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被詛咒的關系

Orm躺在海藻叢中，那些柔軟細膩的枝條宛如情人戀戀不舍的手臂，纏綿地撫摸着他裸||||露的皮膚。他手腕上的禁锢已經被他扯斷了，此刻他如同一只餍足的貓，一動也不想動。

Arthur躺在他的旁邊，伸出手去逗弄一只一直在他們附近徘徊的散發着幽幽紫色光芒的光睑鲷。它柔軟的身體纏繞着Arthur的手腕，宛如一片淡紫色的絲帶。Orm側過臉來，低笑一聲，“它在說什麽？”

“我怎麽知道……”

“你不是會跟魚說話嗎？”

“……我只是能感知到它們的精神。”Arthur很不滿Orm語氣裏的調侃，“不過它現在好像心情不錯。”

Orm也難得地伸出手，去觸摸那不知逃走的紫色絲帶。Arthur卻反過手來，指尖與Orm的扣到一起，仿佛好玩一樣地勾弄着。Orm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幼稚。”

不過他并沒有将手抽開。

Arthur卻從胸腔裏發出低沉的笑聲，“我之前還以為你做噩夢是關于我的。”

Orm略略驚訝，皺眉道，“為什麽？”

“因為是我們第二次之後……你才開始做的噩夢。”

Orm嗤笑，“對于一個智障而言，你想得太多了。你還沒有讓我做噩夢的實力。”

“那你到底夢到了什麽？我從來沒見你害怕過什麽。”

Orm沉默了。告訴他的心念剛一動，那股熟悉的、噬人的恐懼感再次蔓延過來，他仿佛看到了冥王那雙瑩白的空洞雙眼，宛如黑暗中的掠食者一般盯着他。

他和Arthur做了錯事，做了罪惡的事，可是他卻不想停下來。但這并不代表着他能忍受被任何其他人知道，那種沉重的後果，他承擔不起，Arthur也承擔不起。

一國之王兄弟亂||||||倫，将是整個亞特蘭蒂斯的恥辱和醜聞，甚至動搖國本。其餘三國對亞特蘭蒂斯也并非全然順服，尤其是澤貝爾王，野心不可小觑，定然會借此事大做文章。而現在地表也開始知道他們的存在，再加上塔爾塔洛斯，他們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更何況還有母親……

他不敢想象母親知道了她兩個兒子暗地裏做的事，會有多麽痛苦和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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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沒事了。”Orm輕輕嘆了口氣，轉過頭來，對上了Arthur溫暖而專注的雙眼，“相信我，我能處理好。”

Arthur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他的臉頰，“我一直都相信你，我親愛的弟弟。”

Orm難得地微微笑了。不是諷刺的笑，不是威懾的笑，不是不屑的笑。而是真正的、另眼角微微現出了細紋的、因為心底的溫暖而露出的笑容。在Orm的前半生中，溫暖的感覺太少了。他幾乎忘記了有人陪伴是怎樣一種幸福。

他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對面前這個奪去了他一切的陌生兄長産生了這樣一種複雜而糾纏的牽絆。他本應恨他，他也一直以為自己是讨厭他的。

讨厭和喜歡，原來只有一線之隔麽？

Arthur忽然低聲問，“我沒有在做夢吧？”

Orm翻了個白眼，“看來你以前做過這樣的夢？”

“夢過啊。”Arthur壞笑，“都是和你的。”

“You fucking pervert.”（你這個變态）

“我是變态，那你是什麽？”

Orm瞥了他一眼，撐着身體坐起來，用手指将有些散亂的金色短發理好，聚攏到腦後，然後開始抓過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結果Arthur一伸手，又摟住他的腰把他拉了回去。

”今晚就在這兒睡吧。”

Orm狼狽地被Arthur熊抱在懷裏，不習慣和人如此親近。雖然做|||||愛的時候也十分親近，可是不知為何，這樣被從身後抱住靜靜躺着的感覺反而比幹柴烈火的時候還要令他窘迫。他抱怨道，“你身上太熱了。”

Arthur把頭埋在Orm的頸項裏，像犬類一般嗅着，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雖然一開始覺得十分別扭，可是漸漸地，連續幾天不睡覺尚未被完全緩解的疲憊悄無聲息地湧上眼睛，他的身體也漸漸放松，意識随着飄蕩的柔軟海藻漸漸沒入夢霭深處。

這是他在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在另一個人的懷抱裏入睡。

大約是因為正在準備接見使者和應付正義聯盟成員的事，西塞羅沒有入侵Orm的夢境。他睡得那般安穩，連夢都沒有，意識像是化作一顆無憂無慮的水分子，在無邊的宇宙之海裏自如地漂浮着，沒有目的，沒有恐懼，沒有欲望，所知所見只有無窮無盡的存在，不管過去和未來。

Arthur比Orm先醒過來，他低頭，有些訝然地望着懷裏的金發男人，一時不能相信關于昨晚的記憶都是真的。此時此刻的Orm安靜地閉着眼睛，金色的睫毛顯得那樣長，眉骨高高的，鼻梁挺直，柔軟的嘴唇微微張開，看上去竟有些可愛。他的胸腔裏彌漫着前所未有的完滿感覺，好像忽然間什麽都可以不在乎了。

