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四點,比賽一結束我們就走。”

“我行李……”

“不急,還有的是時間。”

是啊,所以你直接拖着行李箱過來是想怎麽樣?

依然是大獲全勝,他和楊路遙配合的很好,讓她有點嫉妒。

只是這種嫉妒一出來就被她遏制下去,她不應該也決計不能有這種情緒,顧向言,本來就應該是楊路遙的才對,而她和顧向言只能是兄妹。

他和楊路遙相處的應該還是很好吧?無論在誰眼中都是絕配的一對兒,賽場上默契配合的身影讓人羨慕。

挺好的,就這樣挺好的。她不自覺的就說了出來。

“口是心非的女人啊!”

這聲音太過熟悉,又極具識別度,劉蘇只聽一句就認出是誰。頓時汗毛都豎了起來,警惕的環視四周,這才想起來她聽得出聲音,卻認不得人。

“清昭?”

“呦,聽的出來呢?”

“你怎麽……你在哪?”

“你看不見我的。”

“……”

“凡間的戲,最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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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意思?”

“生生世世,輪輪回回,無謂的掙紮改變,沒有意思嗎?”

“無謂?”她疑問。“清昭?”

“別問我,小姑娘,你知道我什麽都不能說的。”

“那你就別這樣若有似無的說些耐人尋味的話啊!”劉蘇有些惱火。

“別激動,別激動,你這個樣子很像神經病。”

別人是聽不到他說話的,只能看到劉蘇自言自語亂發脾氣。

“你們神仙都這麽無聊?”劉蘇壓低了身子,微微遮蓋住嘴。

出于好玩,清昭并沒有告訴她,其實,她在心裏說話就可以,他能聽到。

“當神仙真的是無聊的。”清昭嘆了口氣,“等哪天我攢夠了修為我就要當一個真正的閑散神仙,這些破事都推給別人。”

“對了清昭,當時我記得你說給我開了金手指,是什麽來着?我怎麽記不起來了?最近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是以前不曾發生過的。”

“唔?”

“是我的記憶出現了偏差,還是發生了什麽改變?”

“改變總會有的嘛,你重生不就是為了改變?不用在意這些。”清昭有些心虛,從顧向言重生回去對劉蘇的關懷備至到現在劉蘇對顧向言的避諱,這事情的起末和中間發生了什麽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也不無道理,劉蘇點點頭。

“可是……”

“別可是可是的了,要是沒有變化你重生還有什麽意義?”

“我想問,金手指是什麽來着?”

這個,月老不讓他說啊!

“是……愛!”這麽說也沒錯吧?

劉蘇出現黑人問號臉。“什麽東西?”

“有一天可能會出來的東西,總之是對你好的,不要懷疑我。”

“不是懷疑你。”只是覺得你不靠譜。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和顧向言可以重新開始,不一定非要把他推出去,拒他于千裏之外的。”

沒有。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逃避可恥,而且沒用。”

這話不是他說的,是那個老頭說的,他的認為,逃避是可恥了點,但是是有用的!

“你不是讓我放棄白蓮花,去找桃花林的嗎?”

“為什麽你還記得這個?!”

“我不應該記得嗎?”

這姑娘的記憶是斷在哪啊?

“可怕,我得回去了,再見!”

“嗯?清昭?”沒人回應她,劉蘇又小聲的叫了他一聲,還是沒有回答,應該是走了。

“她只會躲着你,你這又是何必呢?”清昭的聲音在顧向言耳邊響起。

“她躲着,我可以找她。”相比劉蘇,他知道清昭在身邊就要淡定的多。

“呦!”

“如果不主動出擊,那不就太無趣了?”

“你們有趣下去吧。”

“我有事問你。”

“什麽事啊?”

“關于蘇蘇的記憶。”

“……”這回連句再見都沒有,清昭就落荒而逃了。

其實顧向言也只是随便問問,他知道清昭那裏一定有答案,也知道清昭告訴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就是沒想到,這個所謂的神仙,跑的這麽快。

果然是不怎麽靠譜。

最後一個項目結束,顧向言毫不猶豫的打算退場,被楊路遙叫住。颀長纖細的身材配合着他獨特的氣質,令人一衆小女生心生景仰。

顧向言站定身子,等她說話,楊路遙只是下意識的叫住他,卻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有種強烈的直覺,好像不叫住他,他們的距離将會越來越遠。

顧向言耐心的等了她一分鐘,還是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大步一邁毫不留情的走了。

“顧向言……”不知道這一聲他聽到沒有,總之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而是一步一步的走向一個地方。

又是她,劉蘇。

行李在昨天晚上就已經收拾好了,劉蘇上去拖着箱子就往下走,剛鎖上門就收到了顧向言的短信。

“身份證帶了嗎?”

