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從東京到悉尼,在完全不受任何影響的情況下,最少也要八個小時才能到達。然而那只可能是在理論上才會出現的情況,因此在正常情況下整個航程是十個小時左右,還扣除了上下機時間。

雖然運動員守則上是白紙黑字地寫着運動員不允許私下飲酒的,但是講實話觸犯禁令的人絕不在少數,被發現了也頂多就是寫檢讨進行自我批評。綜上,他顯然不是去解決松岡凜的酗酒問題的。

盡管好像考慮地比較充分,然而老實說登上飛機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平時就有着橘真琴重度依賴症,此時更是連語言都不通,偏偏還不愛和人打交道,甚至都不知道松岡凜住在哪裏的七濑遙,僅憑郵箱地址搜尋松岡凜——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了。

直覺告訴七濑遙,松岡凜八成是和山崎宗介鬧翻了——但是除了山崎宗介,卻又沒辦法把這樣的松岡凜托付給任何人。

這就是盡管荒唐他也一定要來的原因。就像和橘真琴争吵之後,松岡凜就很自覺地帶走了他一樣。

葉月渚以前開玩笑說“小遙和小凜還真是拯救彼此的天使啊”的時候,被兩個人同時說好惡心——可也許事實就是這樣。從未來的發展上來看,他們是最有可能将一生的羁絆進行下去的人。是可以一直扶持并激勵着對方繼續前進的人。

松岡凜的确是他重要的人,所以他才會一次又一次的因為松岡凜的事情而動搖甚至做出讓所有人都不理解的事。可是松岡凜的重要與橘真琴的重要不一樣,如果沒有遇見松岡凜,他還有可能在對的時間點遇見相似的人,代替松岡凜的地位。但是橘真琴就是橘真琴,不可能是別人,只要稍微變一點就不是那種重要,就不是那個人。

他可以自在地接受以後的日子和松岡凜的交集主要就只是在各大賽事上比拼,畢竟他們的羁絆就是由此而來的,可和橘真琴不行。當那次橘真琴說出「想要和小遙認真比一次」的時候,當意識到明明是松岡凜經常提出的要求居然是從橘真琴的口中說出的時候,那一瞬間他就開始慌亂。他眼睜睜地看見輸了的在橘真琴破水而出的那一剎那有淚從笑着的臉上滑下來,卻只能像被重物壓住似的立在原地。

「果然,在水裏你才是最強的呢,小遙。」

再熟悉的話也不能掩蓋此刻七濑遙眼中橘真琴的陌生。

他能很明顯地感受到因為松岡凜的存在,可能把他和橘真琴越推越遠。他知道橘真琴曾經因為這些很勉強地笑,祖母綠的雙眸宛如水波流動。當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心意的時候,他只能用「有你在我身邊真好」這樣的話,來表明橘真琴和松岡凜之間微妙的區別。

可是如今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好像無論說些什麽都是徒勞。

怕海的橘真琴有時就像海一樣。有些事你說得再多,都不會像山谷一樣得到回應。海永遠都是沉默以對,你猜不透海的想法。

乘務員開始提示乘客關閉無線通信設備。

七濑遙停止追憶,最後一次查看了手機,想起橘真琴的郵件,計算了一下時間,給他發去了定時短信。

「抱歉,沒辦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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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得含含糊糊,既沒有撒謊,也沒有說明實情。

他不知道橘真琴那次是為了什麽才要和自己比一次,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只是隐約覺得和松岡凜有關。

由此而來的直覺讓他隐瞞了這次的實情。

東京。

“一上午的課程還真是……煩人啊,下課時間也短到沒有……”森田拓真伸着懶腰,看見橘真琴正在起身,幹脆勾上了他的肩膀,“別玩手機啦……一起去吃飯?”

“那個,不好意思請稍等一下……”橘真琴微微偏過身子,快速點開手機上新的簡訊。森田拓真也知趣地轉過身去找別人搭話。

「抱歉,沒辦法去。」

「還真是遙的作風呢……」

可是為什麽會覺得哪裏不對?

可能……和以前的形影不離相比,是真的太久沒見了吧?

