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對不起啊！讓小遙久等了！臨時有點事情被拖住了。”
七濑遙稍稍朝身後偏了一下頭，聽見橘真琴劇烈的喘息聲由遠而近。等到靠近了，才和平時一樣低聲回答道：“沒關系。但是不要加‘小’。”
“抱歉抱歉。”
同時七濑遙的頭也自然地順着橘真琴跑動的方向回了過來，腳也開始邁出第一步，于是橘真琴沒有半分停留，兩個人像接力一樣順暢地變成了肩并肩一起向前走。
這也是一種默契。這種無言的默契是沉澱在時光裏的，它穿過潮濕的海風，吹過神社的石階和鳥居，在日複一日的陪伴和等待中，印在金魚和花火的影裏。它跨過岩鳶來到東京，像是随着蜉蝣漂浮的水波，蕩漾着來到這裏。
“沒有很遲，我訓練晚了。”
“今天正好是遙早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完全是同時開口。
兩個人停下腳步，面面相觑。最終還是橘真琴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眼前的七濑遙果然就是和先前橘真琴猜測的一模一樣，沒有穿戴任何保暖的服飾。不肯表露內心真實想法的他正努力壓制着由于寒冷引起的寒顫。同時幹透的頭發明擺着告訴橘真琴，這個從來不會認真擦幹或者吹幹頭發的人來了已經有很一會兒了。
七濑遙似乎因為橘真琴的突然發笑感到不快，別扭地将頭扭向了一邊，想了想又擡起頭，裝作正望向天邊。
晚霞的亮度愈發顯得無力，冬日難得一見的暖陽早已收攏了光線，天氣重新陰冷下來。
冬日特有的寒風像是在與人群中較高的溫度作對，一個勁從人群的空隙中往裏倒灌。
“啊……好冷！明明白天還很暖和的來着……”
聽到橘真琴抱怨的七濑遙下意識地扭過頭，卻剛巧被圍巾包了個正着。熟悉的，溫暖和煦的，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和自己一樣摻雜着雄性荷爾蒙的，真琴的味道。還有露出的眼睛可以看見的，橘真琴那在冬季裏也能讓人倍感溫暖的微笑。
那一瞬間，七濑遙感覺自己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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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見到水時的悸動。
“喂……真琴……”
說着冷的橘真琴卻用圍巾把自己包了個嚴實，七濑遙想要說些什麽把圍巾重新圍在對方的脖頸上，而總能清楚地讀出他想法的橘真琴立刻搶在他前面把話說了出來：“沒關系的哦，我有帽子。比遙的厚。”
說着橘真琴還将衣服後面附帶着的帽子立了立，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可說着冷的是真琴吧。”
“過一會兒遙就會冷啦！半路把衣服脫給遙什麽的也不是第一次，等下遙自己一個人回寝室會冷的！我的衣服本來就比遙的要多，吃完飯就不會冷了。”
正說着，橘真琴便不由分說地推起七濑遙就朝餐廳走去。
說是推其實并不如何準确。橘真琴并沒有伸手去推他，而是站在他身後一步遠的位置，向前走，此時兩個人都只有一只肩膀與對方不同側的肩膀重疊。這樣一來，如果橘真琴前進的話，七濑遙就不得不往前走，而如果走慢了一步，也就是肩膀碰到一起而已。
而七濑遙也一直對此束手無策。
某種程度上來說，很多事情都是這樣，橘真琴一直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潛移默化地引導着七濑遙。
從岩鳶考到東京的兩人現在分別按學校要求住校，雖然住的沒有以前那麽近，但總的來說還是不算太遠，如果願意，一起用餐，一起購物，一起學習什麽的問題都不大，只是沒有像以前的十八年一樣每天每時每刻都呆在一起而已。
只是這樣。
氣氛火熱的餐廳裏人聲鼎沸，卻讓人覺得不反感。是人在異鄉的時候，會感到親切的那種熱鬧。也可以說，是橘真琴選的座位剛剛好。他一直都可以恰到好處地讓七濑遙感到「Free」，那種沒有半分不自然的感覺。
七濑遙一邊吃着自己盤子裏最後的一點青花魚，一邊湊過去看先吃完飯的橘真琴手裏的專業書籍。他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看不懂橘真琴的課本了。
因為課本的艱澀而引起的生疏感讓七濑遙感到莫名的煩躁，他随意地用筷子在平日裏誘惑力極大的青花魚上面戳了戳，卻破天荒的始終沒有夾起來吃掉。
“對遙來說，很無聊吧？”
七濑遙沒想到橘真琴會問這樣的問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比不上游泳。”
作為一個水嬌，在他眼裏就沒有幾件事比得上游泳。這種應付式的回答太糟糕了。
七濑遙轉頭看向橘真琴。就算是聽到了這麽敷衍的話，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還是好脾氣地挂着被許多女孩子稱作“大天使的笑容”的招牌微笑，只是那雙滿盛陽光的下垂眼下方有着濃得化不開的陰影，在眼鏡的遮擋下才勉強顯得不那麽明顯。
這是多少個挑燈夜戰的夜晚給予他的啊。
簡直……疲乏不堪。
“遙在看什麽呢？”
橘真琴發現七濑遙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這才稍稍把已經回歸到課本上的視線挪了開來。
“沒什麽。”
就在橘真琴轉頭的一瞬間，七濑遙吃驚地發現，與其說是對自己的答案太包容，不如說橘真琴臉上的微笑一直就沒有消失過。就是在面對枯燥的課本時，他的眉宇間也沒有半分不耐，或者甚至可以說是氤氲着笑意。
“我說，真琴。”
“嗯？”
“這樣的課本，為什麽真琴看着還能笑出來啊。”
“诶？”
“我……在笑嗎？”橘真琴一臉的驚訝。
“……真琴是笨蛋嗎。”還是說真的就只是這個有着八字眉的家夥笑成習慣了？
“诶诶诶？！”
橘真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仿佛在确認這個事實。
那個有着茶色蓬松毛發的大男孩習慣性的用食指和大拇指托住下巴思忖了一會兒，眼睛突然一亮，伸出一根手指晃了一下，用着十分肯定的語氣沖着七濑遙說道：“因為遙哦。見到遙，很開心。所以啊，連自己沒有注意到，原來是一直在笑着的啊。”
橘真琴似乎沒有為這種坦誠的話有半分的害羞或者是糾結，就這樣坦坦蕩蕩地說了出來。
真好呢。
“還以為你真的像凜說的那樣面部神經已經形成習慣了呢。”
“明明我也有不笑的時候啊！凜這麽說好過分啊！”
「還真是真琴啊。」
七濑遙這樣想着，吞下了最後一口青花魚。
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