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其實我私心也想發給你看

困在顧從燃和床褥之間的許沉河逐漸被無止境的親吻弄到透不過氣來,他眯縫着雙眼,松開顧從燃衣襟的手無力地推拒着對方壓下來的胸膛:“困。”

顧從燃終于舍得放開許沉河,身下的人偏過了臉,細細地喘着氣,眼睛卻閉着,眉頭舒展,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

“嗒”的一下,顧從燃擰亮了床頭燈,開的最低檔,橙黃色暗光,但足以讓他看清許沉河的臉。

這下,顧從燃徹底從狂熱中驚醒,唇上仍留有二人唇舌輾轉時産生的溫度,他卻半點不想回味。許沉河和江畫再像,他也不至于分不清這兩人,除非是他自己腦子魔怔了,克制不住了,早有了把對江畫的沖動想念發洩在許沉河身上的念頭。

把許沉河的手塞進被子裏,顧從燃關門出去,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給祝回庭打電話。

那邊很久才接,祝回庭的聲音透着疲憊:“幹嘛呢?”

顧從燃話還沒問,倒先讓對方勾起了好奇心:“你睡了?”

“還沒,在訓人呢,被小兔崽子氣個半死。”祝回庭催他,“說正事吧,我這邊還沒訓完人。”

顧從燃揣着心事,暫時懶得過問祝回庭的私生活:“你給許沉河接的什麽香水廣告?”

“你現在才來關心啊,是不是聞到那個味,受刺激了?”祝回庭笑了笑,“lullaby的代言,就江畫以前最愛的那個香水牌子,不是說每款香水都是一個故事麽,許沉河代言的新款就是江畫那款的故事延續。”

“欺瞞”是lullaby中最熱最經典的款,而“黑色火焰”的上市是回饋香水愛好者對“欺瞞”的熱愛。

二者香味相似,但成分稍有不同,“欺瞞”是沉香後調,“黑色火焰”則是威士忌留香。

“你故意的?”顧從燃問。

祝回庭忙撇清關系:“真不是,你信我的話,這就是個巧合。”

巧不巧合的顧從燃沒法考正,但他對許沉河越線了,卻是板上釘釘的事。

他頭疼地靠在沙發上,懊悔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不知該如何處理兩人關系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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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從燃在沙發上坐了一夜,聽着窗外漸小的雨聲,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天邊已擦亮,綴着成片的烏雲,無聲預兆着接下來一整天的壞天氣。

身上蓋了條厚厚的毛毯,廚房裏傳出叮叮當當的聲響,不一會兒,許沉河神清氣爽地從廚房裏出來,腰上系着圍裙,手裏端着盤冒煙兒的肉丁荞麥面,輕巧地放在餐桌上。

“顧總,你醒了。”許沉河解下圍裙挂到牆壁的挂鈎上,“昨晚謝謝你送我回來,我沒惹什麽事吧?”

微啞的嗓音,一啓一合的雙唇,讓顧從燃又憶起昨晚那個纏綿的吻。他掀開毛毯,折疊好,沒再看許沉河的臉:“沒,很乖。”

平常都是許沉河誇學生乖,此刻輪到自己被誇,他反而感到不好意思,大步走近抱走顧從燃懷中的毛毯,說:“衛生間備了新的洗漱用具,你洗漱好就出來吃早餐吧,你的那份在鍋裏保着溫。”

顧從燃點了頭,在洗手間裏速戰速決,出來時許沉河及時地遞上他昨晚進門時脫下的大衣:“顧總,衣服已經烘幹過了,口袋裏的錢包鑰匙擱在茶幾上,你看看少沒少東西。”

語氣輕松,臉色如常,顧從燃禁不住懷疑昨晚的事只是場夢。他接過大衣披上,整理着袖口問:“你家裏有兄長?”

“沒有,”許沉河拐去廚房給顧從燃端早餐,“我是獨生子。”

“你昨天喝醉了一直喊哥哥。”顧從燃拆穿他。

得虧顧從燃提示,許沉河記起了昨晚上做的夢:“說來見笑,我夢到江先生成了我哥哥……雖然從沒見過面,但總感覺認識了好久。”

熱氣騰騰的荞麥面放在面前,上面鋪着嫩黃的煎蛋。顧從燃用叉子攪和面和肉丁,心裏對江畫的愧疚成倍劇增,只好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你用的那個香水聞着不錯,以後繼續用吧。”

老板都認可這個味道了,許沉河也沒道理再說這香水味的奇怪,只能逼着自己适應:“好。”

