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什麽意思,顧向言?你告訴我你說的是什麽意思!”劉蘇突然瘋了一樣搖晃着顧向言,企圖把他喚醒。
顧向言睜開眼睛看着她笑了一聲,“蘇蘇……”
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盯着他看,她想說很多,終于能總結出來一句話,一件事。
她早該察覺到的一件事情。
“顧向言,你是重生嗎?”
“是。”純真的聲音,沒有一絲猶豫的回答。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
“為了蘇蘇呀。”不明白眼前的人為什麽流淚,顧向言慌忙的給她擦掉眼淚。
“為了我……什麽?”
顧向言抿着嘴,“因為我做錯了事情,就應該收到懲罰,應該補償蘇蘇。”
“補償?哈哈哈哈哈哈。”笑的不能自已,卻熱淚盈眶,語氣是冰冷嘲諷,“你怎麽補償?”
“結婚,還有孩子。”顧向言認真的說。
“結婚……”嘲諷的笑容突然消失,取代而之的是驚懼恐慌,“孩,孩子……”
她……
孩子……
孩子啊……她怎麽,偏偏就忘了呢?
看着一臉無辜表情的顧向言,劉蘇走進浴室,打開冷水,用力的搓着身上的皮膚,幾乎要揉爛。等洗完,床上的人已經安然睡去,帶着滿足的笑容依舊低聲細語的呢喃。
劉蘇冷笑,又回到浴室,接了一盆冷水,對着床上的人潑了下去。
屋裏打着空調,溫度較低,冰冷的水幾乎是立刻就讓顧向言醒了過來,不只是醒,還有清醒,一臉茫然的看着赤.身.裸.體的劉蘇和地上的水盆。
始作俑者是誰,一目了然,偏偏他還不敢苛責诘問,只能小心翼翼的詢問。
“蘇蘇你……怎麽了嗎?”
伸手才察覺到自己此刻也是和劉蘇一樣,瞳孔微張,看着床上的紅色。
“蘇蘇我……喝多了,對不起。”可這樣的事情早晚都會發生,她……就這麽抗拒嗎?
“對不起,然後呢,你要怎麽補償?”
“蘇蘇,我們結……”
“結婚嗎?”輕飄飄的一句話。
“嗯。”
“結婚,是為了補償什麽,為了今夜,還是前世?”
“蘇蘇!”不可置信,然後是不死心的補救,“我是不是剛剛說了什麽莫名其妙的話?我喝多了,說胡話,你不要在意……”
“我怎麽可能不在意,真是多虧了你,我才能想起來。”手慢慢移到小腹,“我有個孩子啊……”
她居然不記得!
她的眼中,是恨意滔天。
那樣的恨和痛比起他施加于她身上所表現出來的完全不同,所以,她竟然是不記得這件事情才……
“不是這樣的蘇蘇你聽我說,孩子,我們的孩子我沒想過要……”
“你為什麽來這裏,就是為了所謂的補償嗎?”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錯了,我已經盡力在彌補了。”他的眼睛是真摯誠懇,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欺騙,卻十分刺痛心髒。
“我不需要你的彌補!”彌補這兩個字逼得她崩潰,她多想告訴他,她是因為喜歡他,愛他,所以才想和他在一起!她也想同樣被對待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彌補?
她想對着顧向言吼出來卻根本說不出話來,流着眼淚無聲的笑着哈哈哈,所以那一切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嗎?都是因為愧疚的彌補嗎?可笑吧,她居然當真了。
紮眼的笑容和眼淚像刀刃一樣刺進他的心裏,“蘇蘇,你聽我說……”
“我求求你,不要過來。”可憐又崩潰,“讓我自己一個人待着好嗎?”
“和誰在一起有差嗎?”忍無可忍,他不能在這個時候不明不白的離開!
“你重活,就是為了活而活,而我,是為了彌補。既然如此,為什麽我們不能在一起?”
“況且我對你——”
“滾!” 一聲怒吼,是她。
“求你了。”一聲哀求,還是她。
她目光迷惘混亂,滿是傷痛,仿佛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小獸,警惕瘋狂,拖着滿身血跡傷痕累累的屍體茍延殘喘。
把她傷成這樣的,就是他自己啊。
是他顧向言。
明明說好要保護她的不是嗎,可為什麽……
他已經說出不話來,只能後退來緩解她的傷口,每後退一步,換來的是她片刻的放松和更深的警惕。
他好像能理解美人魚的疼痛了,那一步一步走在刀尖上的感覺,只不過美人魚疼在腳上,他痛在心裏。
美人魚忍受痛苦是為了一步步向着心上人走近,他卻是一步一步離喜歡的人越來越遠。
他不敢真的離開,劉蘇在屋裏待了多久,他就在門外等了多久。
直到裏面傳來乒哩乓啷的聲音和歇斯底裏的嘶吼聲,他受到驚吓,急忙從地上爬起來去開門,卻發現門被反鎖,腦袋一空,想也沒想的就用盡全力把門撞開。
室內是一片狼藉,能砸的東西砸了一小半,剩下的還在劉蘇手裏繼續遭殃。
最醒目的是被摔裂的相框和裏面悄然消失的合照,不應該說消失,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它已經成了拼不起來的拼圖,散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她是個傳統到保守的女孩,這種事一旦發生,在她心裏幾乎就沒了別的選擇。
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這讓劉蘇第一次覺得可怖可恨,比起當初顧向言的坦誠更加憤怒茫然,想不清之前的一切都有什麽意義。
上一輩子加上這一輩子,顧向言都沒見過這樣的劉蘇,一聲不響沉悶的可怕動作卻狠戾,踹東西,摔東西,臉上表情陰沉,眼神空寂無光。
好似只是為了發洩,又像是想要報複的野獸。
可報複誰呢?
