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過了幾站，人慢慢多起來，很快就成了顧向言想象的人擠人畫面，尤其在這一站爆滿，顧向言的位置靠窗，他往外看了眼，是商場，難怪人這麽多。
顧向言開始還為他們坐在後面沒有前面那麽擠而感到慶幸，很快，他的臉就垮下來。各種躁亂的聲音混着公交車自身的聲音嗡嗡的要在他耳邊炸開，裏面還有小孩兒尖銳的哭喊聲，讓人聽了極度不耐煩，恨不得從窗戶跳下去。
皺着眉看着這一大群人，突然發現劉蘇以一個別扭的姿勢坐着，顧向言微微眯起眼睛，是站在她旁邊的女人拿着的東西擠着她了。
那女人大概得有三四十，穿着高跟鞋搖晃不穩的樣子，兩只手上都是超市購物的袋子，把這一片空間占據的滿滿當當。
一般這種情況下劉蘇一定是會讓座的，但這次她連起身空間都沒有，而且這人看着年齡也不大，她就盡可能的給她騰空間與人方便。
車晃的時候，劉蘇慣性偏了偏身子，那人就見縫插針往裏又放了一點。也就劉蘇是個好脾氣的，還能忍，他是絕對不能忍氣吞聲的。
顧向言拍了拍劉蘇的肩膀，“我出去。”
呃？劉蘇艱難的動了動，“不行，起不來。”
顧向言已經站了起來，高大的身材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但卻彬彬有禮，十分純良的笑着，“麻煩可以讓一下嗎？”可以說很有禮貌了。
說完還用手推一推購物袋，那人以為他要下車，連忙給他讓地方，空間一下子寬敞起來，大長腿一伸一邁，劉蘇也順勢滑倒裏面。顧向言滿意的笑笑，在那位中年婦女期待的眼神中坐在了劉蘇剛才的位置。
婦女黑了臉，“你不是要下車嗎？”
“嗯？我說過嗎？”顧向言不以為意，懶洋洋的說，很明顯是故意整她了。
那人張口又發現反駁不了他，于是故技重施的把東西往裏塞。
顧向言不是劉蘇，根本不給她那個機會，眼疾手快的伸手擋住往外一推，一個中年女人的力氣自然是沒有年輕小夥子的力氣大，更別說她站着，對方悠閑的坐着了。
“小夥子，我這放不開。”
“我眼不瞎。”剛才不是還放得開？“既然放得開就別往人身上放。”
Advertisement
語氣強硬的很，那人終于是知道這不是個軟柿子，只好悻悻作罷，卻仍是不甘心的抱怨東西太多，鞋太累。
顧向言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沒聽見，倒是劉蘇，頻頻看過去。這姑娘一看就是個心軟的，女人眼睛一亮，喋喋不休的抱怨，劉蘇不安的動了動，終于下定決心，然後顧向言就壓住了她即将起身的腿。
“老實點，別亂動，下車還早呢。”
“哦。”劉蘇當真就乖乖不動了。
得，這不僅是個心軟的，還是個慫蛋！
顧向言頭疼，這世界真是什麽人都有，這人是和他叫上勁了嗎？明明都有空位了還不去坐，虎視眈眈的看着他們兩個做什麽？反正他是不會有半分動搖的，倒是劉蘇坐不住，眼不見為淨，他幹脆讓劉蘇睡一覺。
于是那位中年婦女一直到下車都沒有坐過。
而顧向言，因為不知道這路車的站點不是直接到學校所以一直等着機器提示到站，結果直接坐到了終點站。
顧向言:“我們可以再坐回去。”
劉蘇:“……”我為什麽要睡覺呢？
乘客們陸陸續續的下車了，只有顧向言和劉蘇坐着不動。
“終點站，該下車了。”司機提醒。
劉蘇這才想起拿出公交卡來，“我們再坐回去。”
司機一臉為難，“不行啊。”
“這不是環行車嗎？”
“是環行車，”司機點頭，“但我得去加油，不能帶着你們，你們在這兒等下一班車吧。”
“好吧，麻煩您了。”
“沒事沒事。”
兩人只好下車，劉蘇看着他的臉色，“終點站還挺好等車的。”
“嗯。” 他倒是更希望車來的慢點，這個終點站好像還挺偏的，別說在這兒等車的了，整條大街也只有他們兩個。餘光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大概還有別人。
