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非要讓我承受這些嗎?

每年春節是顧從燃在顧宅呆得最久的時候,一連三天和家人從早到晚接見不同的客人,或親戚或朋友。顧存楷最沉不住性子,初三晚送走最後一撥客,他癱在沙發上慵懶地用牙齒咬開啤酒蓋兒:“明天我想睡懶覺,媽你別喊我起床了。”

屋裏暖,衛芳苓褪下方才送客出庭院大門時搭在肩上的披肩:“最遲九點起,你哥不是給你買了四級資料嗎,讓他監督你做。”

顧從燃忙出聲:“我不奉陪,明天要回公司,有事處理。”

顧存楷立刻來勁了:“哥,薛妗桐的簽名你幫我搞來沒?”

“我答應幫你要了嗎?”顧從燃抽走弟弟手裏的啤酒,“做試題沒見你這麽積極啊。”

顧存楷往衛芳苓身上一倒,向他媽告狀:“漂亮媽媽你看,哥連這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我,讓我怎麽有動力刷題嘛。”

衛芳苓不吃這一套:“這樣,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你做完五套卷子,你哥給你搞個簽名,做完十套,給你搞個貓簽還是狗簽……”

“那叫to簽!”顧存楷說。

“管他黑兔白兔,你要能把卷子給做了,你哥什麽兔都能給你搞過來。”衛芳苓可嚣張。

“成!我這就去做。”顧存楷一躍而起,抓了兩包零食直往樓上沖,沖到二樓又探出腦袋,“哥,說話算數!”

“算。”顧從燃說。

活寶去學習了,衛芳苓迤迤然到廚房讓保姆弄燕窩吃,顧從燃自然不會跑去跟偏廳正在看字畫的顧申禮讨論古文化,于是也上了樓,抱了電腦窩在鋪了軟墊的飄窗上。

大過年的,誰想處理不要緊的工作,顧從燃也就是開個電腦裝裝樣子,面對屏幕卻一個文件夾都不想點開。

躺在軟墊上的手機輕微振動,顧從燃左手撤離電腦鍵盤,摸到手機舉到眼前,看到無關的垃圾短信後心裏一陷,是失望的情緒在作祟。

自除夕那天不辭而別,顧從燃一直期待許沉河的來電,想知道他看到餐桌上的禮物和紙條會有怎樣的想法,也想通過他的親身敘述知道他這幾天過得怎麽樣。

但現實總與他背道而馳,許沉河一次都沒來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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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背臺詞時,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總會打破好不容易營造的入戲狀态,許沉河在畫線的臺詞後做了個标記,轉頭拿起手機接通:“顧總。”

“記得我,為什麽不找我?”顧從燃問。

劇本翻過一頁,許沉河理智地回答:“這幾天忙。”

“現在也忙嗎?”顧從燃急切道,總感覺對方疏離的語氣下一秒就要挂線。

許沉河沒顧從燃想的那麽沒禮貌,他将三色筆卡在本子中間,合上劇本擱到腿邊:“不忙。”

見不着面,但顧從燃能從許沉河簡短的語句中分析出對方的漫不經心。

“今天的戲份很累?”顧從燃揣度。

許沉河推開堆疊在腿上的被子,曲起腿,睡袍滑到了大腿根,他揉捏着自己奔波了一整天而酸軟的小腿肚:“今天沒戲份,一大早飛去G市參加lullaby香水的新聞發布會了。”

顧從燃對許沉河近日的行程一概不知,此時慢半拍地用電腦打開微博,頭條廣告推薦位赫然便是許沉河所代言的lullaby新品發布,讨論熱度和閱讀量絲毫不比江畫那時的廣告片少。

視頻還未點開,顧從燃先感到了胸腔的激蕩,秉着好東西适合安靜下來獨自欣賞的原則,他先把電腦放一邊,跟許沉河專心聊起了天:“發布會還順利嗎?粉絲熱不熱情?今晚留在G市過夜嗎?那邊天氣挺熱的吧,你以前就說比起鵝毛大雪更喜歡清涼的夜風……”

“嗯。”許沉河将下巴擱在膝蓋上。他怕冷,所以畏懼下雪的冷冬,更愛夏天的傍晚在炎熱的空氣中聽着聒噪的蟬鳴刮完一盒巧克力味的冰淇淋。

但他沒跟顧從燃說過。

“發布會很順利,粉絲也熱情,我第一次體驗被人搶着跟我合影。發布會上有調香環節,我根據你身上的味道調了款冷感香水,以後見面時再帶給你。另外……我不在G市了,因為明天堆積了很多戲份,不便在G市久留,我晚上八點就回來了。”許沉河拿過床頭的果香乳液,在小腿上擠一坨,順着方向揉開,“顧總,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們下次再聊?”

縱使提問很多,但電話裏許沉河回答全面,顧從燃一時沒能從對方最後一句的轉折中反應過來。他不想就這麽結束這通電話,急急叫住許沉河:“還有。”

“顧總說吧。”許沉河嘆道。

顧從燃随便挑起一件原本無足輕重的事:“我弟弟說想要薛妗桐的簽名,如果你方便的話麻煩幫他實現下願望?”

