙發上扭纏在一起的兩人。嚴小刀在姿勢上吃了虧,卻又下不去腳直接将某人踹飛。淩河居高臨下将鼻尖壓上他的,陷入癫狂情緒刨根問底:“小刀……”

淩河掀開他的睡衣,赫然暴露出那一片受傷的肋骨,沒裹束腹帶一目了然。

嚴小刀悶聲說:“別看了。”

淩河的聲音不再優雅和游刃有餘,手指比劃那片位置喃喃自語:“六寸長的輕刀,當時應當是藏在左面肋下第三格位置,你用極快速度右手食指中指抽刀,速度太快沒人能看到,以致于我都沒看出來,你當時手裏還有刀……

客廳吊燈散射光芒,打在淩河背上。淩河的身影逆光,深邃複雜的表情隐于燈下黑暗。

嚴小刀直視淩河鑲着一層金屬邊緣的臉,輕聲說:“你的膝蓋好不容易治好,估摸也是康複苦練了好幾年才恢複成這樣。我這一刀下去,你這些年就白折騰了。”

淩河像是非常難受,堅硬的戾刺與任性固守的城池防線在這一刻千裏決堤,迅速丢盔卸甲,戰栗的肩膀将一身驕傲與不服盡數抖落在地,一向幹涸如沙漠戈壁灘的眼眶湧出一層水膜。

即便是在嚴小刀筋疲力盡時他趁亂偷襲,他還是輸了,就沒有打贏。

他的右膝就要撞上嚴小刀胸口時,迎候他的是夾在指間的這柄刀片,在黑暗中防不勝防定然一擊即中,本應順水推舟楔進他的膝蓋讓他當場斷腿血崩。

只是,持刀的人在那個瞬間做出了不可思議的抉擇,刀片從指間掉落,讓淩河的膝蓋重重砸傷了兩根肋骨。

……

後來,淩河一晚上又沒怎麽跟嚴小刀講話,似乎也陷入心理上的掙紮和抉擇。他的抉擇遠比嚴小刀那個出刀還是不出刀的選擇更加艱難和撕心裂肺。

毛仙姑與蘇小弟顯然強烈誤會了某些事情的進度進程,攜房子裏其餘家眷連帶司機保姆園丁全部回避得無影無蹤,一晚上不知跑哪兒浪去了,整棟白花花空蕩蕩的房子裏就剩下仍然勉強維持冷戰的倆人。只是這樣的維持只要稍微點個撚子,就要煙花四濺土崩瓦解了。

傷號老大爺以葛優躺的姿勢閑在沙發上,仰臉瞄着天花板,餘光掃向他的英俊的專職廚子。

少爺在廚房內面無表情手腳忙個不停,每一份心思都專注于沙發上躺的那位大爺。

淩河手上突然頓住:“我忘了,海鮮是發物,不該給你吃。”

嚴小刀接口道: “沒事,皮糙肉厚不吝這個,吃!”

淩河嘴角勾出欣慰的表情:“生的你現在能吃麽?有些菜式要生吃最鮮。”

“你看老子這樣像什麽事兒不行的嗎?”嚴小刀一只傷腳裹成粽子高擡着翹在沙發靠背上,灑脫地說,“以前怎麽吃現在還怎麽吃。”

淩河燒菜間隙瞟了一眼,被嚴總偶然擺出的如此豪放的姿勢搞了個猝不及防。他的視線被黏住了,竟盯着小刀擡腿時暴露的腰間皮肉和緊繃在家居睡褲內性感的大腿看了許久……真是個尤物。

手底下“滋滋啦啦”開始爆響,淩河意識到小章魚烤糊了,這麽簡單的菜也能失手?

他默不作聲将糊在鐵篦子上的一串章魚倒入垃圾桶,重新撒了調料再烤兩串,順嘴吐槽了一句讓嚴小刀聽不懂的話:“糟蹋東西,禍國殃民!”

誰禍國殃民?

嚴小刀沒聽明白,不停按着手裏的遙控器調臺,又赫然發現葛朗臺淩先生家沒有購買電視盒,只能調出四個臺?這日子是怎麽過的!