“熱嗎？”
“不算太熱。”
“嗯。”
誤入寂靜的無人城，原本在喧鬧的市區裏沉默的兩個人還不算尴尬，現在寂靜對安靜，滿滿的尴尬氛圍，他們的關系怎麽會這樣呢？顧向言懊惱。
很快一個穿戴的十分好看，拿着氣球的小孩兒跑來跑去的小孩兒打破了這份寂靜，來來回回跑了很多遍，終于承認了一個事實——這裏只有這兩個人。
顧向言就看着那個小孩兒原本還算可愛歡快的小臉一點一點塌下來，“哇”的一聲哭開了。
“媽媽！媽媽不見了！”
顧向言是真的不喜歡小孩兒的，因為他們完全沒有邏輯可尋，你完全想不到一個小孩腦子裏在想什麽，他應付不來。
要是劉蘇不在這兒，像這個小孩兒對着他突然大哭，他要是煩了很有可能還會不耐煩的說你媽不要你了。
人們經常說對着小孩子能體現自己最真實的一面，那他大概真的是個壞人吧。
走失的小孩兒碰上了一個壞人那還真是不幸，但幸運的是，壞人旁邊還有個好人。劉蘇是特別喜歡小孩子的。
這孩子是和媽媽走散了嗎？面容閃過一絲憐憫，她蹲下身子，聲音溫柔的不像話。
“乖，不哭了，姐姐幫你找媽媽好不好？”
小孩一邊哭一邊點頭，可憐的小模樣讓劉蘇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
她還記得小時候去參加婚禮，結果和顧莫生他們走散了，害怕惶恐又無助，只能乖乖的待在原地等他們回來找她。
那時候她擔心了太多，為什麽顧爸爸和顧媽媽都不見了？他們是不是不要她要抛棄她了所以把她扔下了？是嫌自己累贅了還是她表現的不夠好不夠乖巧又做錯了什麽……即使爸爸媽媽對她再好，到底也不是親生的，那個時候的她失去雙親心思極為敏感，寄人籬下的感覺總是有的。
其實婚禮到了看新房的習俗那裏總是會有些混亂的，走散也純屬意外，偏偏她是一個小孩子不了解這些。
人都送走之後，新郎新娘才發現蹲在角落裏拿着氣球的她。即使新娘還在微笑着，因為害怕而極度敏感的她還是看出來了新娘的不耐煩，怯懦的叫了一聲“嬸嬸”，卻在聽到一句回答的時候崩潰的哭了出來。
是再簡單平淡不過的一句話，“我認識你嗎？”
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她脆弱且處于崩潰邊緣的心理牆壘。
劉蘇自嘲的笑了笑，現在想想真的沒什麽好哭的，她也說不清當時為什麽會那麽難過，但是那種害怕和惶恐回想一遍卻還是有的。
劉蘇更加溫柔的跟小孩子說話，詢問他一些事情，嘗試問出聯系他父母的方式。
不知道她想到了些什麽，總之剛才的表情落在顧向言眼裏都彙聚成了心疼，忍不住去想是什麽讓她傷心，又是什麽讓她這麽溫柔。目光再次回到那個孩子身上時，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神痛苦不堪。
是孩子嗎？她是想到了他們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了嗎？
她還真不是那麽想的，甚至，她完全不記得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雖然被月老勒令歸還紅線，但是消除部分痛苦的記憶重新生活是清昭自己的能力，也是職責所在，至于劉蘇，最讓她痛苦的是這件事，他自然也會選擇讓她遺忘這件事。
倒是顧向言看着這個孩子越來越自責，如果當初他一開始就讓蘇蘇把孩子生下來他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吧？那個孩子現在在哪兒？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他是不是也會因為找不到自己的爸爸媽媽而哭泣……想着這些，他的心突然就難受起來。
小孩兒哭的差不多了，總算是開始認真回答劉蘇的問題，抽抽搭搭的報上家長的電話號碼。
