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表白(四)
自從那場“君子協定”, 沈曦簡直變了個人!!!
高一六班全體老師驚掉下巴!
沈曦無比努力學習!!!
而且, 也不熊了!!!
要說是受期中刺激, 也不像,畢竟已經過去很久。
沈曦三個同寝表示,沈曦每天3點才睡, 7點起床,不吃早飯直接上課,只有4個小時休息, 一回宿舍立馬做題, 除了撒尿不挪地方,至于周六周日, 死都叫不出去。室友都說“比吸毒還猛”。
至于白天,沈曦也不再玩兒, 不再扯淡,不再逃課, 全程念書。不過,他與夏九嘉方法不同。夏九嘉認真聽講、記錄,而沈曦覺得“浪費時間”, 用一只耳朵随意聽聽, 把主要精力置于自己刷題——語文課寫數學,數學課寫英語,英語課寫物理,物理課寫化學……他一口氣買N多題,每天低頭不停地算。
“沈哥……”安衆驚訝, “您被魂穿了嗎?”
錢厚也說:“沈哥,不要吓唬咱們!”
上官淩霄:“沈哥,難道中了病毒???”
“都滾一邊去。”沈曦頭都不擡,“最近沒有時間,你們自由活動。”
安衆、錢厚等一衆小弟:“哦……”
沈曦謹守承諾,不再發情書也不再講情話,給了夏九嘉最想要的“距離”,只是,每天睡前,沈曦都會把當天全部“戰果”拍照并發微信給水晶皮凍。
不得不說,學神發起狠來,和學渣發起很來,天差地別!!!
學神本來做題就快。同樣一個晚上,學渣做兩套題,學神能刷十套題。
于是,每天早上,夏九嘉都會震驚地看到……沈曦昨晚,又把每科真題各寫兩套!!!沈曦有許多教輔,《王後雄學案教材完全解讀》《解題題典》等等。對于一看就會的題,沈曦通常跳過,只做那些“有趣”的題,最後核對答案。此外,沈曦還會背誦中文英文的詞彙和句子。
而在每天十幾張甚至幾十張寫滿字的書頁和卷子的照片後邊,沈曦只會寫一句話:【今天還是喜歡。】
再無任何騷話。
每次都是“今天還是喜歡”。
千篇一律,毫無變化。
然而,那即使是沈曦、每天沒有十四五個小時也沒法兒寫完的題的照片配上“今天還是喜歡”的文字,在夏九嘉看來,反而是比之前那些長長長長的微信還令人心慌。
夏九嘉也有危機感。
他平時不熬夜學習,甚至說,晚自習後都不念書。他只寫學校發的教輔、卷子,還有老師推薦的書,覺得這些已經足夠——學校很有經驗,會選最好的題,其他教輔的知識點恐怕基本已被覆蓋。出于這個原因,夏九嘉每天都會利用自習時間寫完各科作業,回寝室後不開書包,只讀一讀經典中文、英文小說,學單詞,看句子。
不過,在沈曦的壓力之下,夏九嘉也……買了《解題題典》,擠出下課、午休晚休時間做做,倒也見到幾道新題,心裏覺得,那個“約定”真的是perfect,竟讓自己又有進步。
…………
月考之前,夏九嘉去外面一家文具店裏買筆。
正好碰到沈曦。
夏九嘉不理,淺淺打了一個招呼,便轉回頭去,裝作毫不在意,叫老板把四種黑色中性筆都拿出來給他試。
對于這次月考,他很謹慎,比期中還要謹慎——萬一翻車,還要搭上自己,把自己送給沈曦談戀愛處對象,非常可怕。
因此,他特意出來買筆。就像刀劍對于戰士、球杆球拍對于球員一樣,鉛筆水筆對于考生來說也是搭檔,極其重要。
老板把筆逐個掏出。
夏九嘉一支一支地試。
他沒太思考,直接就用必背課文《燭之武退秦師》試筆。
先用第一支筆在硬白紙上寫:【夫晉,何厭之有?】一開始,因為沒有用過,墨水并未下來,“夫”字沒有寫上,夏九嘉反複幾遍,才在剛才那些沒墨水的“夫”字上面成功寫出一個很正常的“夫”字。
接着,夏九嘉換第二支筆,另起一行,寫:【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因為是要試筆,夏九嘉字寫得很大,行間距也大。
第三支筆:【若不闕秦,将焉取之?】
第四支筆:【闕秦以利晉,惟君圖之。】
各寫一句以後,夏九嘉決定,買這第四支筆。手感最好,寫得流暢。
夏九嘉字比較秀媚,四行下來,字賞心悅目,除了那個“夫”字——因為不下水,來回勾抹,顯得突兀。
沈曦湊近看了一眼:“哇哦,有兩個字當真難看。”
“兩個?”夏九嘉瞅了半天,“哪兩個?”哪有兩個???除了“夫”,還有什麽???