身份證?好像沒有。

于是又重新打開鎖翻找身份證,剛找到顧向言又問她學生證在不在,他們學校的學生證和校園卡是分開的,虧得她是把身份證和學生證放在一起的,不然又是一頓好找。

顧向言的電話過來,劉蘇接起。

“蘇蘇。”

“啊?”

“記得把陽臺的衣服也收一下。”

“你怎麽知道我陽臺曬了衣服?”

顧向言仰着頭,她宿舍的位置是一片的內衣。

“內衣什麽的,幹了就收起來吧。”

“……”╭(°A°`)╮內衣!

“我不是最後一個走,她們還要回來的。”

“那就把你自己的收起來。”

“哦,可是你怎麽知道我……”

“樓下,一清二楚。”

“……”幸虧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是兩個宿舍區!不然她們的內衣豈不是天天被人看!

顧向言買的票,當然是連座的,動車已經開了半個小時她才想起一件事,買動車票是要身份證的吧?

顧向言,記得她的身份證號碼?

她一時嘴快,問了出來。

原本閉目養神的人稍微睜開眼睛,眯着,“記住最後四位就可以了。”前面的和他一樣,中間的出生年月日他也是知道的,四位數,不難記,更何況最後一個還不是數字,而是一個X。

X,一個未知數,像極了他現在的情況。

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顧向言撇過頭看着窗戶。

劉蘇心裏默念了一遍顧向言的身份證號碼,然後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況下揚起了嘴角。

從窗戶的投影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到她的一笑一颦,而且不會讓她覺得不自在。

他能記得她的事情,她很高興嗎?即使只是一件小事。顧向言很想告訴她,他記得,他不僅記得她的身份證號碼,還知道她的手機號碼,還有她的學生卡號,甚至是銀行卡號和社交網站的賬號密碼!

顧向言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記得這麽多,早已經把關于她的事情都記到了心裏。他自诩記憶力強,卻不敢肯定那些課本知識他一直都牢牢記住,而對于劉蘇的事情,他竟然是一直都記得的,顧向言阖上眼眸。

劉蘇打了個哈欠,看了看貌似睡着的顧向言強撐起精神,總得有個人清醒着,不然發生什麽意外就不好了。

“還有兩個多小時,熬不住就睡會兒。”

“你沒睡?”

“不困。”像是要證明,顧向言拉開背包,拿出一本書開始翻看。

劉蘇安心下來,擺動着肩膀調整了下姿勢,閉上眼睛。

她是靠着過道的,而他是在窗戶旁邊,他特意買的買了EF 雙人座位。

顧向言心裏不爽,這讓他想起了劉蘇去世之後又回來的那天晚上,也是這樣背對着他,不看他,甚至都不想讓他抱。

現在甚至更過分,車上其他人都能看到她的睡顏,就他不行。

那次他是等劉蘇睡着了之後自己把人抱過來的,在這裏,顯然是行不通。動車到達一個站點的時候車身左右,傾晃,劉蘇的頭幾次撞到他肩膀上,終于是把她搖晃起來了。

有些惺忪的睡眼朦上一層薄霧,天真無邪像個孩子,聲音卻是清脆,“到站了嗎?”

“你才睡了十分鐘。”

“唔?那我能再睡一會兒嗎?”

“睡吧,靠過來點,不然待會兒還是要被晃醒。”

半醒半睡之間,劉蘇也沒想那沒多,輕輕的點了點頭,腦袋一歪,整個身子都靠了過去,甚至無意識的蹭了兩下他的肩膀。

顧向言的上身先是一僵,很快放松下來,動作輕柔的拿出外套披在她身上。

車上空調涼,容易感冒。

下車走的時候,他們碰到了方舒,顧向言的眉頭輕皺,下意識的隔絕開他們的視線。

他就是不喜歡方舒看她的神情,眼睛裏的喜歡那麽明顯,若是以前他可能不會注意到,但是現在他對劉蘇上心了,對她周圍事情的也感應的越來越強烈了。

又想到,劉蘇喜歡他更甚,那當時他說他喜歡楊路遙的時候,她到底是種什麽的感受?

一出站就看到了爸爸媽媽,劉蘇顯得尤為興奮,歡快的撲了過去。她重生之前的記憶是一片空白,像是有一個世紀沒見過他們了一樣,重逢的喜悅瞬間包圍了她,竟然不受控制的哭了出來。

“哎呦,怎麽了?一個月不見這麽想媽媽?”