品牌方建議藝人在代言前将産品真正地用在自己身上,以做到藝人和代言産品之間的磨合。

磨合期也就三五天的時間,服裝造型定下來後,許沉河就收拾行李趕往廣告拍攝地了,臨離開呈桉市前想跟顧從燃說一聲,大廈28層的總裁辦公室卻空無一人。

年關将至,顧從燃熬夜多日,決定在這周把積攢的會開完。26層的會議室大氣敞亮,策劃部和組織部的部門負責人圍坐一起,聽顧從燃宣布今年的年會任務。

一番各抒己見,會議持續了兩個小時,散會後顧從燃把手機掏出來看,擱置無關緊要的未讀,将重要消息回複了,最後只剩下許沉河的微信消息沒點開。

那天之後,他就沒再主動找過許沉河,雖是在同一座大廈裏,但處于不同的樓層,彼此都碰不了面。

把轉椅拖到落地窗旁坐下,顧從燃在陰暗了多天終于放晴的天空下點開對話框。

許沉河:顧總,我剛下機,這邊太陽好大,比呈桉市熱,早知道不帶羽絨服過來了。

據祝回庭說廣告拍攝地在偏南的城市,那邊的冬季最低溫度基本在10℃~15℃上下,近十年只罕有地飄過兩次雪。

顧從燃見不着許沉河的臉,說話口吻都放松很多:今天有什麽工作?

對方很快回複:下午拍平面照,明天拍廣告視頻,我擔心自己缺乏鏡頭感。

顧從燃:那就當自己在錄課,在鏡頭前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

許沉河:顧總有什麽方法平複緊張情緒嗎?

會議圓桌上的小盤子裏裝着獨立包裝的薄荷糖,顧從燃剝開一顆咬在齒間,想起江畫當年第一次參加春晚,上臺前舔完了一支棒棒糖。

他編輯道:讓方助理幫你買支糖,吃完記得補口紅。

許沉河沒完沒了:吃糖舒緩緊張,是什麽原理嗎?

顧從燃沒什麽耐心:江畫說吃甜食使人快樂。

對面良久沒有回應,将近下午時,許沉河才規規矩矩地道謝:謝謝顧總的建議。

看着平平淡淡不滲入任何感情的七個字,本想敷衍人的顧從燃突然有種反被人敷衍了的錯覺。

直到晚上,顧從燃的手機都沒再彈出許沉河發來的新消息,他本着監督對方工作的想法,給祝回庭去了個電話:“下班沒?”

“你問我,還是他?”祝回庭問。

顧從燃答得模棱兩可:“你們。”

祝回庭站在攝影師旁邊看底片:“剛拍完最後一輯,等他卸完妝就能下班了。”

“拍得怎麽樣?”顧從燃坐進車裏,單手系上安全帶。

祝回庭賣關子:“等成片出來不就知道了。”

許沉河卸完妝出來,祝回庭向他打了個手勢,低聲沖電話那頭說:“先挂了啊,回聊。”

幾個小時不間歇地凹造型拍照片,許沉河滿臉倦容,比站着連續上四節課還累。

他接過方芮遞來的柚子茶,喝一口潤喉,走到祝回庭身邊問:“上鏡還行嗎?”

“自信點,把‘還行嗎’改成‘很好看’。”祝回庭在影棚裏一下午,餓慌了,“走,吃飯去。”

方芮收拾好随行的帆布包,沖許沉河晃晃抓在手裏的糖果包裝袋:“哥,你糖還吃不?”

這是許沉河上午聽取了顧從燃的建議讓方芮去外面超市買的,沒散裝,只買了一大袋,挑了根荔枝味的吃。

事實證明甜食對他緩解緊張的作用不大,許沉河把糖果朝方芮那邊推了推:“你不是愛吃糖嗎,留給你吧。”

考慮到明天還有工作,大家吃完飯便回酒店了,許沉河放熱水泡了個澡,趁着自己尚未有睡意,靠在床頭把背得滾瓜爛熟的分鏡頭腳本再過一次。

品牌方安排的商務套房優雅清淨,許沉河卻認床,在寬大的雙人床上輾轉不眠,苦惱地翻個身摸過枕頭邊的手機,在被窩裏趴着點亮屏幕。

江畫的微博號他很少登上去看,偶爾上線都會被轉評贊的數字震撼到。這次也不例外,這次也不例外,他随手點開幾條私信,內容大同小異,要麽是詞藻堆砌的贊美,要麽是春風和煦的關心。

閑暇時許沉河看過江畫的影視作品和綜藝節目,那個男人确實優秀得足以擔起千千萬萬人的喜愛。

從消息界面退出來,許沉河切換到搜索框并排輸入顧從燃和江畫的名字,這一看就看到了半夜,配合着各種活動圖片、機場照及“一顧江山”話題下粉絲總結的種種細節,他仿佛将顧江兩人的故事讀了一遍。

第二天前往拍攝地時,祝回庭忍不住打量許沉河臉色:“昨晚幾點睡的?”