顧向言嗎?
鋒利的剪刀貼在他的皮膚,再稍一用力就可以刺穿薄薄的一層皮膚刺進骨肉。
不是的……
她想的,不是這樣的啊……
這雙眼睛,是心疼嗎?還有欺騙性的愛意,卻沒有害怕和驚恐,有的甚至是解脫和安心。
她突然很想刺進自己的身體裏。
如果是這樣,她不想,再痛苦了……
“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好像癫狂的病人打了一針鎮定劑,突然冷靜下來,又疲憊不堪。
“好。”
顧向言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表情。
他不想,但他不能步步緊逼。
也實在是想不出其他辦法了。
看着她蹲下抱住自己,沒有絲毫安全感的樣子他恨不得剛才的刀子能直接捅下去,或許還不會那麽痛。
他沒有成為她最信任的依靠,卻成了最致命的危險。
排除萬難,最大的阻礙還是自己啊。
可他能怨誰?咎由自取罷了,誰也怨不得。
“你先住在這裏,我走。”
想觸碰她,又不敢,顧向言苦笑。
“畢竟你現在的狀态……”
劉蘇從胳膊裏擡起頭,看着他動了動嘴唇,卻沒說話。
顧向言卻懂,內心暖流劃過,轉瞬即逝,仍是給傷口帶來了緩解,“不用擔心我,我有地方去,鄭叔君那邊我會說”
劉蘇張了張嘴。
“我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說完又自嘲笑着糾正,“我知道,該怎麽和他說。”
“錢我放在桌子上,學校我去請假,你可以出去走走也可以在屋裏轉轉,總之,不要消失,不要讓我找不到,好嗎?”
她可以離開他,但是消失真的不可以啊,那段時間令人驚恐,輕而易舉抹掉了她存在的證據,鞭笞着他的心。
是他太自私了吧,或許擔心劉蘇能不能好好生活,會不會被別人傷害,會不會被別人欺騙什麽的都是借口。
他只是知道了自己真心後,想看着她,守着她,愛護着她,卻又不肯躲在角落望着她。強制又蠻橫的再一次把她鎖到自己身邊,明知道她的為難卻不肯讓步。
明知道即使是溫水煮青蛙,如果不允許青蛙逃跑的話,她也還是會死去。
不到破釜沉舟的時候他還是不願意離開,即使是現在也……不想。
顧向言之所以敢放劉蘇一個人在公寓,是因為公寓裏有監控,她做什麽,什麽時候出去,什麽時候吃飯,他都可以清楚的知道。
那個狀态維持了一天,從他走的時候就是那個姿勢,終于在天色将暗的時候爬上床,把自己完完全全的裹在被子裏,只露出一個頭,似乎很快就睡了。
顧向言就這麽看了一夜。
一片漆黑,說實話什麽都看不見,只是他留了個心眼打開了客廳的燈,這樣,如果她晚上要出去的話他也能看到了。
他怕,怕在他看不到的時候她會突然離開。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有多不靠譜,劉蘇可以休息可以睡,可他絕對不能,萬一劉蘇就在他小酣的時候逃掉,那不就功虧一篑,得不償失了嗎?
可他總有撐不住的時候。
第二天,劉蘇在床上躺了一天。顧向言心疼的受不了,兩天沒吃飯了,水都沒喝一口,這怎麽行?
于是半夜去超市買了肉禽蔬菜瓜果和一些速食,打包吃的放在保溫桶裏,回到了公寓,塞滿冰箱,倒上一杯水,關上客廳的燈,輕輕的打開門,蹑手蹑腳的走到床頭把東西放過去。
他不知道劉蘇是醒着的還是睡着的,只希望她能接受,不要委屈自己的身體。
然後關門出來,開燈,确定東西都放好後,又關燈,出去。
他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他能想到的最佳休息場所,就是門口,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後背靠在門上,這樣,她一開門,自己就能知道。
戀愛的時候,能将理性與激情兼并的,是神。
很明顯,他不是。
本來是睡着的,可他進來的時候,再小心翼翼,她也還是察覺到了,并在一瞬間就豎起了尖刺做好了防禦準備。
她的狀态很不好,很敏感,一點風吹草動都受不了,完全沒有平常的小迷糊。
聽到人出去後,她才打開燈,看着那些食欲,皮蛋瘦肉粥,幹煸花菜,秋葵炒肉,糖醋裏脊……都是她愛吃的。
劉蘇笑了笑,兩滴眼淚掉了下來。
“笨蛋,沒有餐具啊。”
她是不知道還怎麽辦,并不是不想活了,飯,還是要吃的。
去廚房拿了筷子,許是兩天沒吃飯餓壞了,又因為都是自己愛吃的,劉蘇是一點都沒剩下,看了看油跡斑斑的保溫盒和筷子,難得任性的沒有去刷,而且還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她還記得有人嘲笑過她,粉紅色和龍貓一點關系都沒有,扔了就扔了吧。
也許是吃飽喝足的原因,她終于踏實的睡了一覺。
只是屋外的人,睡得卻沒有那麽踏實,說是睡,其實就是眯眼,尤其是聽到裏面有動靜之後更是大氣不敢喘眼睛不敢眨的繃緊了了身子豎起了耳朵聽着門後傳來的聲音。
過了很久才又聽到聲音,顧向言猜想劉蘇是吃飯了,繃緊的神經終于得以緩和,過了好一會兒裏面才沒了動靜,顧向言仍是不敢放松警惕,苦苦撐了幾個小時候後還是抵擋不住睡意,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