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雙面間諜
等了許久，在Arthur發出悠長的鼾聲後，Orm輕輕地翻了個身。他的心跳很快，手心也在出汗。
他摸出了藥瓶，拿出一顆藥放到口中，吞了下去。
在進入夢境之前，他需要想一個動作，一個簡單的動作，一做就能醒來的動作。按照文獻中記載，這樣的動作就像一個信號燈，會告訴他的大腦該清醒了。他決定用攥緊拳頭的方法，用盡所有力氣攥緊左手，就可以醒來。他重複了幾次這樣的動作，保證自己對那種感覺十分熟悉，并且将它與清醒聯系在一起。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許普諾斯之境，被炙熱的岩漿環繞的巨大祭壇，那在岩漿中翻滾的巨獸圍繞着他逡巡不休。這一次的Orm早有準備，沒有任何驚惶之色。雖然他的精神已經疲憊不堪，但是被父親訓練出的意志力如鋼鐵般堅強，那雙凜然的眼睛和伺機而發的獵豹般的身體都仍舊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能堅持五天不睡覺，你還真是令人驚訝。”冥王如黑色高塔般的陰影彌漫過來，壓在他的身上。
Orm緩緩轉過身，毫無畏懼地對上西塞羅那慘白靈異的雙眼，冷冷地勾起嘴角，“面對海洋和陸地的聯軍你還可以縮頭烏龜一樣藏在地底，你也一樣令我驚訝。”
微微挑起眉梢，似乎訝異于Orm态度的改變，但他顯然更有興致了，“沒想到你竟然也有向貪婪的人類低頭的一天？”
“不是低頭，不過是有共同的敵人罷了。”
“你寧願和那鼠目寸光的貪婪種族聯手，也不願意考慮我的提議？”冥王做出一副虛僞的傷心表情，青白的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真是太令人難過了。”
Orm眼中的戰意愈發濃重，“要談合作，就先從我的腦子裏滾出去！”話音一落，他眉頭緊鎖，凝聚所有精神力，只見驚奇的事情發生了。在他的右手中一道刺目的銀光驟然如水銀迸濺，在頃刻間凝聚成一柄流暢優美卻鋒芒畢露的三叉戟，正是已經被Arthur斬斷的那一根曾屬于他父親的武器。與此同時，周遭的環境竟也發生了神奇的變化，空氣開始迅速變得濃稠，蕩漾着結成了沉重古老的海水。炙熱也在一瞬間冷卻，浩淼的深藍從四面八方磅礴而至，将那翻滾的岩漿也都壓在腳下。
冥王措手不及如此迅速而徹底的變化，無法在水下呼吸的他現出了嗆水的痛苦模樣，向後踉跄着退了幾步。卻聽Orm大喝一聲，整個人躍入空中，高高舉起開始散發出熾熱紅光的三叉戟猛地向着冥王當頭劈下。只聽铿然一聲，三叉戟被那漆黑的頂端卻流轉着岩漿般的紅光的雙叉戟架住。Orm立刻借力向上一個空翻，卻愈發勇猛地再次劈砍下來。他的攻勢之猛烈，硬生生把比他高出許多的冥王逼退數米，連腳也陷入了大地之中。
冥王此刻似乎已經緩了過來，水流在他的四周環繞開來，如一層透明的薄膜包裹着他全身。他雙手橫舉着雙叉戟，喉嚨中爆發出一聲低吼，将Orm震開。
Orm在水中輕盈地旋轉一圈，宛如一條靈活的海豚從另外一個刁鑽的角度攻上來，三叉戟輪轉出炫目的光華。他的動作流暢狠辣，招招致命。西塞羅的防守卻也是滴水不漏，招式比起Orm更加沉穩雄渾。三叉戟和雙叉戟對撞濺出的星火如煙花般各處綻放，銀色和金紅如兩條咆哮的長龍互相撕咬，兩人一時竟勢均力敵僵持不下。Orm再次高高躍起，集中所有精神力于眉間，他本就是個容易專注的人，即使在夢裏也是如此。于是原本寂靜的水流開始滂沱攪動，形成了通天徹地的漩渦卷向西塞羅。冥王的長袍和黑發在水中翻飛不休，卻見他瑩白雙眼中驟然迸射出洶湧紅光，雙手握住雙叉戟猛然向地面插下。只見戟鋒入地之處，忽然有金紅光芒向着四面八方散射開來，大地崩裂，一道駭然炎流沖天而起，與那巨型漩渦撞在一起。
沛然的沖擊力橫掃四方，整個許普諾斯幻境在強大精神力的碰撞下搖搖欲墜。Orm竭盡全力，利用自己的海流抵抗那蠢蠢欲動要奪回控制權的炎流，他懸在半空，雙手張開，額頭青筋暴起，口中發出獸一般的低吼。他的海流愈發雄渾，化作海中巨龍，以壓倒性的姿态灌注而下，眼看着就要将冥王的力量徹底壓制。
