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天

【今天又來送花啊】

【小啞巴，這花可要新鮮，不然惹惱了小姐，有你的苦頭吃】

兩個門童打扮的人對着一名麻衣女子推推搡搡。那女子始終低着頭，看不清其容貌。骨節分明的雙手緊緊握住提籃，似是極為緊張。匆匆步過門檻，卻險些要雜草絆了去，直惹得身後二人捧腹大笑。

【二二，我覺得小啞巴今兒個不太對勁。】

【嗯?像是高了些，也清瘦了些。不……】

話音未落，見血封喉。血霧在空中騰起，發出詭異的聲響，像極了人的笑聲。滴答滴答，彙成一股。

山高風冷，澗深水寒。人道幻蝶谷陰濕氣重，看來的确如此。少年一身白衣勝雪，臨立崖端，不覺緊了緊衣領。垂眸看去，竟是雲霧濃濃，缭繞深谷，不見底部分毫。萬丈，只怕當真有萬丈。

俯下身探看，瞥見岩縫中，一根粗粗的藤蔓。這藤蔓系于巨石之上，不若天生，想必是尹家通往谷底的工具。他還道尹伯卿有多大本事，每月閉關三日于谷底修行，又不倚外物躍上險峰，而今看來，不過是駭人聽聞的杜撰罷了。

探手試了試藤蔓韌度，大抵合适。縱身躍起，手握其而下行。一面陡壁甚寬，且借足踏山體之力左右搖擺尋找七夜。待到接近谷底，只聽身後一聲長唳，不由慌了神。回首望去，見一道火光劃破晴空，疾馳而下。

烈焰雉，形似巨鷹，羽如烈焰，尾若長戟。

差一步，只差一步。那聲長唳暴發的同時，他亦尋到了七夜草。嫩綠的幼苗飄曳在風中，招搖着，等待着。他竭力接近，探向它………

呼。

風聲呼嘯，一團火紅狠狠拍在了山體上。一影白，似雪片，孤零零的墜下，如此無助。

他感覺得到，右手掌心有類似植物的東西，但是不是七夜，已由不得反應。堅硬的岩石，沖撞着他單薄的身體;那一刻，耳畔隐約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

痛，要他喉不出，叫不得。适才一跌，右腿徑徑摔上一塊尖銳的岩體，不出意外，小腿骨此時已斷為了三截。

烈焰雉俯沖下來，在他眼中只剩了一個紅色的光斑。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不該有的、屬于勝利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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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讓這大鳥嘗嘗，桃花映的滋味。

梳羽，蜷腿。一團火紅蹦蹦跳跳來到巨岩旁邊。他猜錯了，烈焰雉俯沖是為了僅留的半棵七夜草，而非自己。

偏頭定定看着那鳥兒嬉戲，臉上的笑容閃過一絲苦澀。他甚至希望這鳥兒能助他移動一下右腿，好歹離開那個刀鋒般的地方。

那一跌，內腑幾乎移了位。擡手按在胸口，企圖呼吸得順暢些，口腔中卻是濃濃的血腥味。他一動不動，鳥兒便就旁若無人的歌唱玩耍。

【喂，大鳥。】他大聲吼着，【你知道你家在哪嗎？】

烈焰雉似是沒有聽到，咿咿啊啊的名叫，不時撲騰一下翅膀，憨态可掬。

【好吧，那我來告訴你。你家是從常溪向東五百裏再向北五百裏，之後一直走，天就黑了。呵，大鳥你看，天真的黑了。】天色黯淡下來，山巅的雲海，灑上了落日的餘晖，一片赤色。晴空萬裏的湛藍，一點一點，變成了閃爍着星芒的漆黑。

烈焰雉猛地揚起頭，對着天際嘶叫。身邊的人兒已經睡熟，又生生要它吵醒。

借着回複的體力起身，火光刺目，令他不得不以手相遮。

【什麽人?!】對方并沒有傷害他的意思，許是看見了他那條摔得近于血肉模糊、骨茬側出的右腿，料定他無力反抗罷。

尹家。那一身勁裝，整齊的火把，是只這問鼎武林的武學世家才有的排場。

望望頭上的天空，東方泛起了魚肚白——一天過去了。

【兄臺，我是從你家大鳥叼來的。】

【我家鳥兒才不稀罕叼你這無賴!】

講話的是名女子，身着一件牡丹廣袖及地長裙，袖口以金絲點環;頭釵三支墨玉雕蘭金簪，側取紫雲晶回紋銀托束發，像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趙钰細細打量了這人一番，雖不比百裏凜約妖媚，卻添得幾分刁蠻可愛，到底也是個美人。

【姑娘又不是鳥，如何知道鳥不願叼我來?】

【強詞奪理!】那女子上前一步，揪起他衣領，欲說些什麽，卻覺下腹一軟，整個人癱倒入對方懷中。

趙钰右臂緊緊锢住女子脖頸，全身重量抑于左腿之上勉強站立。四周環繞着尹家的弟子，見他如此，亦不敢輕舉妄動。

那女子他識得，是尹家大小姐尹曉瑜。之前拜訪過一衆武林人士，不乏其愛慕者，畫像自見過幾幅。本以為該同那畫中一般是個仙子樣的人物，哪成想這性子比百裏凜約更烈些。只怕尹伯卿對掌上明珠，既百依百順，甚是疼愛。

【你們大小姐的命在我手上，退後!】趙钰用盡了氣力，直喊得頭昏目眩。懷中人掙紮得厲害，讓他本就艱難保持的平衡岌岌可危。

衆人步步後撤，他亦向那根藤條逼近，尹曉瑜大氣不敢出，只随他的力道移動。

驀的，烈焰雉振翅而起，尖喙直指尹曉瑜。趙钰來不及反應，便覺雙肩一陣劇痛，整個人騰了空。

大鳥啊大鳥，你當真叼了我這無賴……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