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趙诩一時間竟無言以對,默然地看着城門片刻,緩緩道:“我有一計,王爺可願聽聽?”
他手上暖意源源不斷地傳來,軒轅晦心定了定,“願聞其詳。”
趙诩笑笑,“其實也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第一,王爺先讓人安營紮寨,随即讓将士們生火烤肉,高歌縱酒;第二,若有百姓出城問起,王爺便讓人實言相告,更可伺機派出探子,務必将此事在城內傳的沸沸揚揚;第三,直接遞折子在大朝上彈劾肅州上下官吏,将此事抖出去,鬧得越大越好。”
“沽名釣譽得很,果然有世家子風範,”軒轅晦蹙眉,“只是,若我一直示弱,我如何在将士和百姓們眼中立威?”
趙诩嘆道:“恕我直言,王爺如今離立威還遠得很,如今能立足便不錯了,談何立威?”
軒轅晦不再猶豫,轉頭吩咐道:“傳我的命令,就地紮營。守寧,将先前帶來的酒菜分給将士們,這一路辛苦,左右無事,今日讓他們開懷暢飲!”
說罷,他捏了捏趙诩的手,“王妃,下馬罷?”
趙诩一愣,這才察覺自己被人調戲了,不由莞爾一笑,“人都說小孩兒的臉,六月的天,果然如是。”
軒轅晦将他手一甩,輕巧地跳下馬,“王妃,要本王抱你下來麽?”
趙诩端坐馬上,慢悠悠道:“有勞王爺了。”
未曾想到他如此厚面皮,軒轅晦只好張開雙臂,“美人在懷,何談勞煩?”
趙诩哈哈一笑,搭着他的肩膀下馬,“來,今日我們一醉方休!”
軒轅晦認命地扶穩他,“然後再卧床不起個半個月?”
“彼時,城門定然開了。”趙诩信誓旦旦。
軒轅晦忍不住笑出聲來,攬着他向前大步走去。
本來長途奔襲卻被擋在門外,将士們均有些忿忿不平,對跟着肅王的前程亦深感不安。可正主氣定神閑,甚至軒轅晦還挨個敬酒敬過去,感謝諸位将士這段時日随扈之情,于是衆人便按捺下種種怨言,盡情飲宴起來。
夜間,軒轅晦與趙诩難得地歇在營帳裏。
連日勞累,縱使并無床榻,趙诩還是很快睡熟了。
二更天時,趙诩被風聲驚醒。
帳外一片幽暗,唯有守夜兵卒的篝火忽明忽滅。
“是剛醒,還是一直未睡?”趙诩低聲道。
軒轅晦原本背對着他,聽他出聲便轉過身來,“我一聲未吭,你如何知道?”
暗夜中,他的輪廓看不分明,趙诩卻依舊覺得那雙藍眸正幽幽地瞪着自己,不由一笑,“下次再裝睡時,切記,人在睡着時吐息要比往常重些,更平穩些。哪有憋着氣睡的?”
軒轅晦靠近了些,“無事,我每隔斷時間便會有日難以入眠,并無大礙。”
趙诩扣住他把脈,片刻後松開,“小小年紀,心思倒是頗重。”
“你們趙家果真人人都是郎中,”軒轅晦嘟囔了聲,“肅州苦寒,世人誠不欺我也,怎麽越睡越冷。”
趙诩碰了碰他指尖,果然微涼,輕笑道:“可惜王爺娶了我這麽個七尺莽漢,不然懷抱軟玉溫香,定能得一夜好眠。”
“王妃既被人贊作芝蘭玉樹,那定有玉樹之軟、芝蘭之香,不如本王便将就将就?”軒轅晦湊過來,戲谑地靠在他身上,極其造作地嘆了聲。
趙诩不禁嗤笑,幹脆仗着高上幾分将人攬過來,将二人被褥疊在一塊鋪好。
軒轅晦僵了僵,可從趙诩身上傳來的暖意又實在誘人,便幹脆自暴自棄地抱住他,“我算是知道什麽叫‘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他二人一路雖一直同榻,可相擁而眠倒是首次,趙诩正覺怪異,卻發現軒轅晦竟抱着他的腰身沉沉睡去,甚至還微微打着鼾。
又是好笑又是嫌棄,趙诩把被子掩好,竟也跟着睡熟了。
“二位殿下!”一大早,守寧便在帳外叫喚。
趙诩睡得輕,立時醒了,一旁軒轅晦嘟囔一聲,倒是未醒。
“宮裏的規矩是怎麽教的?也不怕驚擾了王爺?”趙诩掀開帳子,氣勢洶洶。
他發髻散亂,只披着件中衣,面上還有些晨起的潮紅。
守寧抑制住不合時宜的想入非非,趕緊道:“方才守城官前來問話,奴婢便将文牒給他看了,他已去禀報,估計很快就會将二位殿下迎入城內了!”
趙诩揉揉眉心,冷笑道:“那可未必,你且看着吧,不到一個時辰,他們絕不會有命官出城。”
往回走了兩步,他又道:“對了,王爺早膳恐怕會遲些用,你備些牛乳。”
帳內軒轅晦也已醒了,正睜着眼神游。
“王爺,我伺候你穿衣?”趙诩斜雙手抱胸。
軒轅晦回過神來,張開雙臂,笑得沒心沒肺。
他本就長得有種異于漢人的俊美,如今迎着晨曦笑開,簡直好若春花爛漫。
幾乎是認命的,趙诩取了他衣物便為他穿上,“若王爺當時未選我,而是挑了崔靜笏或者盧淵,他們可未必這麽好風度。”
“本王慧眼獨具,看面相都知道趙十九是個賢惠能持家的。”軒轅晦洋洋得意。
趙诩冷哼,“做臣子時得做牛做馬,為內眷時還得為奴為婢,天下怕找不到第二個如我這般命苦的王妃了。”
這時守寧端着牛乳進來,軒轅晦一飲而盡,納悶道:“為何近來總有牛乳?這可難得。”
趙诩一言不發,只比了比二人身高。
比自家王妃略矮半頭一直是軒轅晦心中之痛,不由恨恨道:“我軒轅氏男兒個個頂天立地,我只是長得晚些。”
趙诩悶聲笑了會,道:“那王爺就好吃好喝好睡,不然怎麽頂得住這天地?”
“王爺,肅州司馬求見。”
軒轅晦沉下臉來,“哦,這刺史倒是日理萬機,還是本王實在不招人待見,竟連屈尊纡貴地見本王一面也不肯?他不來跪迎,倒要本王去拜會他不成?”
趙诩瞥了眼他臉色,淡淡吩咐,“讓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