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罂粟
亞特蘭蒂斯兵變的消息被全面封鎖,陸地尚且被蒙在鼓裏。但是Orm知道,此時此刻湄拉大概正在前往陸地,去找正義聯盟的人。
她會想盡辦法混入亞特蘭蒂斯城中,來确認Arthur的生死。
此時此刻,Orm高居王座之上,看着維科被士兵押送着進入大殿。維科強烈要求見他,甚至不惜以死相逼,Orm到底不忍自己童年時信任的老師自殘,同意召見他。
維科見到他,不願下跪。Orm皺眉,對侍衛使了個眼色,立刻便有幾名侍衛過來,合力按着維科的肩膀,強迫他跪下。
Orm看到了維科眼中的憤恨和失望,裏面的不屈越是濃烈,越是他想要的結果。
“你想見我。”Orm冷冷開口。
“你沒有資格繼承王位。”維科平靜地望着他,“亞特蘭娜女王尚且在世,就算Arthur死了,也不該是你!”
Orm哼笑一聲,嘴角微微提起,笑得尖銳冷漠,“你見我,就是想說這些沒用的?”說完,他緩緩漂浮而起,居高臨下地望着從未在心裏服從過他的、甚至沒有将看家本領傳授給他的曾經的“老師”,“母親希望過平靜的生活,這些紛争煩擾之事,她沒有興趣。”
“那也要由女王當面來說!”
Orm徐徐下降,落到維科面前。他垂着一雙似乎有些憂郁的藍眼睛,“你從來就不喜歡我,維科,你太迂腐了,心裏永遠認為繼位的應該是長子,不論你心裏多麽清楚,我比Arthur更适合當王。如今的結果,你早就應該預料到。”
“你以為你和他的區別只是長幼麽?!他的仁慈寬厚是你永遠也不可能擁有的!”
“如果我沒有仁慈,你現在早就是一具屍體。”憤怒在Orm的眼中燃燒,“仁慈之王,是在天下太平之時才需要的。如今我亞特蘭蒂斯腹背受敵,光是仁慈忍讓,你以為敵人會回報以同等的寬容麽?那只會把我們帶向毀滅!
“原本亞特蘭蒂斯沒有敵人,是你挑起的陸地對亞特蘭蒂斯的仇恨!”
“如果仇恨這樣輕而易舉就能被挑起,只能說明他們本來對我們就沒有多少善意!陸地向海洋中排放劇毒廢料垃圾,害死了我們多少的子民?現在你反過來說是我挑起的仇恨,不覺得太本末倒置,太可笑了麽?”
“你真是無藥可救……”維科搖着頭,仿佛痛心疾首,“Arthur那麽相信你……你果然是沒有良心的麽!你到底有沒有殺他!”
提到Arthur,Orm心頭又是一痛。他轉過身,一邊浮起一邊道,“我說了,Arthur得了重病,不能再執掌王國。不過你放心,我暫時不會殺你。我會讓你看看清楚,你對我的認知有多麽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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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人将維科帶走後,Orm卻忽然感覺到一陣沉重的疲憊。
他一直沒有敢去見母親,在他下令将亞特蘭娜軟禁之後。他不敢想象,當亞特蘭娜聽說Arthur被他殺死了,再見到他時會是怎樣一種表情。會是仇恨嗎?恨不得沒有生他這個兒子的仇恨……
他知道,母親更愛Arthur,雖然她不承認,但Arthur是她與摯愛之人生的,而自己……不過是她被迫誕下的。每一次她看到Arthur,心裏溢滿的會是對托馬斯的愛戀,而看到自己,想到的卻是對歐瓦克的厭惡和憎恨……
如果他和Arthur之間只能存活一個,他猜測母親心中就算不願承認,也會偏向Arthur多一點吧。
他閉上眼睛,眉間卻彌漫着濃濃的疲憊。從王座之後離開谒見大廳,他揮退了所有的侍衛,從一扇隐秘的暗門進入一條隧道。
隧道不長,停止于谒見大廳、議政廳和國王寝宮三點中心的正下方。這條密道原本做為避難之用,盡頭便是一間避難用的密室。如果亞特蘭蒂斯王城遭到毀滅性打擊,國王便可以從谒見大廳、議政廳亦或是寝宮中的任何一處以最快的速度進入。那是一間極為安全嚴密的屋子,只有亞特蘭蒂斯的王族知道,如今已經被Orm改成了囚室。
這幾天他一直徘徊在以這間囚室為中心的有限的範圍內,有時候甚至會故意觸碰邊界,感覺到胸口微微的痛楚,他便覺得十分安心。
同時卻又更加痛苦。
即使他背叛到了這種地步,Arthur竟然還沒有放棄他麽……
每每思及此,Orm便能感覺到那種越來越頻繁出現的酸苦滞澀之感在胸口和喉嚨深處蔓延,還有一股漸漸濃烈的,對自己的厭惡。
他一直都沒有下來過,但是今天不得不下來了。
看守囚室的是穆克挑選的幾名心腹,Orm對每一個人都進行過仔細的排查詢問,又将那幾個人的家人接到王宮裏暫住,這才敢将那幾個人安排在這裏。見到他,輪值的兩名侍衛悄無聲息地下跪,Orm微微颔首道,“他今天怎麽樣?”
