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聽說你們有未來
楚邵陽看着陳子航明顯黯淡下去的神情, 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還是小心的在陳子航身邊坐下了，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觸手之間的冰涼讓楚邵陽也沉默了起來。周圍的環境還是很熱鬧的, 在這片熱鬧之中, 唯獨這裏格外安靜。
“你...”楚邵陽猶豫了一會兒, 還是慢慢開口了, “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突然被帶回家？”
這也是楚邵陽一直在意的問題。明明走之前已經盡量的叮囑過陳子航不要和家長起沖突了，但是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是鬧矛盾了，還是這麽嚴重的矛盾...幾乎算是把底兒都抖出來了。
陳子航早知道他會問這個問題，現在也不意外。黑發少年微微抿緊唇，不太想說話。
“快說。”看他這樣楚邵陽更來氣了, “我走之前不是說了讓你安分點嗎？怎麽還是吵起來了？”
陳子航別過頭。無聲的僵持了許久, 他還是微微側過頭來，看着楚邵陽故作兇惡的視線，突然笑出聲。
“笑個鬼！”楚邵陽拍了一下陳子航的手，卻沒敢用太大力氣，“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陳子航卻還在笑。他笑得很好看, 彎着眼睛有着格外的溫柔, 聲音很輕，“楚邵陽, 我真的錯了很多事。”
“什麽事？”楚邵陽還沉迷于美色中無法自拔，下意識的詢問道。
“我之前一直很擔心，擔心未來, 擔心周圍人，擔心很多很多事，”陳子航手上微微用力，握住楚邵陽的手，“但是當我的母親站在我面前責備你的那一刻，我突然發現我什麽都不擔心了，只要你還在，我什麽都不擔心。”
他的聲音很輕松，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釋然，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楚邵陽瞪大眼睛，手下稍微重了點力道。
“我一直以為很多事我都能很理智的面對，實際上也的确如此，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挺懂事，也沒有為什麽事失控過。”身體稍微恢複了一點力氣，陳子航動了動手，把和楚邵陽交握的那只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上去，動作虔誠而專注。
“但是這個世界上，總有事情是理智無法控制的。”比如楚邵陽。對陳子航這個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能保持淡漠神情和高冷面具的人來說，唯有楚邵陽是他無法控制住的唯一情感。
楚邵陽感受到手背上冰涼的觸感，低頭看去，黑頭發男生臉上仍舊殘留着冷汗，臉色也很蒼白，但是垂着睫毛親吻他的手背時卻無比專注。
楚邵陽輕咳一聲，覺得喉嚨有點發癢。
“...那你就快點好啊，為了我，你也該快點好起來回去上學吧？”
楚天河打完電話後就直接按照老王的指引去了VIP病房，一進去就看到他哥坐在床邊發呆，床上的人卻是睡着的樣子。
掃了一眼被子底下絕對是相握着的手，楚天河輕咳一聲喚回了楚邵陽的注意，“已經告訴爸媽了，媽一會兒就來。”
楚邵陽點點頭，沒多言語。發生這麽大的事，楚家父母當然會過來看看，只是他現在卻只能說陳子航的事，不能提他自己的。
楚邵陽低頭，難得有幾分沮喪。
陳子航那邊已經說清楚了，就算沒有扯上自己，他的性向也很明顯了，但是他呢？他這邊怎麽辦？
至少現在，一切都沒有穩定之前楚邵陽是不敢說的。他賭不起這個代價。
楚天河看着他哥低頭沉思，幾乎是不用太多功夫就知道他哥在想什麽了，微微嘆了口氣，他也在心裏籌劃着到底要怎麽辦，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這并不是他支持了他哥的行為。理智上，在國內這種大環境下這些都是很困難的。
楚天河垂下眼睛。但是他也同樣清楚的知道陳子航對楚邵陽到底意味着什麽。
終于願意回家，終于願意親近家裏人，和父母的關系終于緩和...這都是哥哥遇見陳子航之後的反應。
對楚邵陽來說，可能他們這些所有家人的價值抵在一起，還比不過一個陳子航吧。
心裏有些難受，楚天河卻也知道這比以前好了太多。人不能貪求太多的東西，能夠走到這一步已經不易。
林琴很快就趕過來了，看到陳子航的樣子也吓了一跳，連忙追問是怎麽回事，楚邵陽也沒瞞她，詳細的給她說了一遍。
“居然還有這種事...”林琴捂住嘴，顯然是震驚極了，“他們怎麽忍心下手啊，孩子都傷成這樣了！”
此時他們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聞言楚邵陽低着頭看自己的鞋尖，聲音很低，“所以我接到電話就去把陳子航帶回來了...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楚邵陽并不是容易道歉或者反省的性子，只是現在這件事鬧太大，再加上他自己是有點心虛的，他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
“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既然是你好朋友，帶出來治療也是應該的，”林琴擺擺手，看着面前乖乖低着頭的楚邵陽，心裏有一瞬間劃過微妙的違和感，不過被她無視了，“總之這樣就好，你好好照顧他。”
“嗯。”楚邵陽應道，“還有那個吉安精神病院...我找人去舉報了，但是怕查不下來。”
吉安精神病院能存在這麽長時間不是沒有道理的，楚邵陽也能猜到它背後肯定有人才敢做這種事，天高皇帝遠，能管他們的不多。
林琴皺着眉，表情也帶上了幾分嚴肅，“這個你不用擔心了，我會和你父親說的，這種害人的地方就不該存着。”
林琴倒不是那種太過心地善良的人，只是這涉及到自家孩子了，她還是關心多一些，陳子航雖然不是自家孩子，但是林琴看着這些年照顧着他，也算半個自家孩子了。
吉安精神病院雖然在陳子航家那地方耀武揚威了，但是真正要和楚家相比就什麽都不是了。
“...謝謝。”楚邵陽低聲道謝，語氣還算誠懇。
林琴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楚邵陽這是怎麽了？明明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居然這麽好說話？是受到什麽影響了嗎？只不過不管這些，對這些變化林琴還是很樂見其成的，和楚邵陽說了一聲，她就匆匆回去打算給幾個孩子做飯。
楚邵陽堅持要在這裏照顧陳子航，楚天河也不願意走——林琴私心裏也想讓楚天河多和楚邵陽接觸接觸——還有躺在病床上暫時無法移動的陳子航，三個孩子都呆在病房裏了。
楚邵陽看着林琴走了，這才輕輕呼出一口氣，靠在醫院的牆上。
他的态度的改變不全然是為了現在還不能說出自己性取向這件事。其實也有，在看了陳子航家庭之後，生出來的雖然不應該有，但确實存在的對自己家庭的幸運。
幸好他的父母都很開明，對同性戀這方面了解要比陳子航那邊多的多，所以林琴才能在知道陳子航性取向不同于常人之後仍舊和善的對待他，而不是讓楚邵陽遠離陳子航...