“不麻煩。”許沉河笑了,“我殺青後把簽名拿給你吧,或者寄快遞也可以,看你方便。”

“我方便來見你。”顧從燃不假思索道。

電話裏一片詭谲的沉寂,連輕緩的呼吸都變得格外清晰。

許沉河腿也揉了,身體乳也塗了,目前再沒什麽能分散注意力,只好結巴地回答:“你不是……才探過班嗎?”

“可我還是想見你。”顧從燃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許沉河輕笑,也不知道自己的一味忍讓是為了什麽:“好吧。”

對方的笑聲像細風鑽入耳道,顧從燃感覺整副聽覺系統都在為許沉河沉迷:“你有沒有看到,我放在桌上的禮物?”

那盒怪味糖果就在床頭的置物板上,許沉河拿下來舉到話筒旁晃了下,發出“飒飒”的脆響:“看到了,謝謝顧總。糖我只吃了兩種味道,烤棉花糖味和割草味,其它還沒吃。”

“割草味?”顧從燃疑惑。

“就類似于青草散發的那種清新的香味,在學校操場上體育課時經常能聞到。”許沉河說。

顧從燃以前沒留意過那個味道,但是春夏時家裏的院落有請園丁來護理,不知道他聞過的割草味和許沉河所形容的操場氣味是否一樣。

“那雪貂呢?”顧從燃問。

許沉河打了個呵欠:“雪貂很可愛,我挂到我的包上了,但願它乖乖的不要掉下來。”

顧從燃知道許沉河困了,可他仍想再聽聽對方的聲音:“那你呢?”

“我?”許沉河縮進被窩裏,“我不可愛啊。”

懸在腦子裏的那根弦緊繃着,顧從燃想聽一個确切的回答:“畫畫,我是說,沒見面的這些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天花板上的吊燈明亮晃眼,千百光暈像牽扯着許沉河走進虛無的夢:“嗯,想了。”

互道晚安後,許沉河發了好久呆,想不屬于自己的感情,想似有感應卻從未經歷過的事情。劇本看不進去了,他重新抓起手機,切到微博頁面刷新。

這幾天他微博刷得很勤,忽略挂在熱搜上自己的廣告短片,以及明顯又增加大量消息的私信區,他做賊心虛地多次偷窺梁遂的動态,看對方有否向衆人分享那張大夜後共同吃早餐的合照。

幸運的是,梁遂或許壓根沒有分享那張照片的念頭。

兩組演員彙合拍攝的戲份越來越多,對戲和走戲時的交流讓彼此之間更熟稔。休息之餘,許沉河終于得空找薛妗桐要了簽名,用特地新買的磁扣本子,內頁是漂亮的水彩插畫。

“給誰簽的呀?”薛妗桐蠻有興致。

“顧總的弟弟。”許沉河說。

“哦~”薛妗桐拖長了音,“弟弟叫什麽名字呀,我給個to簽。”

許沉河沒弄明白to簽是什麽,他用手機快速打字查了查,又反應過來自己不知道顧從燃他弟弟的名字。

“你寫個顧小帥哥,現在的男生都愛聽女生誇自己帥。”許沉河提議。

薛妗桐笑得彎了腰,邊寫邊問:“那江老師你呢,你也喜歡別人誇你帥嗎?”

許沉河沒這方面想法:“那倒沒有,我希望聽到別人誇我演技好。”

這樣就能證明他是可以把江畫演好的。

薛妗桐在本子上又是寫又是畫的,還能一心多用跟許沉河聊天:“江老師你太謙虛了,其實你又帥,演技又好。按我說……”

“嗯?”許沉河揚眉,示意她繼續說。

“我說了你別生氣哈,”薛妗桐把腦袋湊過來壓低了聲音,“江老師,其實你身姿和臉蛋都一級棒的,客串女裝完全能豔壓很多女星。”

一聲輕咳,兩人迅速拉開安全距離,許沉河為薛妗桐的話而燒紅了臉,轉向聲音傳出的方向時仍帶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樓房後方樹蔭密集,顧從燃站在三四米開外,不知是不是拜一身冷色調的穿搭所致,臉色不太好。

“啊,你的顧總來探班了。”薛妗桐故作驚慌,随即晃晃手中的本子,“我去房車上寫,寫完給你哦。”

說完便兜上棉服後帶着圈絨毛的帽子,步伐輕快地跑了,識趣地給二人留下相處空間。

多日沒見,僅靠每天不足半小時的電話聯系,似乎比不上當面能夠描摹對方眉目唇瓣的親密觸碰。

顧從燃性急地摟了許沉河上房車,進卧室都嫌拖沓,直接把人按在沙發上,掐着下巴固定住動作就吻了上去。

許沉河嘴裏有薄荷糖的味道,顧從燃勾着對方閃避的舌尖時貪婪地吮取着那絲快要消失的甜味,全然不顧窗外會經過何人,又會有誰在暗中窺探。毫厘之近的半垂睫毛下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顧從燃看不慣,扣住許沉河的後腦勺,五指用力扯住他柔軟的頭發。

“疼……”唇齒間漏出一個不甚明了的字眼,許沉河攢着眉,眼中與痛苦疊加的是無盡的悲哀。腦後拉扯頭發的手驀然一松,與發根相連的頭皮卻密密麻麻地上演針刺的疼痛,許沉河渾身都在顫,像墜入冰川般難受:“顧總。”他哀切地喊着眼前給予他疼痛的人,“你非要讓我承受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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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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