嚴總扔掉遙控器,只能心安理得地繼續端詳很好看的淩先生。

他确實下不了手,面對淩河永遠的不忍心。這麽美好的一個人,誰下得去手?淩河腿上那些觸目驚心的針眼傷疤,是什麽人如此毒辣兇狠?……

兩人總算恢複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模式,很默契地一晚上沒吵架,這頓泰式海鮮功不可沒,嚴小刀深刻地領悟了“吃人家的嘴短”這個淺顯道理。

嚴總先後嘗試了第一道酸辣檸檬汁生蚝,第二道白酒焗雜式海鮮濃湯,第三道炭烤小章魚配香草綠豆蓉醬汁與紫色番薯餅。他抿掉叉子尖上的小章魚,嚼得香氣四溢,是真心贊不絕口:“好吃,淩河你也真行!”

嚴小刀還是心軟兼心胸豁達,買賣不成仁義在,當不成兩口子也不願變成勢不兩立的仇人。他嘆息道:“就你這一手,追求姑娘無往不利吧?想追誰也都夠了。”

淩河叉着盤子裏的東西,一如既往的吃相豪爽,将章魚嚼出一嘴油花:“我沒追過別人。”

嚴小刀本來就是心思敏銳的人,他再遲鈍也感知得到淩河花了一番心思體貼他,讨好他。只是,他吃着生蚝海鮮湯烤章魚,腳上的“紅燒豬蹄”就能不在乎了嗎?有些事根本不是原諒不原諒的,他從來也沒怨恨過淩河,不恨,也不打算報複,只是前方的路堵死了,沒有希望堅持着再走下去。

一晌貪歡其實很容易,他可以不負責任地答應跟淩河上床,只為滿足二人的一時沖動情欲饑渴而享受露水之歡,兩個男人又不會懷孕,玩一玩怕什麽?

然後呢?

當陳年舊案的陰霾與那些揮之不去的暗黑身影再次降臨到頭頂,像一張殘酷的網将兩人裹在其中,再一次的腥風血雨和撕心裂肺仍然無可避免,身不由己,到時誰再砍誰一刀?

晚間,嚴小刀照例睡到半夜某個時辰,房門暗合了他潛意識裏的期待,再次開啓并快速阖攏。

淺色窗簾透入一地月光,翩然而入的黑影在床前只矜持了半分鐘不到,一聲不吭沒打招呼很不要臉地上床,躺在他的身邊。

淩河側身緩緩收攏手臂,以極為緩慢的享受般的動作将他抱在懷裏,也終于得償所願。

嚴小刀發覺淩河這人就是這樣的,以前住他臨灣家裏的時候,裝得多麽冷豔清高,小手指頭都不跟他勾一下!現在換成他淩先生自己家,上下其手什麽姿勢都敢在他面前亮相,臉皮厚得很!

嚴小刀用很爺們的嗓子在對方眼眉前哼道:“有事說事,沒事跪安,還睡不睡啊?”

淩河回敬:“知道你就沒睡着,昨兒夜裏你就一直醒着。”

嚴小刀偏過頭正視對方:“你知道我昨夜裏醒着?”

淩河送他一個白眼: “哪有人睡熟了還屏氣的?沒憋壞你吧?”

兩人靠得太近,身軀幾乎相貼,隔着最後一層被子和衣物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滾燙與堅挺。他們之間僅剩的隔閡,卻偏偏是一望無際無法跨越的一座大山。

嚴小刀有些心酸:“淩河,能對我說些真話麽?你告訴我為什麽。”

淩河回答八個字:“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再深入的前情血淚,淩河無論如何講不出口,內心徘徊良久,舌頭咬出血都說不出口。

舌尖一丁點痛意足以将血色擴散,無數惡魔披着猙獰的幻影向他撲過來撕扯他眼球上的血管,抽他的臉,用利刃剖他的心,将他踩在腳下踩入泥沼再發出嘲弄的獰笑……他自幼見慣惡毒,嘗遍世間慘事,所以才學會以惡制惡、以毒攻毒,這世道就是誰心軟誰輸。

