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七濑遙是怎麽回事?打電話說不在服務區,後來幹脆就是關機了。發郵件也不回,打電話給他自己填的首要聯系人,聽聲音自己還是個孩子。”經理中村健次郎沖着泳隊實習助理抱怨道,“關系一欄上居然填的是監護人。”

同為大學生的實習助理只能尴尬地笑笑:“也許……是哥哥一樣的人呢?”

“抱歉來晚了!”

一名教練小跑着從連接着大廳的走廊沖進來,身後跟着同樣氣喘籲籲的橘真琴。

“知道是什麽情況了嗎?”經理搶着發問。

橘真琴将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喘着氣,劇烈地咳嗽着,打心底裏慶幸自己在車上沒有心思吃早飯。這一路上來回的跑動真讓他覺得肺裏充斥着冰碴子一樣的寒氣,喉嚨裏有血腥味不斷泛上來又被咽下去——好久沒有跑步跑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曾經是運動員,現在也還是一直堅持鍛煉的教練卻一臉驚奇地看着他,打了個暫停的手勢阻止了經理的繼續逼問:“阿健你等會兒,這孩子能跟上我挺不容易的。”

是真的在全力以赴啊。

不知道自己得到了隐約的認可的橘真琴聞言慢慢直起身子,仍然不住咳嗽着:“多謝關心,我已經沒事了。遙大概是出了遠門,而且是急事。非常抱歉給你們帶來麻煩了,我會盡快找到他的。”

“我說,橘君,如果首要聯系人失效的話我們會直接聯系他的父母。”經理的神色有些複雜,“運動員擅自離隊是非常嚴重的違紀行為,在過于嚴重的時候,是可以予以開除的。”

“現在不是你道歉的時候,”經理伸手攔住又要彎下腰來鞠躬道歉的橘真琴,“先盡快将七濑君找回來,之後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跟你說。”

“七濑君周四下午訓練時被發現發燒,後來就被迫請假,我們經過商議決定讓他先休息并開藥讓他按時間服用,三天後再确診是否為流感,三天後也就是今天。今天早上隊醫敲門時,卻發現宿舍裏沒有人。”

“可能七濑君誤解了我們所說的三天,是将周五算作第一天的。那麽周一之前回來我們都算做合理。我們打電話是想要确定他人在哪裏,卻發現不在服務區,後來連手機也關機了。我們查監控,注意到他是在周五早上出去的,而且沒有帶任何行李。”

如果是在東京本地,應該不會不在服務區。

除非在飛機上。或者……

他不相信以七濑遙的性格會随便出走,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看樣子原因不出在自己身上也和泳隊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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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濑遙的舞臺很大,但他的世界很小,或者說,他的世界很封閉。

一片被封鎖的水域。

「我也……不自由。」

不自由的七濑遙,還能因為誰,去往哪裏。

而且還沒帶行李。

橘真琴從口袋裏拿出眼鏡架在鼻梁上,嘴裏叼着面包,面無表情地打開了經理提供的筆記本電腦。

「收件人:松岡凜」

澳大利亞。

“停電?”

趴着看星星的兩個人被突如其來的黑暗吓了一跳。

七濑遙将剛才的話題止住,聽着松岡凜多少有些誇張的吼叫。

像“的确喜歡虎鯨但是也是喜歡真琴的吧”和“打架當然不要脫衣服啊你非要我直說你有病吧”這樣的話題……

果然還是不想再來一遍啊。

“真是的……混蛋。”

把七濑遙留下來自己去了物業中心的松岡凜得到一個官方的解釋:有人偷電纜。

“就算找回來還是一樣的麻煩,修複電纜還不知道要多久,更何況大晚上的哪個技術人員沒下班!”松岡凜将手裏的棒球帽順手摔在了牆上,“大夏天的熱死了。”

“心靜自然涼。”感受到黑暗中松岡凜不友善的眼神,七濑遙補充道,“我奶奶以前經常說的話。”

