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位玄衣

北門鏡水渾身不自覺的哆嗦着,見到了信天命就像是見到了仇人一般,恨不能上前撕碎了他!

她眼中的恨,擋都擋不住,就連花脈脈都意識到了不尋常,話一出口,便頓覺失言,躲在北門鏡水的身後,不再出聲。

信天命仿佛根本看不到北門鏡水那銳利的眼神一般,笑的溫和,“跟師父回去吧,師父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松花餅!”

鏡水沒有出聲。

反倒是秦楚先出來打圓場道:“師姐,我也想吃松花餅!”

北門鏡水瞪了他一眼,吓得秦楚不敢再出聲。

信天命依舊笑的溫柔,他走近了鏡水,像是哄小孩一般,牽起了她的手,“別跟師父鬧脾氣了,回去吧,你也知道,師父既然找到了你,你就逃不掉了。”

這一點信天命說的沒錯,雖然鏡水不知道他怎麽辦到的,但是他好像一直都會妖法!

花脈脈在她的後面小聲道:“鏡水,那你會帶着我嗎?”

信天命這才轉過頭看向了花脈脈,沖着她柔聲笑道:“你是空大夫那個小女徒弟吧?”

一看信天命知道她,花脈脈臉色微紅,忙點了點頭。

對上信天命的眼神,花脈脈有些不好意思,忙垂首戳着自己的小拇指,掩飾自己的失态。

殊不知,她的心砰砰砰的跳,根本按捺不住內心的小激動。

她的心跳聲,就連北門鏡水都聽到了。

北門鏡水在心裏鄙視了一番,在默默跟在信天命身後回清風觀的路上,她還是回頭小聲對花脈脈說了一句,“你別看我師父長得年輕,他可是老妖怪了,據說,他都有七十多歲了,跟我爺爺是一輩的人!”

花脈脈驚詫不已,下意識的“啊”了一聲,聲調也不由得提高,“七十多歲?你騙人的吧,看起來也就二十歲左右啊。”

花脈脈的聲音,引得信天命和秦楚雙雙回頭。

北門鏡水氣的翻白眼,暗罵花脈脈太蠢。

花脈脈看到了北門鏡水那不善的眼神,立馬噤了聲,老實的跟在北門鏡水的身後,再也不出聲。

不過關于信天命七十多歲的這個事,她根本不信,覺得鏡水在騙她!

信天鄉離清風觀也不算是太遠,幾個人走了一個時辰,終于到了目的地!

花脈脈擡眼便看到了清風觀門口的那兩顆巨大的油羅樹,油羅樹又稱無患子,其果實做成念珠可保平安。

花脈脈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小的時候,師父曾經送過她一串,她至今還随身攜帶。

夜色之中,煙霧朦胧,偌大的清風觀傲立于山林之間,自有一股清新之風。

花脈脈不由得感慨道:“我好喜歡這個地方。”

喜歡嗎?北門鏡水看着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似乎早就沒了什麽感覺。

她曾經也覺得清風觀很美,哪怕在這裏生活一輩子她都覺得很幸福。

直到,發生了那件事!

北門鏡水回過神,看都未看信天命,便沖着秦楚吩咐了一句,“你去給花脈脈收拾房間,我身子不舒服,先回房了。”

秦楚愣了一下,先看了信天命一眼。

信天命盯着北門鏡水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随後沖着秦楚淡淡道:“鏡水旁邊的廂房還空着,還算是幹淨,你帶花脈脈去,簡單的整理一下。”

秦楚點頭稱是,随後擡頭看向信天命,欲言又止。

在信天命轉身的那一刻,秦楚終于忍不住問出聲,“師父,你與師姐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信天命眉頭輕蹙,随後便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淡漠臉色,沒有回答秦楚,便轉身離開。

北門鏡水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也沒有點燈,只是靜靜的坐在窗前,望着窗前柔和的月色,思緒卻回到了半月前……

半月之前那件事,讓北門鏡水與她一向敬愛的師父之間的關系,拉開了一個巨大的裂口,而這個裂口,這輩子都彌補不了!

半個月之前,是清風觀最冷的幾天。

她的師父信天命又像是往常一般,突然不知所蹤,只交代了她幾句話,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尤記得那一日清晨,北門鏡水是被凍醒的,沒有師傅在的日子,她總要事事親力親為。

門外的積雪堆得老高,鏡水想着就算此時開門去屋外取師傅臨走前備好的幹柴,這種時候,也燒不着吧。

屋子裏冷的連水缸裏的水都凍成了厚厚的冰坨,北門鏡水一邊搓着手,一邊想要流眼淚。

可是眼淚剛在眼圈邊打轉,她便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大概是被師父保護的太好,從小到大即便是住在道觀裏,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懂得如何生活。

師父走了大概半個多月,起初,天氣雖冷,可也沒有下過這樣厚的雪。自打前幾日開始,這雪就沒停過。

北門鏡水總想着,她在屋子裏将就待上幾天,師父或許也就回來了。所以這幾日,除了趴在床上捂着大被背師父留下來的靜心咒,她便啃食師父臨走之前給她準備的一大盆松花餅。

小時候鏡水是最喜歡吃松花餅的,師父想來估計也是怕她餓死,故而臨走之時,特意備了好大一盆松花餅,說估摸着她将松花餅吃完了,師父大約也就回來了……

鏡水從盆裏拿出最後半塊松花餅,咬在嘴裏都覺得咯牙,她勉強用嘴裏的溫熱将這最後的幹糧暖和暖和,便硬生生吞咽了下去……

偏偏這幾日,屋子裏連水都沒有,她又餓又渴,整個人悶在被子裏,只覺得自己或許是時日無多了吧……

意識漸漸模糊,直到一個身穿紅裙的美人兒站在她的身側,狠狠的拍打着她的臉,她才算是勉強眯着眼,盯着來人……

鏡水只覺得這人好生面熟,卻一時之間記不起她是誰!

