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又是驚馬狂奔,又是在草場上打滾,回去時兩人皆是泥濘不堪,趕緊沐浴梳洗罷,便上車往都督府而去。
“所以宣王府在長安?”軒轅晦對狻猊和顏悅色道。
狻猊抖了下,更加恭謹道:“不錯,宣王妃連同世子均在長安,此番除去鄧翔被封郡王,鄧驚雷被封世子,另有三子封侯,分別是安陽侯鄧翻雲、荥陽侯鄧覆雨、舞陽侯鄧乘風,只有翻雲覆雨二位公子随父在涼州。”
“這名字起的,”趙诩涼涼道,“生怕旁人不知他是個沒讀過幾本書的大老粗。”
軒轅晦冷笑,“翻雲覆雨,他是生怕旁人不知他是個心生反志的逆賊!”
他聲色俱厲,狻猊吓得跪伏在地,兩股戰戰。
趙诩瞥了罪魁禍首一眼,軒轅晦讪讪一笑,随即又擺出副平易近人狀,親自将狻猊扶起,“早間我心緒不佳,恐怕是委屈了你。但你要知道,從宮裏帶出來的人裏,除了守寧,我最信的人就是你,所以若是你也不認真辦事,我還能重用誰,還能依仗誰?”
狻猊不僅沒有絲毫被感動的樣子,反而趴得更低了,連頭都貼到了地上。
“屬下辦事不力,罪該萬死!”
軒轅晦打好的一番溫情脈脈的腹稿盡數卡住,眼看又有些愠怒,不知想起什麽又強忍住,掃了趙诩一眼。
那眼神竟還有些委屈,趙诩在一旁看的樂不可支,終于想起解圍,“狻猊,王爺已經不怪你了,日後注意些就好。對了,方才王爺吩咐,在咱們去都督府時,你為王爺做件事,這次,可別再……”
“屬下領命!”
趙诩又對身後的白蘇吩咐,“把先前胡市買的那把寶刀取來。”
軒轅晦挑眉看他,果不其然,趙诩對狻猊笑道:“之前王爺見這寶刀不錯,說是襯你得很,我便體察上意買了賞你。寶刀送英雄,切莫推脫了。”
狻猊感激涕零地看着軒轅晦,後者頗不自在,輕咳一聲,“這是我和王妃的心意,也算作今晨的賠罪。”
“行了,”趙诩從袖中取出張字條,塞給狻猊,“你去此處與一名為白胡之人碰頭,他自會和你分說仔細。”
跪着的狻猊偷偷瞥軒轅晦一眼。
心中其實頗為受用,軒轅晦笑笑,“從此後,我與王妃一體,王妃吩咐,你們照做就是了,你自去吧。”
“領命!”
軒轅晦無比自然地捉住趙诩的手腕,挽着他上了馬車,柔聲道:“昨夜折騰得晚了,小心些。”
趙诩滿面糾結地看他,心道莫不成那歃血為盟竟是個邪門的巫術,怎麽城外一趟回來,軒轅晦竟陡然開了竅,簡直讓人無法消受。
拉下車簾,合上車輿的門,軒轅晦才問道:“白胡是何人?你要狻猊去做什麽?”
“王爺倒是不見外,”雖覺得他順杆爬得有些可笑,趙诩卻也不想隐瞞,“在長安時,我便在着手安排些事。王爺知曉麗競門吧?那本是世祖留下護佑皇族的,不料上一任統領五蠹卻被鄧黨尋機構陷,不僅身死,更累得麗競門被裁撤,除去少許逃脫外,更多麗競門人慘遭毒手。這些活下來的暗衛探子,其中必然還有不少心系軒轅正統,對鄧黨恨之入骨,若是能籠絡他們,不僅可以壯大肅州勢力,更要緊的是……”
軒轅晦一點就透,“麗競門畢竟叱咤百年,還不知有多少密檔輿圖,就算不能得到,也不能讓其落在鄧黨手裏。”
“正是,先前我便讓白胡居中聯絡,就是前幾日,我才接到他之傳書,說是有個已然眼盲的麗競門人被他尋得,只是行動不便,當前還留在長安。”
軒轅晦并不見失望,“無妨,有一便有二。既然咱們想得到,鄧黨應該也想得到,還需保護好他才是。”
趙诩點頭,“而且,我還在想另一件事,因鄧太後的關系,鄧黨與宦官交情匪淺,甚至聽聞鄧黨的探子均由太後身邊的權宦侯虎掌控。若是咱們能安插人過去……”
“這恐怕得要獨孤母妃操持。”軒轅晦蹙了蹙眉,連鼻梁都微微皺了起來,看起來格外有少年模樣。
趙诩打了個哈欠,已是有些疲了,可身旁那不省心的小王爺卻一點不體貼,“也好,探子細作的事就全托付給你了,外事不決問肅王,內事不決問十九嘛。”
趙诩惡狠狠地瞪他一眼,“被王爺看上,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不不不,是你積了八輩子的福報,五百年的善果。”
懶得再和他貧下去,趙诩扯開話題,“咱們出京城也這麽久了,王爺與沈覓談過麽?”
軒轅晦陰着臉搖頭,“其實剛到岐州,他便借口身子不适,恐怕要比咱們遲些時日。”
趙诩笑笑,“意料之中,畢竟要人家跟着咱們去肅州吹冷風吃沙子,搞不好還得連累一家老小的性命,心生不忿也是人之常情。”
“遲早有日……”軒轅晦冷聲道,“我要讓整個肅州都換上我的人,再不用縮手縮腳,如履薄冰。”
“王爺、王妃,請移駕。”
二人定了定心神,軒轅晦擺出副彬彬有禮的文弱君子模樣,先踩着繡凳下車,又無比溫存地扶趙诩。
“見過肅王、肅王妃!”約百名全副甲胄的兵士齊齊站成兩排,吼聲直上雲霄。
趙诩不清楚自己面上有無變色,可軒轅晦卻神色如常,只點了點頭。
“宣王有請!”
軒轅晦淡淡道:“帶路吧。”他的手緊了緊,箍得趙诩手臂發疼。
可他卻無法怪他,只因瓊樓金闕般的安西都督府,簡直處處違制——敢問他昨日才被封郡王,為何一梁一棟、一磚一瓦均是比照親王?
難不成竟還大過他這個龍子鳳孫的嗣王?
軒轅晦只覺自己每走一步,心裏都是一抽,隐隐有所悟,或許今日要見的便是他啓朝的王莽。
“末将見過肅王殿下,不曾遠迎,還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