沈曦說:“還有一個。”
“……”夏九嘉皺眉。
他是完美主義,此時聽沈曦這樣一講,有些別扭、難受。
嗯,幹嘛都要完美。
沈曦好像注意到了皮凍露出來的表情,嘴角一勾,一只胳膊搭着櫃臺,輕輕靠着,沒穿校服,腰帶将腰部勾勒出美好的線條,說:“小皮凍兒,去過蘇州獅子林麽?”
“嗯?”夏九嘉不明所以,說,“沒有。”
沈曦說:“我去過。”
夏九嘉說:“你去過就去過呗……”顯擺什麽?
“別急。”沈曦卻繼續講道:“蘇州獅子林呢,有一座真趣亭。乾隆下江南時在那附近閑逛,忽然一時興起,叫人備好筆墨,揮毫、賜字、留下墨寶,寫下了‘真有趣’三字。寫完卻感後悔,覺得庸俗不堪。當時狀元黃喜就在一邊陪駕,揣摩到了乾隆想法,便說自己一貧如洗,請皇上把中間‘有’字賞給他用,于是乾隆順水推舟,單獨留下“真趣”二字,立即由俗變雅,意境全然不同。乾隆走後,地方官員築造亭閣,就是真趣亭。”
夏九嘉愣愣看着,不明所以。
沈曦又笑,竟很英俊:“所以吧,既然您老不大高興……那兩個字賜給我咯?好麽?”
夏九嘉點頭:“行啊。”
“嗯。”
“話說,到底哪兩個字寫得不好?”
沈曦伸手抽了一根粉色水筆,拔開筆帽、放在一邊,又用長長的手指按着夏九嘉的那張硬紙,微微向自己方向挪了一點,右手手腕一抖,在“夫”字上畫了一個圓圈:“這個。”
夏九嘉也想到了:“嗯,我知道。還有呢?”
“那這個字,送給我了。”
“嗯。”
“還有……”沈曦拉了一個長音,手腕輕晃,握着筆尖緩緩下移,到第四行,“闕秦以利晉,惟君圖之”那句,在“君”上面又畫了一個圓圈,說,“還有這個。”
“……”看出上當,夏九嘉不發一言。可沈曦沒有發情書講情話,他也不能開罵。
那個“君”字,固然沒有寫得很好,可也沒有寫得不好,和別的差不太多。
沈曦又說:“好了,你答應的,這兩個字送給我了。”
“…………”事到如今,又不能反悔,當“吃了吐”,夏九嘉只能不作任何表示,其實就是默認。
沈曦幾根手指指尖放上櫃臺玻璃輕磕幾下:“老板,一把裁紙刀。”
老板是名女性,大約50多歲,不明所以,将一把裁紙刀遞到沈曦手上:“八塊八。”
沈曦說:“再來一把格尺。”
老板問:“哪種?”
“最便宜的。”
“給,六塊八。”
“謝了。”沈曦動作很慢,“咔”地一聲,将刀尖劃出一點,用格尺比着“夫”字左緣,很小心地在硬紙上下刀,确保割的直線,不會劃到別處。
上下左右四刀,沈曦刀尖一挑,将那“夫”字挑了出來,放在一邊,又去割另外一個“君”字。
而夏九嘉,沒有辦法,只能站在一邊默默地看。
十來秒鐘,沈曦将第二個字也挑了出來,擺在“夫”後,右手食指中指各按在一個字上,在光滑的櫃臺玻璃上面上下撥弄幾下,又用手心輕輕攏着那兩個字,看着夏九嘉,說:“行,你把寫的這倆字兒,賜給我了。”
“……”夏九嘉又白又薄的臉皮上,竟是起了一層淡紅。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怎麽的。
50多歲的文具店老板這時候終于看懂兩個小孩玩的把戲,仿佛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用一臉“卧槽還有這種操作”的表情定定地看着沈曦與夏九嘉。
沈曦又要了雙面膠,翻開剛剛才買的黑色筆記本,把夏九嘉送給他的“夫”“君”依次擺上、對齊,橫着貼在扉頁上面,還用手指按了兩下,弄嚴實,說了一句“月考減油”,便潇潇灑灑推開文具店的大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