豈止是一個月呢?她沒法說話,一開口就是嗚咽嗚咽的聲音,一張紙巾遞過來,劉蘇接過,擦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顧向言不知道她到底是因為什麽而哭,真的就是太想爸媽了,還是想起了以前傷心的事。他更不敢問。

兩個孩子回來了,家長當然是歡天喜地的搶過行李塞到後備箱,催促他們上車,詢問晚上吃什麽。

這個點回家應該吃宵夜了吧?他們回來的時間還真是不貼心,她一時欣喜若狂沒有考慮時間問題也就算了,可怎麽哥也?劉蘇看了他一眼,就這麽一瞥,卻看到了另一個人。

是一個還穿着的紅色運動衣沒換下來的傻大個。

“哥,那是方舒吧?”

“方舒是誰?”顧向言向前傾斜身子,擋住車窗。

“我的那個同學啊,他怎麽現在回來?好像是自己一個人?”

“可能待會兒就來人接了吧。”

“可是……”

“蘇蘇的同學?自己一個人嗎?那多不好,快讓他上來,我們把他送回去。”陸衛蘭說。

“嗯,我下去叫他!”說着就要下車去找他。

顧向言拉住她,“我去。”

相視無言,顧向言掃了眼車上,三個人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學長?”他剛出站,突然被顧向言叫住,是有什麽事嗎?

“你自己回去?”

“呃,我家離這不遠。”

那就沒有必要送他了,顧向言很想撇下他走掉,可身後的三雙眼睛,他大概是抵抗不住的。

“上車,送你回去。”

“啊?送我嗎?”

“不用勉強。”不想搭順風車的話就別勉強自己了,走吧!

“謝謝學長!”感謝學長!既然這樣,那他就不勉強自己徒步回家了,學長果然還是個好人啊!

意外的對上了話。

“……走吧。”

顧向言先他一步坐上車,隔開他和劉蘇。

“叔叔,阿姨你們好……咦,蘇蘇?你也在啊。”

劉蘇剛要回話就被顧向言截斷。

“家在哪?現在太晚了,早點回去吧。”

“是,太晚了,不然去我們家住吧?”陸衛蘭建議。

“他家就在附近,還是讓人家回去吧。”

劉蘇幾次想開口說話都被顧向言有意無意的打斷,見氣氛不對,顧莫生和陸衛蘭也沒在說話,方舒更是不敢多嘴,于是全程都是顧向言在安排,三言兩語,就把事情交代好了。

把方舒送到家,顧莫生感慨:“看來大一的都挺想家,這個點也要回來。”

“你們啊,這個點回來我都不想做飯。”

顧向言和劉蘇對視一眼,沒接話,劉蘇在車上睡了兩個多小時,現在一點都不困,只是有點餓。而顧向言一路沒睡,饑餓交困,有些難受。

“我們下碗面條吃就好了。”劉蘇說。

“誰下?”顧向言問。

“我會啊。”劉蘇指了指自己。

顧向言揶揄,“你下面給我吃?”

“怎麽了嗎?”

“加雞蛋嗎?”意味不明的笑。

“可以啊。”

“呵。”

“?!”怎麽了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就笑了啊?

清湯面條加雞蛋,深夜一碗竟然也是格外享受。吃了熱面,顧向言倒是睡不着了,而劉蘇本來就剛睡醒,此時更是沒有睡意。

而且,天還挺熱的,她額頭和鼻尖都出了汗。

“熱?”

“嗯……”

“屋頂比較涼快,去嗎?”

屋頂是涼快,可蚊子也多,“家裏還有花露水嗎?”

“薄荷和茉莉,喜歡哪一個?”

“想喝檸檬水了。”

“……”

倆人拿着花露水去了屋頂,上來就是一通噴,整個屋頂都散發着薄荷的氣味。

劉蘇先是玩了一會兒手機,但很快手機就發熱,悶得她手都出了一層薄汗,有些滑膩,于是把手機往旁邊一放不想再動。

“好像也沒有多涼快。”

“回去開空調?”

“還不想回去……想吃烤肉了。”

顧向言失笑,“昨天不是剛吃過。”

“感覺什麽時候都想吃呢,哥你去拿瓶可樂吧?”

“想喝?”

“嗯。”

“自己去。”

“那不喝了。”

過了一會兒,“哥~”久違的撒嬌。

“不怕胖了?”

“我現在很胖嗎?”