“沒有什麽動靜。”
“飯吃了麽?”
“沒有……”
Orm微微皺眉,道,“打開門,然後你們就去隧道口的地方守衛,兩個小時以後回來。”
“是。”
門上漂浮的能量場漸漸散掉,沉重的鐵門悄無聲息地向上擡起。
門後是一間幹淨整潔的房間,必要的家具設施一應俱全。Arthur的雙手都铐着沉重堅硬的鎖鏈,就算是以他駭人的力量也無法掙脫的鎖鏈。牆上的那一頭可以調控鎖鏈的距離,每一次有人要進來送飯的時候都必須将鎖鏈縮到最短,防止Arthur攻擊進來的士兵。等到離開後再将鎖鏈放到最長,令他能夠自由在屋子裏活動。鎖鏈上還有門上都有電擊裝置,如果Arthur強行掙紮試圖破壞鎖鏈和大門,就會遭受到可怕的電擊,不會對他造成永久性傷害,但是也足夠令他好一陣子無法行動。
Orm進來的時候,士兵已經将鎖鏈收到最短,現在的Arthur被迫站在一道牆壁旁邊,雖然被囚禁,但他的姿态依舊高大威武,充滿着危險的威壓感,金黃的雙眼中更是燃燒着足以另任何士兵雙腿發軟的狂怒。
“你終于來了。”Arthur的聲音那樣低沉危險,幾乎像是在低吼一般。他看着一身黃金铠甲頭戴王冠的Orm,幾乎以為對方是在炫耀了。
然而Arthur心裏也知道,Orm為什麽會來。
一月之期到了。就算Orm再怎麽不願意,也還是要戴着王冠來求着自己這個階下囚來上他。思及此,那被悲憤日夜折磨的心口,才能稍稍感到一絲快意。
Orm看了看桌上沒怎麽碰的食物,道,“沒想到你也學着那些迂腐的大臣搞絕食這一套?”
“你把母親怎麽樣了?!”Arthur喝問道,中氣十足倒是一點也不像好幾天都沒怎麽吃飯的人。
Orm冷笑,“你覺得我會對母親怎樣?”
Arthur死死盯着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如果敢對媽做什麽,我他媽一定讓你後悔!”
“在你心裏,我就這麽不擇手段,連母親都會下手?”Orm的聲音平靜。
“對我這個親哥哥可沒見你手軟。”
Orm輕輕嘆了口氣,轉身端起桌上的餐盤,走到距離Arthur大概五步遠的地方,蹲下身,将餐盤放下,命令道,“吃飯。”
“Fuck you!!!”
Orm定定看着他一會兒,忽然輕聲說,“只要你保證以後好好吃飯,我可以解開你的束縛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裏,你可以随便對我發洩你的憤怒。不過大門仍舊是從外鎖上的,就算是我也打不開,所以你也不用想着借機逃走。”
Arthur一愣,随即又嘲諷地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點伎倆?!”