能讓他心軟的只有懷裏的小刀。

淩河迅速閉上眼,眼球的血管被扯疼了,阖上眼皮才能暫時驅散那些令他作嘔的身影。他對小刀還能說什麽呢?說,我淩河的身世命運,比你嚴小刀的身世可憐悲慘十倍百倍不止,此仇不報誓不為人我無顏面在人世間安身立命,夙夜不能阖眼、輾轉反側難以安寝,将來也無法心安理得地與你雙宿雙飛……表白這些有意思嗎?他是習慣于賣慘來博人同情,還是甘心用傾訴悲慘可憐的卑微方式來換取小刀對他施舍感情?

沉默僵局了十分鐘,淩河溫存地抱住人:“小刀,等你傷好差不多之後,我帶你去幾個地方散散心,順便讓你了解一些真實的往事。”

“好。”嚴小刀一口答應。他清楚該來的總是要來,也就不再遲疑回避。他也好奇很想知道,當初戚爺秉着江湖中人的俠肝義膽、救他母子于命運水火之中的五十萬現金,以及随後一發不可收的橫財運勢,究竟都怎麽來的。

淩河這次沒非禮他的鼻子,視線交彙直入深邃的漩渦:“你說過,要是能把你的腳治好,治回原樣,你就跟我在一起,你說話算話麽?”

嚴小刀黑眉緊蹙,不情不願地将皺紋展開:“你啊……咳!”

一句嘆息,嘆出他對淩河這人永遠的無奈糾葛與心疼心軟。

嚴總身子骨結實硬朗,恢複很快,受傷這種事對他如同吃家常便飯。旁人的傷筋動骨需要一百天,在他這裏可能只用三個星期,就能單着一只腳在院子裏跟一幫人吆三喝四、活蹦亂跳了。

他本性開朗,自有寒門蔽戶出身的江湖中人的一腔豪氣,這也恰巧合乎淩總身邊一群夥伴的鮮重口味,咱們嚴總平生走到哪,都是男女老幼通吃的舒服讨喜類型。

這段時間其中有幾天,淩主子不在家,據毛致秀說她們淩總臨時訂機票奔赴外地,單獨行動誰都沒交待,去了一趟西北邊陲的S省,不知又悄摸籌劃了啥事,回來時表情陰郁凝重。

淩總親自去書店挑選,扛了一堆符合嚴總志趣愛好的閑雜史書兵書,讓他在床上方寸之地就能博聞廣識兼達天下。淩河面帶笑容而語帶譏諷:“咱們嚴先生真是雅興,也有一番雄心壯志,已近而立之年還沒來得及修身齊家,就打算治國平天下了。”

還沒等嚴總集中火力放炮,毛仙姑從門框後面探出丸子頭,激動地說:“老板您可以嫁啊,您嫁了他不就有家也有業了嗎!”

嚴小刀毫不體諒地抖肩大笑,笑得肋骨都疼,饒有興致地欣賞淩先生吃癟語塞時滿臉不服的蠢樣。

嚴小刀靠在床上閑翻着一套《上下五千年》,有一回對淩河說:“借你手機一用,我給我媽打個電話,兩個星期都沒回去陪她做禮拜,瞞不過去的,我就跟她說我到外地公司出差幾個月。”

淩河站他房間中央,陷入倉促而至的躊躇,并非猶豫借還是不借手機,半晌道:“別告訴你媽媽我做了什麽,別說是我砍了你的腳,我不想讓她老人家傷心難過。”

“我不會講。”嚴小刀當然不會蠢到說實話,他也不願刺激他母親大恸。

“小刀,這件事我沒有對不起你,我只是很對不起你媽媽,傷了她寶貝兒子。她知道了一定無法接受,一定非常傷心和怨恨我。”淩河把手機丢給小刀,掩飾住複雜難堪的情緒走出房間。

淩總吩咐毛仙姑,“大夥收拾收拾,嚴先生腳傷差不多痊愈了,我們明天合夥搭伴啓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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