可是他的注意力太過集中，以至于他沒有看到背後緩緩張開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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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道金紅色的仿佛是某種粘稠的地幔狀物質形成的宛如觸|||||||手般的東西從他身後的地面悄悄升起，宛如一朵緩緩綻開的火之花。當他感覺到雙手手腕被纏住的時候，才終于分心，回過頭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宛如靈蛇一般的地幔熔岩迅速一層層順着他的手臂纏繞而上，同時還有另外幾條一圈圈順着他的雙腿盤繞而上，腰身也一樣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被迅速纏住，一條觸||||||||手甚至橫過他的脖子，死死收緊，令他無法呼吸。他用力掙紮，卻終究如陷入了蜘蛛精心編織的羅網的小蟲，那熔岩雖然不燙，他卻驟然覺得自己剛才奪得的控制權在一瞬間被釜底抽薪，複又變得無法動彈，就連手中的三叉戟也漸漸化成霧氣消散了。
他知道自己敗了，立刻攥緊左手想要讓自己醒來。可是他試了幾次，卻還是動彈不得地被那些金紅色的繩索困在半空中。
海水迅速化作煙雲散去，許普諾斯之境恢複了穩定，他們重又回到原來那伫立着無數黑色石柱的祭壇上，四周圍繞着熔岩之海和那古老的睡夢之獸。
西塞羅勾起嘴角，複又變得那般高大，用一種欣賞的神情緩步走向困獸般掙紮着，對着他嘶吼的Orm。
他伸出蒼白的手，用那黑色的爪子一般的指甲輕輕劃過Orm的面頰。暧昧的觸感另Orm愈發狂怒，轉過臉去想要避開他的碰觸，“你暗算我！”
“在夢境之中何來暗算一說。是你自己不小心。你真的以為憑你這些剛剛學會的小手段，能夠打敗我？”
Orm咬緊牙關，心跳卻愈發劇烈。他輸了，而且又被困住了，這一次西塞羅不知又要用怎樣的夢魇來折磨他。
“不過你真是讓我越來越喜歡了。還是第一次有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成功反擊到這個地步，就連我也稍稍狼狽了一下。”西塞羅湊近他的臉，近到仿佛是在嗅着他身上的氣味。冥王伸出蛇一樣的舌頭，舔了舔黑色的嘴唇，“如果不是你和你那個哥哥吃了情人果，我真想現在就像你哥哥那樣，征服你……”
“你敢！！！”Orm雖然怒吼着，心裏卻越來越害怕。這個冥王已經不是第一次做出這種暧昧動作，而且看他的眼神，也另Orm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冥王的手順着他的脖頸滑向他的衣領，摩挲着他的鎖骨。如果不是動彈不得，Orm早已一拳揮了過去。
“放心吧，我現在不會對你做什麽。吃下石榴籽的人必須對主人忠誠，如果和除了主人之外的任何人發生關系，最開始你會覺得惡心痛苦，然後嘛……你會死。我可不想讓你死掉，那樣太可惜了。”冥王一邊說着，一邊享受一般嗅着Orm脖頸間的氣息，“不過，如果我将你的主人殺死，你就自由了，那時候再來占有你不遲。”
如此羞辱人的話語，另Orm的憤怒遠遠戰勝了恐懼，“你永遠也不可能戰勝Arthur！”
“怎麽？已經承認他是你的主人了？”
“我沒有主人！”Orm從牙縫裏說道。
“在我看來可不是這樣。”冥王的手順着他身體的曲線往下滑，“你處處受制，就算在夢裏也做不成自己的主人。你天生就是要臣服的，不管是臣服在Arthur面前，還是我的面前。”
Orm忍無可忍，他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束手待斃。
如果在夢裏現在還贏不了冥王，他必須換一個辦法……
“把你的髒手拿開。”Orm似乎忽然冷靜了些，沉下聲音說道。
冥王卻只是邪惡地微笑着，“奴隸沒有資格要求主人。”
“你不是想讓我當你的眼線麽？如果你不想得到虛假的消息，最好放尊重點！”
西塞羅的眉梢微微挑起，這一次他總算住了手，稍稍向後退了半步，“怎麽？你願意合作了？”
Orm冷冷地看着他，頭依舊高傲的揚着，“你自己也說過，我們的目标本來是一致的。Arthur或許是個強悍的戰士，但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王。他太理想化，太相信地表人，根本不知道要怎麽當王。”
西塞羅莫測的白色瞳仁凝視着他，“是什麽讓你回心轉意了？”
“你說得對，在夢裏我贏不了你。”Orm雖然認輸，但态度完全不像是手下敗将，“與其被迫做事，還不如做些對自己有利的事。你剛才說如果Arthur死去，石榴的綁定就解除了不是麽？如果沒有他，我就還是亞特蘭蒂斯的王，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西塞羅哈哈大笑起來，一拍手，那些束縛着Orm的觸||||||手忽然全都松開了。Orm跌落下來，好在他及時找到平衡，才沒有落地得太過狼狽。他努力穩住自己的心跳，保持着臉上表情的平靜。
西塞羅的身高也恢複到原來兩米左右，不至于高到給人威脅感的地步。可是他的笑容卻仍然像一個面具，Orm知道他并沒有這麽容易相信自己。