Orm轉過身,走向靠近門邊的一面小小的類似鏡面的瞳孔識別器,在确認身份後一道CR激光投影出現在他面前,他輸入了密碼,按下命令鍵,Arthur手腕上的鎖鏈立刻迅速變長,令他能夠走到餐盤附近。
Orm轉頭說,“過一會兒不論如何你我都會接觸,我可不希望一會兒你連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Arthur此時此刻的表情,像是想要将他撕碎一樣。終于,Arthur大步上前,一屁股坐下來,抓起盤子裏的魚就往嘴裏塞,吃的那般狂暴,簡直像是原始人一般兇狠,仿佛他咀嚼的不是魚肉,而是Orm的肉一般。一邊吃着,金黃的瞳仁卻一直緊緊盯着Orm,仿佛已經開始在腦子裏演練一會兒要如何撕碎面前這個徒有俊美面容卻沒有心肝的惡魔。
他要報複,要把Orm加諸在他心頭的、日夜不斷地噬咬着他的傷痛盡數奉還。
而Orm,看着那曾經充滿愛意寵溺的眼神被仇恨取代,何嘗不是一顆心像在烈火中灼燒。可是他還不能說,因為他還不确定冥王有沒有辦法得知Arthur的存活狀态,如果他不能,現在很可能便已經認為Arthur死了,如果他此時告訴Arthur,冥王一旦感知到,就會穿幫。
然而就算如此他知道還是有風險,因為畢竟Arthur也吃過石榴,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冥王到目前似乎都還沒有進入過Arthur的夢境。根據他觀察到的結果,似乎陸地上有零星的一些已經食用過亞特蘭蒂斯水果的政府要員也同樣沒有受到影響,對于之前發生的總統被亞特蘭蒂斯“刺殺”一事表示質疑。或許是Arthur和這些地表人身上有某種特質,另西塞羅無法進入?亦或是進入後有什麽風險。Orm不能确定,也不想打草驚蛇地主動詢問。
受到影響的畢竟還是大多數,所以才會出現地表政府對亞特蘭蒂斯一邊倒的敵意。
他知道盧瑟已經在想辦法從那些免疫者的私人醫生那邊弄到血液和dna樣本,自己這邊也已經收集到一些Arthur身上的血液樣本送去給他比對。得到結論只是時間問題,到時候他就不用再被動下去了。
眼見Orm有點走神,Arthur愈發生氣。将已經空了的餐盤扔到Orm面前,惡聲惡氣地道,“該是你履行諾言的時候了,還是說你又在騙我?”
Orm擡眼看他,似有幾分無奈。他站起身,走到那CR控制器旁邊,按下按鈕。
瞬間,Arthur雙腕的鎖鏈被放到了最長,令他可以任意在房間裏活動。
Arthur眼中似有驚訝之色, 大概是沒想到Orm竟然真的會放開他。
不知不覺間,海水也愈發炙熱,那股原始的欲望正在不遠處蠢蠢欲動了。兩個人卻只是靜靜對峙着,各自用專注而複雜的眼神凝視着對方。Orm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這準備裏還帶着一股自我懲罰的自虐意味,但他絕不會承認這一點。
見Arthur只是狠狠盯着他,卻沒有動作,Orm故意勾起嘴角,笑得挑釁而諷刺,以此來激怒他,“怎麽,給你報仇的機會,你都不敢麽?還是說你愛我愛到這種程度,就算我背叛你,捅了你一刀,把你拉下王位,你還是無法恨我?”
他輕描淡寫毫不在意的語氣,終于成功擊潰了Arthur狂暴頭腦裏最後的理智。
Arthur發出一聲駭人的怒吼,金色的利劍一般沖向了Orm。Orm只覺得身體仿佛被橫空飛來的高壓水炮撞擊,整個人都飛了出去,狠狠撞在牆上。他幾乎要懷疑這麽大的響聲會不會另整個海王宮都在搖晃。還不等他喘過來一口氣,Arthur又一把提起他的衣領,将他狠狠摔向地面。
Orm感覺五髒六腑像是都要被震碎了,疼痛卻給了他某種洩憤般的快意。
Arthur如一座山巒般壓在他身上,憤怒地扯着他的領子大吼,“為什麽不還手!”
Orm道,“不是答應你,讓你洩憤麽?”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你不會。”Orm無畏地望着他,仿佛早就把他看透了一般,“就算是現在,就算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玩弄你,你還是愛我愛到根本不會舍得殺了我。”
“You heartless monster!!!How can you do this to me!!!”Arthur目眦欲裂地怒吼着,可是金色的瞳仁深處,卻是令人窒息的哀傷。
Orm卻仍然在笑,笑得那麽美,卻那樣惡毒,“是你自己愛上我的,我沒有逼你。”
Arthur這一生,還從未有過這麽強烈的恨,還有這麽強烈的痛。面前這個美麗而殘忍的男人,就像是罂粟、像是鴉片、像是砒霜劇毒。他恨他,恨不得将他的胸膛剖開,看看那顆心到底是什麽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