劉蘇撥了幾次沒人接，不由皺起眉頭，“沒人接，是不是號碼錯了？”
小孩兒又重複了一遍，她也跟着檢查的一遍，是這個號碼沒錯了。
“可能沒聽見？孩子不見了家裏人肯定會很慌張，再多打幾次。”
“嗯。”劉蘇點點頭，重新撥號。
“你還知道家裏的其他號碼嗎？”顧向言耐心的問。
小孩兒想了想，又說出一串，于是兩個人一起打電話，事半功倍。
僅一遍，顧向言就打通了電話，聽着手裏傳來的聲音，顧向言猶豫了一秒，當機立斷把手機給了劉蘇。
“他沒事。對，在車站這裏，好的，我們在這兒等您過來。”
挂了電話，劉蘇看着一臉嚴肅正襟危坐的顧向言和他身邊乖巧可愛的小孩兒笑出了聲，這莫名的違和感。
和以前相比顧向言真是……說變了又沒變啊。
當時她一個人待在那個陌生的環境裏對着兩個不算熟悉的人，弱小而敏感的她很明顯感受到了一對新人的不歡迎，可她也不敢離開。
因為她雖然知道繼續待在這裏會被人讨厭，但是出了這個門，對她一個小孩子來說那絕對就是危險了。
她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卻依然能感受到別人的厭煩的眼神。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有人敲門，熟悉的聲音禮貌的問了聲好，“請問我妹妹在嗎？”
眼淚剎那間就湧了出來，蹲在地上的劉蘇快速爬起跑了過去，“嗚嗚，向言哥哥。”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
當時的顧向言對她真的特別好，那樣溫柔的安撫她，稚嫩的聲音說着“乖啦乖啦”卻讓她覺得無比安心。然後從衣服裏掏出一塊奶糖，帶着她離開。
沒走兩步，她就因為蹲的時間太長雙腿發麻而走不動了，當時她也是個胖乎乎的小丫頭，那重量也不是小小年紀的顧向言能承擔得起的，可看她淚流滿面的小可憐樣，他還是咬着牙背起她，那個時候她就覺得，最可靠的人莫過于顧向言了。
小小的肩膀，給了她滿滿的安全感。
孩子的家長來的很快，抱着孩子哭的女人應該是孩子的母親了，父親的反應雖然沒有母親那麽強烈，但也長長的舒了口氣，對他們表示十分感激。
等他們的時候已經錯過一班車了，一聽他們是S大的，夫妻倆連忙表示可以送他們回去，劉蘇還在猶豫，顧向言卻已經抓起她的手進去坐了，十分坦蕩。
“多謝。”
“哪裏哪裏，我們謝謝你們才是！”
他在某些方面還真是坦率的過分，劉蘇看着自己被握住的小手，她心裏暖暖的，輕輕的回握，力道小的可以忽略不計。
如果人沒有觸感的話，他大概真的不會發現劉蘇這個細微的小動作，柔軟手指輕微觸碰到他的手背的剎那仿佛電流劃過激起細小的絨毛輕輕在心頭劃過，顧向言馬上看向他們相握的手，又看向劉蘇，眼神熾熱。
她單手撐着下巴看向車窗外，臉頰是恰到好處的紅。
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牽上她的手了嗎？而蘇蘇，沒有抗拒？顧向言喜不勝收，漾起一抹淺笑，手又收緊了一些。劉蘇偷偷看了他一眼，卻沒想到他的視線就沒離開過她，視線相撞，她有些慌亂，連忙轉過頭去繼續看窗外，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一定越來越紅，心跳也是，未免太強烈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出門一定要看好小孩啊，當時跟我媽逛商場買衣服帶着我弟弟，第一次帶他去，結果我們兩個把他給忘了，找不到了，忘了是幾歲反正很小，幸好記住了我媽的手機號又碰到好心的阿姨
就那一次真的吓死，一直到現在他12了出門還是死死的盯着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