橘真琴将手機收了起來,跟着搭話回來的森田拓真一起趕往食堂。

因為感冒而選擇吃完了飛機餐以後就窩在飛機上睡覺的七濑遙在下飛機前一個小時自動醒轉。

頭疼似乎有所緩解,體溫也進一步平穩,只有鼻塞仍然不見好轉。

總的來說,病情是被遏制住了的。

七濑遙活動着睡到麻木的身子,擡手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只與橘真琴同款的棕色手表。

東京時間17:32。

如果是平時,橘真琴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開始為明天的活動做準備了吧。

七濑遙這樣想着,莫名感到有些愧疚。

可以坦誠地對待松岡凜,大大方方承認自己就是因為怕麻煩而感冒,或者承認類似羁絆的其他東西——而對于橘真琴全都不行。

不能坦誠地對待對方的溫柔,還真是,很過分的事情呢。

「算了……既然睡不着了,看書好了。」

七濑遙有些逃避地打開了手上那本出門時随手帶出來的書。

居然是《運動員常用英語會話》。

無論進入隊伍時學科成績好壞,年齡長幼,對于這本書的學習所有人一視同仁。畢竟多數成員是要或将要參加國際賽事的,總不能離了翻譯就寸步難行。

可是這本……似乎厚了不少。

七濑遙有些疑惑地翻了開來。

書上的字跡居然不是自己的。自己的字寫得很輕,每個字的彎折處也十分随意,完全是“Free”的字體。

而這上面的字工工整整。

七濑遙低頭思索了一下。

貌似是橘真琴的字——和多數大個子的男生一樣字裏行間多少顯得有點粗枝大葉。只是這字跡工整得讓自己感到陌生,那家夥明明是寫潦草字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橘真琴手臂上的肌肉發達,七濑遙懷疑自己都看不完的那麽多的內容,他居然從頭到尾都堅持一筆一劃地寫字,也沒有因為手臂酸痛或是主觀上的不耐煩而簡略哪怕一個字。

不僅每一個七濑遙略微不熟悉的英文單詞都被他親手标出了音标和日文羅馬音的諧音,甚至還有他親手寫的應急紙條夾在裏面。

比如“遇人先說Excuse me”,沒聽清要說“I bag your pardon”,實在不行就把例句指給他們看讓他們寫下來——果然後面有空白頁,夾着一支細小的圓珠筆。

「連敬語都提醒到了還真不愧是真琴——desu。」

七濑遙在心裏默默吐槽着。[①]

很明顯這本并不是七濑遙上課的教材——而是橘真琴不知在什麽時候做好了特意放在了他玄關的鞋架子上面,以防萬一的。

是橘真琴特制版本“七濑遙專用版”的《運動員常用英語會話》。

「真琴是笨蛋嗎……看了他那麽多年筆記,就算寫得再潦草再簡略我也不可能看不懂啊。這樣寫字不累嗎。」

還有……那家夥英語也不好吧。

七濑遙合上書本。有橘真琴的準備,他已經不需要再溫習那些他完全不想用到的對話了。

到了澳大利亞時已經将近晚上八點,七濑遙剛下飛機,就感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忘記澳大利亞是夏天了……

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急忙出門的七濑遙将這次生病的教訓忘得一幹二淨,穿着輕便的衣服就出來了。不過好在貼身的衣服也只是在高中時期穿的舊長袖衫而不是正規的睡衣,把外套脫下後在開足了冷氣的機場裏勉強算不上太奇怪。

七濑遙抱着衣服走出盥洗室,身邊是匆匆走過的異鄉人,金發碧眼,說着他不甚明白的語言。

他有些脫力地癱倒在機場候機室的椅子上,冰涼的金屬質感激得他險些跳了起來。然而他只是坐直了身體,一只手抱着衣服,另一只手上緊握着在橘真琴軟磨硬泡下買的智能機。

自然還是橘真琴同款,這次連顏色都一樣,只有手機殼有區別。

當時換手機時他只覺得橘真琴管得太寬,他一點都不想學如何使用這種無比麻煩的高科技産品。然而當此時他努力回想着那個人傳授的谷歌地圖使用方式的時候,卻無比慶幸自己身邊有着這樣一個人,他的陪伴和不陪伴都是守護。

因為他,在離東京7793公裏的悉尼,明明是夜晚卻晴空萬裏。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默契是最無聲的情話。

當時的七濑遙十九歲。他知道如何把自由泳游得更快,知道如何烹饪青花魚,知道很多橘真琴不知道的事情,但他還不知道這就是愛情。

作者有話要說: 備注:①遙的吐槽:此處的desu為敬語。劇場版和小說裏常有遙被真琴提醒要加敬語才在一句話說完之後在句尾別扭地加上敬語“desu”(詳情參見隔壁歸國子女火神大我那英語式的敬語使用方式)。這句話本來是不用加敬語的,是因為遙在吐槽真琴才故意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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