“不胖。”顧向言誠實的回答,“就是太矮,測過身高體重了吧?多高了?”

“90斤。”驕傲臉。

“身高。”

“還會再長的!”

“體重也會的。”

“!!!”我求求您了!閉嘴吧別說了好嗎?

“好了,不說這些了,大學生活怎麽樣,還習慣嗎?”

“就那樣吧,我室友人都很好,就是班裏的同學……”

“不好相處?”

“嗯。”劉蘇想了想,把軍訓時候的事情告訴了顧向言,不管怎麽說他也是個學長,也可以給她指點迷津。

顧向言的回答和阿諾如出一轍,只是沒有那麽随意,“衆口铄金,積毀銷骨。該阻斷的謠言和要澄清的誤會也要解決才是。”

“那要怎麽解決啊?”

“你這是在求我?”顧向言心情頗好。

“學妹的請求,作為學長應該幫忙的吧。”劉蘇做了一個俏皮的表情。

他當然是會幫忙的,可不想是以學長的身份。

顧向言不說話,劉蘇心裏也沒底,無論是作為學長還是作為哥哥,顧向言從來都是優秀的,她倒是沒想過他會沉默。

光潔白皙的臉龐渡了一層白月光,透着棱角線條分明的冷俊,發如墨玉,裝滿夜空的眼睛裝飾着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輕顫。

這夜太過安靜了,靜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她的心不可抑制的加速起來。這樣待下去,她只會越來越熱,越來越急躁的。

“我……”

“噓,別說話,仔細聽。”

他輕柔的聲音似乎有種魔力,按壓下她有些激烈的心跳。

屋頂上是被月光籠罩的世界,夜風吹過,攜帶着一絲涼爽,漸漸平複她心頭的躁動不安。

月朗星稀,沒有南飛的烏鵲,這樣看月亮似乎離她很近,仿佛伸手就能觸碰得到。

然而一伸手,連一絲月光都挽留不住。

身邊這個男人又何嘗不是她心頭的白月光?

她有種感覺,她不是不愛顧向言的,只是那愛裏包含着恐懼,她不敢剝開內心去看。因為只要一打開她就會想起那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漫長的等待,想起顧向言一年如冬的冷冰的臉,想起他對楊路遙笑的溫柔,想起種種,便是心動,心痛,掙紮。

從前的劉蘇完全就是個孩子,不會獨立思考,沒有主見,一切事情都任憑父母和顧向言的決定。

爸媽不會害她,哥哥說的總是對的。信奉太過,簡直成了誤區。

寄人籬下的自卑總是有的,只是隐藏太深。

顧向言把責任都推到她身上時她甚至也沒有抱怨,是啊,顧向言有什麽錯,楊路遙又有什麽錯?這段感情中的第三者就是她劉蘇,她更沒有資格去指責父母什麽。

真正的家庭,就應該是父母,兄妹。

不應該再有其他的關系。

重來的這一世,她不想再走老路,但這也不是說她後悔什麽,只是遺憾罷了。

喜歡顧向言不是什麽丢臉的事情,只是她的方式有問題。

她不應該把所有青春年華都寄托在顧向言身上,沒有自我。

只是,如果顧向言能對她好一點的話,她大概也就不會覺得遺憾了吧?

自嘲的笑笑,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莫不是還對顧向言有念頭?

看來真的不只是兄控這麽簡單啊。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我怎麽覺得,抽走的情絲又要回去了?”

“孺子可教。”月下老人輕嘆。

“那他們是不是很快就要回到從前了?”

“感情瞬息萬變,你是猜不透有情人想法的。”

清昭的确看不透,只覺得白日嬌豔悅目的紅線在夜晚看來格外詭異,如同蜉蝣的血絲一般。

這段情路,注定坎坷不平。

誰規定說兩情相悅就一定會在一起的,縱使他掌管姻緣,卻也不敢斷定天下情愛。

“說起來,月老,你既然管姻緣怎麽會沒有老婆?”

月老心頭一顫,“月老,從前也不是月老的。”

正如她,從前也不是那個奈何橋下的老婦。

“有的。”只是她不記得我罷了。

從未見過月老這幅模樣,清昭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說話,只能傻愣愣的看着他。

怎麽這會兒,就真的像個老頭子了?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你到底是想說什麽?”

也許他以為這是在拉近他們的距離,卻不知道某人已經把他推得更遠。

情越深,越會想着逃避,這他是切身體會過的,一碗湯藥斷絕紅塵,到底是愛還是不愛呢?

幾千年了,他仍然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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