“你師父可真行,把你一個人丢在清風觀裏,若不是我及時趕來,你說說你會不會死在這屋裏?”女子的聲音回蕩在耳邊,而鏡水卻只聽到“你師父”三個字!

那女子解開了腰間的水壺,遞到了北門鏡水的嘴邊。

鏡水只覺得一股溫熱化入喉間,好生甘甜,她猛地灌了幾口,這才算是來了些許精神。

“你給我喝的這是什麽水?竟如瓊漿玉露一般,有起死回生之效!”北門鏡水粗魯的抹了抹嘴角的水漬,早就不知矜持高雅為何物!

那紅裙女子嗤笑了一聲,不由得出聲調侃道:“想你堂堂公主殿下,竟然淪落到這般田地,可叫我如何說你才好。”

“公主?能吃嗎?你可有吃食?”北門鏡水端坐在那裏,伸出了小手向面前的女子讨要。

女子愣怔片刻兒,從懷裏摸索了半響,才掏出了一個溫熱的包子,遞到北門鏡水的手中之後,她這才道:“你先将就着吃點便是,我去給你煲點湯,吃飽喝足了可要記得,你師父有任務交給你!”

那紅裙女子走後,北門鏡水的意識才漸漸回籠,她伸了伸胳膊,只覺得這女人的包子果然有奇效,吃上一個,便頓覺飽腹了。

可思忖半刻便也覺得沒什麽奇怪的,這紅裙女子和她的師父本就是怪人。身上有些稀奇古怪的“妖法”也沒有什麽奇怪的!

這紅裙女子就是她師父的師妹,她從小到大只見過她那麽幾回,對她的模樣大約有些模糊,可對她身上那套熱情如火的紅裙子卻是記得真切。

“師父還是沒有回來啊!”北門鏡水低聲呢喃了一句,神情略有些失落。

自打喝了那紅裙女子遞過來的水,她頓時覺得也沒有那麽冷了。

門口的積雪不知道被何人清掃幹淨,整個清風觀因為紅裙女子的到來,多少多了點煙火氣息。

正午時分,大雪總算是停了。

北門鏡水狼吞虎咽的将那半盆的雞湯喝了大半,因為吃的急,她甚至覺得嗓子眼裏似乎卡着雞骨頭,好生難受。

若不是紅裙女子見她這副慘狀嘆了口氣,給她喂了不知道是什麽仙漿玉露,她這才緩過神來。

見北門鏡水已然活了過來,紅裙女子恍若松了口氣,從懷裏拿出了一個黃色的字條。

鏡水知道規矩,這黃色字條,代表着師父的緊急任務,一旦接到字條,她必須馬上下山去辦!

若是平日裏師父給她安排什麽任務,也就罷了。

可是如今,她險些死在道觀裏,可師父連個人影都不見,她不免有些心寒。

人影不見也便罷了,人還沒有回來,任務便已到了,這叫什麽事!

北門鏡水懶洋洋的接過那黃色字條,又十分不耐的打開,只見上面明晃晃的寫着一行巨大無比的字,似乎生怕她眼瞎看不見一般,“下山,給一位玄衣少年續命!”

“續命?”北門鏡水不由得扯高了嗓門!

“我師父沒有搞錯吧?我都差點死在清風觀裏,我為何要給別人續命?”北門鏡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紅裙女子。

只見紅裙女子柳眉輕轉,鳳眼微挑,沖着她玩味的開口道:“小丫頭,你剛剛也算是九死一生,我老婆子不與你計較。不過,有些話,還是要與你好好說道說道的。”

“這第一,我可不僅僅是你的救命恩人,名義上也算得上你的師叔,你跟我說話要用敬語。我聽說你在你師父門下,從小到大那是不學無術,可是規矩總該懂得吧?”

“這其二嘛,這任務是你師父派給你的,你有問題,等你師父回來問他即可,我只是過來傳個話,傳完話就走。任務做不做,你自己定,我管不着!”

北門鏡水頓覺有些尴尬,雖然她從來不知道公主為何物,但是她師父自小教過她,對長輩要有禮貌,即便她人不在宮裏長大,宮裏的規矩亦不可荒廢。

她定是這些日子過得凄凄慘慘、渾渾噩噩,竟然忘了師父的叮囑。

再者,這紅裙女子長得如花似玉,雖然聽師父說她其實是個老太婆,可左右看起來她這容貌也就十五六的年紀,叫她師叔,的确不習慣。

北門鏡水咽了一口唾沫,起身微微沖着她福身,“讓師叔笑話了,鏡水給您賠罪。”

北門鏡水這方腰剛剛彎下去,那方的人兒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北門鏡水知道她們這等人的習慣,來無影去無蹤,十分難以捉摸。

北門鏡水摸了摸自己吃飽喝足的肚子,心裏不免空落落的,師父無歸期,師叔這一走,屋內又沒有幹糧,她會不會繼續在清風觀裏等死?

還有,這清風觀一貧如洗,也不知道那師叔從哪裏弄來一只活雞給她炖的雞湯!

想的煩悶,北門鏡水索性不再去想,她晃了晃手中的黃色字條,無奈,只能穿上她那件最珍貴的貂皮大氅下山去給玄衣少年續命!

鏡水不知,就是這位玄衣少年,讓她從此走上了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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