“不愧是King Orm，能屈能伸。再這樣下去，我真是會愈發迷戀你了。”西塞羅緩緩走到他面前，“既然你想合作，就拿出點誠意來吧。”
Orm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這一次來出使塔爾塔洛斯的，一名是亞特蘭蒂斯的顧問大臣維科，而另一名地表人，是前聯合國秘書長發言人。表面上看來是海洋和地面的聯軍，實際上地表對于這趟任務并不上心。聯合國這個機構在地表上不過就是個虛名，根本沒有哪個國家會真的把他們當回事。而這個使者還是一個已經退休的秘書發言人，可以說沒有任何重要性，可見地表對于塔爾塔洛斯可能造成的威脅一無所知。就如同他們對亞特蘭蒂斯也一無所知一樣。”
西塞羅似乎有了更多興趣，“你是說，所謂的地表和海洋的聯軍，其實只有海洋而已？”
“雖然如此，但你需要忌憚的，其實是正義聯盟。”Orm輕笑一聲，“在我們說話的這會兒功夫，蝙蝠俠，鋼骨以及閃電俠已經在嘗試潛入塔爾塔洛斯了。”
西塞羅面上似乎閃過一絲怒色，随即哈哈大笑，“看來你果然很有誠意。”
“先不要急着去對付他們。”Orm深深地望着他，“蝙蝠俠并不相信我。這些信息只有正義聯盟和我知道，如果你對他們出手，就會暴露我的身份。他們此次進入地下，不過是想救幾個地表人出來，對塔爾塔洛斯不會構成任何威脅。你們早已将那些比較有價值的地表人藏起來了不是麽，剩下的矮人溝的那些，讓他們帶走便是。我的身份就算要暴露，也應該在更為合适的時機下，為了幾個矮人溝的地表人就浪費我這顆棋，不是太浪費了麽？”
西塞羅略略沉吟，輕哼一聲，“說的有幾分道理。”
“如果我可以取得蝙蝠俠的信任，對你來說也更有價值。更何況，你不會想與超人為敵的。”Orm說着，勾起嘴角，故意露出一個深邃的微笑。
西塞羅微笑道，“那你認為我應當接受和談？”
“現在接受，沒什麽壞處。如果塔爾塔洛斯露出太強的實力，引起人類的警覺促成了海洋和陸地結盟，才是真正的危急。就算你們的核武器可以毀掉世界，也不過是同歸于盡的結果，我們能生存的地球目前也只有這一個。在沒有把握能得到全方面勝利的前提下，按兵不動才是最好的選擇。”
“呵，我怎麽覺得，你表面上是在為我着想，實際上是在幫他們？”
Orm嘲諷地說道，“你若不信，盡可以去将蝙蝠俠等人抓起來，與亞特蘭蒂斯開戰。別忘了我們手中握有的力量不遜于你塔爾塔洛斯的地核之力。一個亞特蘭蒂斯你尚且對付不了，我倒想看看最後你要如何占領地表。”
西塞羅幽幽望着他，Orm也毫不退縮地回視。半晌，西塞羅忽然微微颔首，“好，我接受你的提議。King 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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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m醒過來的時候，發現Arthur正滿頭大汗一臉關心和驚惶地盯着他。
“你幹什麽？”Orm皺眉。
“你總算醒了！！！”Arthur翻了個身，一下子躺倒在Orm腿上。
Orm嫌棄地擡起一只腿踢了踢他，“喂，要躺就去自己床上躺！”
Arthur一晚上都沒有睡。他在假裝睡着以後就等着Orm那邊有什麽動靜，等了半天卻只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然後Orm的呼吸變得綿長，似乎是睡着了？
Arthur剛剛松了口氣，想着可能确實是自己多慮了的時候。忽然，Orm的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
Arthur立馬坐直了身體，盯着對面床上的Orm。誰知沒過多久，Orm的身體開始劇烈抖動，喉嚨深處還發出壓抑的呻吟，眉頭也緊緊糾結在一起。他連忙沖了過去，想要将似乎正在噩夢中掙紮的Orm叫醒。
問題是，不論他怎麽搖晃Orm的身體，Orm都繼續在夢境裏掙紮，幾乎如擱淺的魚一般痛苦。Arthur甚至試着拍Orm的臉，卻都不能将他喚醒。他正想着要叫醫療官來，忽然Orm安靜下來了。
又過了幾分鐘，Orm便自己醒了過來。
“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Arthur爬起來，專注地望着Orm仍然顯得疲憊非常的臉，“你最近是不是經常做噩夢？為什麽不肯睡覺？Orm，我不管你到底夢見了什麽，你今天必須告訴我。”
Orm看着他，長長嘆了口氣，扯了扯嘴角。不知道為什麽，Arthur覺得那是個苦笑。
“已經沒事了。”Orm平靜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