“小的時候沒有空調,我和真琴兩個就坐在我家後門乘涼。但是還是熱。”

“奶奶就一邊打扇子一邊念‘心靜自然涼’——像咒語一樣,就真的不熱了。”

“不熱之後就很容易睡着——每次都是真琴先醒,因為他總是比我先餓,聞到茶點的香味就會醒過來。然後也不出聲,就趴在我對面。”

醒過來總能看見那個人,甚至鼻尖對鼻尖,從開始的驚吓到後來的習慣,最後因此喜歡上夏天。

包子臉的小男孩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伸出軟乎乎的手掌握住自己的手,一定要這樣手牽手地一起走。搖曳的樹影斑駁地印在地上,飄落的樹葉像魚一樣在陽光裏游動。

小一點的男孩膽子小,連下臺階都是一階一階的。大一點的男孩就耐心地牽着他的手按照他的速度一步一步往下走——如果不這樣的話,那家夥一定會哭着要小遙哥哥的。麻煩。

或者說不想看見那家夥哭。

教會小男孩連着下臺階的是大一點的男孩,第一個用自己的零花錢給小男孩買可以一分為二的冰棒的人也是大一點的男孩,那家夥大概是在迅速長高長大可以保護別人之後,不記得了。

所以那家夥不會明白,自己在冬天也不肯先到店內等他,不是差勁到不想自己點餐,而是想要和他再并肩多走一段路。

後來有了空調,奶奶也去世了,當年的小包子也從自己的身後站到了自己的身前,兩個人在上了國中之後都以竹子拔節的速度往上長高,單人床上再也裝不下身材上俨然是大人了的兩個人,距離從鼻尖開始變遠,停留在指尖。

如果一松手,被人群擠散,就像一個浪頭打散兩只蜉蝣一樣,如此簡單。

啪。

松岡凜将手中的帽子一把拍在七濑遙的後腦勺上。

“好不容易來一趟,明天我帶你去看澳大利亞的訓練中心。”

“沒什麽事,後天就回去吧——我是說,你想他了吧。”

東京。

松岡凜沒有回信。

想要确認他是不是在澳大利亞只有一個方法——兩個人聯系的唯一方式除了視頻聊天就是郵件,而這兩個都會有記錄。

七濑遙所有的社交賬戶全部都是橘真琴幫忙注冊的,他也因此知道七濑遙所有賬戶的用戶名和密碼。但在以前,他從未擅自登錄一次七濑遙的賬號,這是迫不得已的第一次。

自己設定的密碼很簡單,Haruka0630,為的就是防止七濑遙忘記。然而當他輸入這個在七濑遙所有賬戶上通用的密碼時,卻顯示密碼錯誤。

改換大小寫,錯誤。

數字與字母調換,錯誤。

錯誤。錯誤。錯誤。

您已經多次填寫密碼錯誤,該賬戶已被鎖定。

明明是冬天,橘真琴卻感覺自己的鼻尖滲出了汗滴。

“怎麽回事?”經理敲了敲門,“還沒有查出結果嗎?”

“抱歉。”橘真琴深吸了一口氣,把鍵盤上的左手挪到了鼠标上,光标在屏幕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弧線,最終點上關閉當前所有窗口,“我忘記密碼了。”

澳大利亞。

周六下午開始的暴雨導致電力問題遲遲不能維修完畢,好不容易在晚上停下,第二天淩晨剛剛修好卻又被強雷雨打到跳閘。

七濑遙拎着工具包把跳閘的問題解決完畢,就聽到松岡凜在那吼着他聽不懂的英文,“啪”地一聲挂斷了電話。

“配電室進水了,全小區還是停電……我們手機都沒電了吧。”

“而且……雷雨天氣航班推遲。”

松岡凜敲着唯一有電的筆記本,把七濑遙看不懂的頁面象征性地推給他看了一下。

“沒電了。”

“這麽快!算了,沒事,反正知道了航班推遲就好,大不了等下去機場等着。”

“但你有一封新郵件。”

“Damn it![①]”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英文: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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