他低下頭，在Orm光潔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Orm輕吟一聲，被打擾了一般不悅地皺了皺眉頭。然後睫毛輕顫，眼睛掀開一條縫隙，未退的困頓如水霧一樣蒙在湛藍的虹膜上。他緩緩地眨了幾下眼睛，才微微擡起頭，看到Arthur正低頭望着他，笑得無比溫柔。Arthur身上那種淡淡的汗味和雄麝的味道奇異地令人安心，他炙熱的體溫另Orm即使沒有蓋着任何被褥也不覺得寒冷。

Orm微微發愣，似乎反應不過來自己的處境。

“早安啊，弟弟。”

迷茫只持續了片刻，便重又凝結成熟悉的鋒芒。Orm用尚且有些沙啞的聲音問，“現在什麽時間了？”

“大概早上六七點？”

Orm長長嘆了口氣，然後坐了起來。失去了Arthur體溫的庇護，他打了個冷戰，開始将衣服一件件套上。

Arthur看他神色平淡，不知為何有些略略的失落。他抓住自己的三叉戟，那金黃盔甲便再一次包裹住他魁梧傲岸的身體。兩個人都沉默着，只能聽到Orm系着盔甲帶子的聲音。

明明在片刻前還濃濃的溫情不知為何在兩人都清醒以後散卻了不少。他們沉默着回到昨天那機械海蛇被Arthur拆毀的地方，Orm找到了自己的三叉戟，默默拾起，然後喉嚨中發出一聲長嘯。海王龍聽到Orm的呼喚，破開茂密的海藻沖來，那戰鯊也緊随其後。二人乘上各自坐騎，繼續往海溝國趕路。如果時間沒有計算錯誤，今晚之前亞特蘭蒂斯和地表人的使團便會到達海溝，他們要盡快帶着海溝國的軍隊和卡拉森趕回。

海溝國附近，陽光徹底杳絕，海底只有嶙峋的山石，如無數巨人腐朽的屍體胡亂地橫陳在地球深處。

進入海溝國的領地之前，Orm忽然開口說，“昨天的事……”

“你別他媽告訴我讓我當成什麽也沒有發生過。”Arthur忽然用仿佛已經憋了很久忍無可忍的憤怒表情瞪着Orm。這一路來，Orm都沒有怎麽和他說過話，他幾乎可以肯定，Orm要反悔了。

Orm對于他激烈的語氣和憤怒的表情略略驚訝。他難得地沒有回嗆他的蠢哥哥，只是略略無奈般地嘆了口氣，“我想說的是，我不後悔昨天發生的事。但是我們之間的關系必須保密。”

這回輪到Arthur愣住了。

原來……他不後悔？

Orm見他不說話，繼續用平靜到公事公辦一般的聲音說，“這樣的事一旦洩露出去，亞特蘭蒂斯必然大亂。我會被放逐，你的王位也會受到威脅。澤貝爾王絕不會放過這個發難的機會。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會是一場災難。”

Arthur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這我明白。”

他們這樣的關系，不管是在哪一個世界，都會被認為是最醜惡不堪的罪惡。就連Arthur自己在以前，如果聽說一對親兄弟之間發生不倫之事，也會覺得惡心。

怎麽可能想到自己竟然會愛上最不應該愛的人。

禁忌的果實越是罪惡，就越是香甜。

可是他卻仍舊不甘。他愛上Orm了，他想要光明正大地親吻Orm的嘴唇，想要與他做所有戀人都會去做的事，約會、看電影、喝酒……但是他們不行。

他們的關系，從一開始就被詛咒了。

Orm看得出他的不甘和掙紮，他自己又何嘗不覺得痛苦。先前欺騙自己，告訴自己所有不應該有的關心和悸動都是石榴的作用，尚且能夠應付處理那些混亂的感情。如今兩人卻不顧一切地将那層模糊的紗撕了個粉碎，雖然有種痛快淋漓的歸屬感和幸福感，但随之而來的，卻是無數難以逾越的痛苦。

Orm知道，作為亞特蘭蒂斯之王，Arthur總有一天需要有一名王後，和他一起統治海洋，為他生兒育女。那是Arthur的責任和義務，不是他能夠選擇的。而Orm，沒有任何立場阻止，也沒有任何立場與Arthur并肩。他注定只能眼睜睜看着，裝作若無其事，強顏歡笑。

沉重的黑暗将他們重重包裹，密不透風，像是衆神的詛咒。忽然間，一些速度奇快的東西從他們身邊竄過，咕嚕着一些類似語言卻又像是動物的哼鳴的怪聲。Arthur舉起黃金三叉戟，頓時如烈日一般明媚的光撕裂了黑暗的海溝，在他們面前，密密麻麻懸浮着無數樣貌醜陋的魚怪。他們看到Arthur手裏的聖光，感知到了Arthur那迅速在洋流間彌漫開的精神意志，便都微微欠身，向着他們的王拜服下來。

他們的目的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