這也就意味着雖然楚邵陽出櫃也同樣阻力不小（楚邵陽清楚林琴現在這麽包容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陳子航并不是她的孩子才能格外寬容），但是好歹，不至于被送到精神病院吧。甚至有可能能更輕松的獲得支持和理解也未可知。
楚邵陽揉了揉臉。
真正換位思考，站在陳子航的角度他才意識到對方到底背負了多大的壓力...送精神病院？這都是多大的仇啊，換做楚邵陽他扪心自問自己也無法接受這種事實，所以陳子航精神不好也是正常的了，他本身就無法用自己的生活去衡量別人的生活。
走進病房，陳子航還在睡，或許是今天的事消耗了他太多精力，黑頭發少年睡得很沉，一直都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楚邵陽坐在他身邊，低着頭，默默的把頭隔着被子靠在黑發少年的手上，莫名的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他一定會好好保護眼前這個人的，總不能...讓對方一直縱容着他吧？
林琴再度過來的時候除了帶了晚飯，還體貼的帶來了一些別的用品，比如楚邵陽要用的一些衣服物品，還有給陳子航準備的楚邵陽幹淨的衣服和洗簌用具之類的，醫院雖然也備的有病號服和洗簌用具，但是林琴還是擔心不幹淨，專程從家裏帶過來了。
“這些是陽陽你的衣服，你和子航身形差距不大，剛好可以讓他穿，那些洗簌用具是我剛去商場買的新的，看他這樣子最起碼要住幾天，幹脆就先備好了。”林琴一邊說一邊拉開櫃子把東西都整整齊齊的放好，還不忘叮囑楚邵陽，“你晚上在這兒陪床注意安全，還要注意子航有沒有什麽動靜，別睡太沉了，知道嗎？”
“...知道了。”楚邵陽有些無語的看着地上滿當當的兩個大箱子——裏頭裝了他，楚天河，陳子航三個人的衣服和洗簌用具，但是也不至于這麽多吧？他們真的只是在這兒住三天不是一個月啊？
VIP病房要比普通病房豪華多了，裏頭沙發電視應有盡有，而且有兩張寬大的床，足夠楚邵陽在這裏陪護了。雖然這事也能讓護工來，但是楚邵陽堅持要呆在這兒，林琴一向不違背他的意願，直接答應了。
“沒事，還有我在。”楚天河在楚邵陽背後淡定補刀，對着他媽媽乖巧保證，“我會看好子航哥哥的。”
...什麽意思？什麽意思？他就這麽不可靠嗎？！楚邵陽一怒，伸手揉了把楚天河的頭發，直把一臉正氣的小孩兒揉的不住閃躲才罷休，“楚天河你長膽子了，哥哥我照顧你的時間還少？”
“好好，是你照顧我比較多。”楚天河沒反抗成功，只得無奈的接受楚邵陽的鎮壓，乖巧的回答。
這話聽起來真實成分不高啊...楚邵陽眯了眯眼睛，最終還是沒說話，只是狠揉了兩把楚天河的頭發了事。
林琴在一邊笑眯眯的看着兄弟倆打鬧着，目光一轉，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身上，陳子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正在用一雙漆黑的眼睛盯着打鬧着的楚邵陽和楚天河。
他眼中的情緒很深沉也很複雜，甚至複雜的不像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林琴頓了頓，被他眼神中晦澀的情感吸引了。
該怎麽說呢，這眼神帶着深深的疼寵和眷戀，還有微不可查卻确實存在的愛意，看着楚邵陽的目光柔和的不可思議。
林琴微微一頓。下意識的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眼睛，她看向陳子航，後者也朝着她看過來，眸子漆黑又平靜，臉上也自然的帶着微笑，完全沒有了剛才讓她心悸不安的樣子，反而一如既往的乖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