“一點多,”許沉河揉揉眼,“放心吧祝哥,不會影響拍攝的。”

“對你來說動态拍攝比靜态拍攝可能要難得多,你要集中注意對表情和動作的把控,快的話合同約定的九個小時之內就能完成工作。”祝回庭翻看着制作公司發來的消息,“還有,今天下午六點前平面拍攝的成片會出來,到時我拷貝一份傳給你,你挑幾張發給顧總過過目。”

許沉河不疑有他:“好。”

廣告劇本講述的是一個關于“吸引”的故事——落魄的街頭歌手在接受路人打賞的琴盒裏意外收獲一張舞會的邀請函,當晚,他喬裝打扮成文雅的紳士,噴灑自己調制的香水,在舞會上得到夢寐以求的萬衆矚目,也得以牽自己喜歡的女孩跳一支舞。

60秒的廣告宣傳片于江畫而言或許易如反掌,擱在許沉河身上便是難于登天。

再三喊“cut”後,導演嘆了口氣,盡管眼裏失望加劇,但對待影帝級別的藝人,态度仍是客客氣氣的:“江先生,廣告和電影不同的是前者沒有太多的臺詞羁絆,所以運用肢體和眼神傳達故事顯得尤為重要,懂嗎?”

“江先生”三個字猶如當頭一棒狠狠敲醒了許沉河,他抱緊吉他,驟然想起江畫在某個訪談裏說過的一段話。江畫之所以能成為出色的影視藝人,是因為每當投入一個角色,他會忘記“江畫”的名字,而成為劇本中與自己天差地別的人。江畫給予角色血肉和靈魂,正如他所說——“我可以暫時抛棄我,從而成為無數個‘我’。”

許沉河卻潛意識裏從沒抛棄過“許沉河”的身份,戲裏戲外,他沒把自己當成江畫,也忘了要将“我”和劇本描述的故事融為一體。

“很抱歉,再來吧。”他投給導演和周圍的工作人員滿含歉意的笑容,迅速地調整了自己的狀态。

晚上七點,許沉河結束最後一個鏡頭的拍攝,導演滿意地喊了句“收工”,他挺直疲憊的軀幹,向攝制組的每個人道謝:“辛苦你們了。”

累了一整天,原本該胃口大開,許沉河卻沒什麽食欲。方芮貼心地為他打包了份醬汁肉排,以防他回酒店後餓肚子。

祝回庭和許沉河同層不同房,進房門前,祝回庭叫住許沉河:“照片我發你郵箱了,你回去記得看看。”

“好。”許沉河點頭。

“還有,”祝回庭說,“明天早上十點的航班,我們八點在大堂集合,你調好鬧鐘起床。”

“知道,”許沉河答應,“不會遲到的。”

似乎沒什麽可說了,許沉河指指自己的房門:“那我回去了,有點累。”

“等下,”祝回庭覺得還是有義務安慰下自己的藝人,“沉河,你今天做得很好了,至少已經進入狀态,不是誰都像你進步這麽快的。”

許沉河這才笑了:“嗯。”

浸泡在溫熱的水中,許沉河全身都松懈下來,仰靠在浴缸壁上不想動彈。他甩掉手上的水,摸過置物架上的手機,登上郵箱打開祝回庭發來的文件包。

兩輯照片,一輯是街頭歌手的裝扮,GCDS的印花連帽衛衣和休閑直筒褲,配一雙贊洛缇黑色高幫運動鞋,身後背棕色吉他,手裏拿未開封的香水,是歌手沒蛻變前的平凡。另一輯着一襲傑尼亞修身西服,儒雅嚴謹,開蓋的“黑色火焰”握在指間,是舞會上的驚鴻一瞥。

許沉河做夢都沒想過鏡頭下的自己會這麽好看,他左挑右揀,勾選了七八張,又擔心遭顧從燃厭煩,于是取消好幾個勾,兩輯各給對方發送一張,再加上一句文字:顧總晚好,這是祝哥讓我發給你過目的。

發完就擱下手機抹沐浴乳去了,也不知接收圖片的人看了之後心頭輕輕一顫。

顧從燃下載原圖,放大縮小細致觀察好久,保存好後問對方:如果不是經紀人提醒,你就不會主動發給我看麽?

許沉河洗完澡抹完護膚品,帶着一身香氣鑽進被窩,才記起拿起手機看消息。顧從燃的問話讓他摸不着頭腦,字裏行間一頓琢磨,覺得對方該是怪他沒有自主想法。

他試探着回複:其實我私心也想發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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