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洞房花燭
鏡水面色無波, 雙手卻在不自覺的緊握。
花脈脈瞧了一眼四周,在鏡水耳邊小聲道:“鏡水,他是不是欺負你了?你若是受了欺負, 就告訴我, 我保證明天讓他下不來床。”
鏡水神思游離, 一時間沒聽明白花脈脈說的是什麽, “為何要讓他下不來床?”
鏡水向來反應快,難得的遲鈍讓花脈脈微怔, 随後輕聲道:“就是給他下毒啊,他欺負你,總要給他點教訓。”
鏡水緩緩坐了下來,腦海中回蕩着他的笑顏,還有他嚴肅問話的模樣, “他沒有欺負我,你不要對他動手。”
花脈脈有些愕然, “鏡水,你好像很喜歡他,自從昨日見到他,你整個人都開心了許多。雖然如此, 可我還是覺得, 這大楚的皇帝,似乎不是良人。”
花脈脈深知,鏡水明日就要大婚,這種時候, 說這種話不太吉利。
她也寧願鏡水喜歡的是道長, 起碼道長才是真心對鏡水的那個人。哪怕是秦楚少爺也好,偏偏鏡水喜歡上這麽一個男人。
光是一個臉色, 一個眼神,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見鏡水呆坐在那裏不說話,花脈脈也不敢說話了。
剛來大楚皇宮,別說是花脈脈,就連虛若姑姑這種老人,都有些應接不暇。
且不說主子大婚有很多事情要做,來了這大楚,很多規矩都要新學,所有的事情都要去适應,花脈脈累的胳膊腿都腫了。
自然,鏡水也好過不到哪裏去,蕭玉姑姑還是很嚴厲,整整一個下午,都在教鏡水明日大婚的規矩、行程。
以至于到了晚膳,鏡水僅僅用了一點,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本該是一夜好眠,可方是寅時三刻,蕭玉姑姑便帶了一大幫宮女來給鏡水梳妝。
鏡水望着銅鏡中呆滞的自己,想着從前在清風觀最累的時候,不過是陪着師父上山采茶,雖是住在山野之中,卻也逍遙,全不似如今這般累到癱軟的模樣。
原來這母儀天下的皇後,也不是那麽輕松的。
之後的流程更是繁瑣,大婚是舉國歡慶的日子,她作為新嫁娘本該高興,可是從起床到完成冊立之禮,她一個笑容都擠不出來,累的臉色都有些發白。
一身正紅色龍袍的楚離明,還是那副溫潤的模樣,他沖鏡水笑着,都是那般的溫柔。
當總領太監将皇後的寶印寶冊遞到她手上之時,她大抵也恍惚了一下,之後便聽到楚離明在她耳邊輕聲道:“鏡水,從今日起,你就是朕的皇後了。”
鏡水的腦海中,不禁又回想起那一日,在冥羅鎮,當他奪去了她的清白之後,亦是溫柔的對着她道:“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補償你。”
鏡水嘴角輕動,在這樣的日子,她突然想不管不顧的脫口而出,她什麽都不想要,這些個日子,她日日夢中念着的都是他的身影。
原來當日的錯,當日的荒唐,當日那個讓她滿心怨恨的男人,居然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裏。
可是,她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這兩日,她也很納悶,為何楚離明每次見她,都不提當日在冥羅鎮的事情。
然而今日,當她親手接過皇後的寶印,當他溫柔的看着她,說她就是他的皇後的時候,她突然覺得,當初如何開始的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今他們已是夫妻,只要以後他們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那便是最美好的事情。
到了日入時分,鏡水終于結束了這一日繁瑣的流程,受了文武百官的慶賀之後,便到了最後一個環節——賜宴。
最先起身敬酒的,是楚離鏡。
他今日倒是換下了玄色衣衫,穿了一身赭色遍地金錦衣,腰間更着朱砂色金鑲玉紋犀帶,難得的盛裝,雖然頭戴銀灰色面具,卻依然掩飾不住他的英姿煥發、氣宇軒昂。
他那雙猶如古潭般的星眸緊緊的盯着鏡水,随後拿起酒杯,自飲下肚,“今日皇嫂定然也是累的極了,臣弟便體貼一回,讓皇嫂少喝一點。”
楚離明眼神幽深,大抵盯着楚離鏡愣了須臾,這才舉杯道:“皇弟一路勞苦,更是親自替朕迎接你皇嫂入長陵,這一杯酒,朕替皇後回了。”
說罷,楚離明一飲而盡,文武百官不知其理,皆是叫好。
只有楚離明的眼眸閃爍,放下酒杯,停頓了少許,始終未出聲。
鏡水見狀,突然拽住了他的胳膊,出聲提醒道:“皇上,您是不是累了?”
楚離明聞言,這才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搖頭道:“不累,今日是朕與皇後的大好日子,怎麽會累?”
帝後大婚的國宴,自然也是有規程的,大臣們用膳也是有時辰。
熱熱鬧鬧的直到人定時分,才算是散去。
鏡水正要親自扶着酒醉的楚離明回長樂宮,偏偏楚離明不動聲色的推開了鏡水,沖着她耳邊道:“朕要回鸾華宮拿些東西,皇後回去等着,朕會給你一個驚喜。”
鏡水一怔,随後面色暈紅道:“是。”
鏡水站在原地,望着成元公公扶着皇上離開她的視線,她的左眼皮卻始終跳的厲害。
鏡水停頓須臾,捂住額頭站在原地。
花脈脈見狀,忙探了把脈,随後輕聲道:“皇後娘娘,您太累了,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鏡水微微點頭。
她坐在長樂宮的寝殿,頭戴七彩祥雲金線合歡的蓋頭,等着楚離明的到來。
花脈脈一直随伺在一旁,小聲道:“娘娘,您這一天都沒吃多少東西,奴婢懷裏揣着點心,您要不要吃一點?”
鏡水眼皮跳的厲害,心神不寧,總覺得今日要有大事發生,她沖着花脈脈搖了搖頭,“不吃了,今日許是太累的緣故,不太舒坦,也吃不下。”
花脈脈本來都要将懷中的點心掏出來了,聽到這話,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花脈脈也餓,可是這寝殿中還有旁人,她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偷吃。只能聞着懷中點心的香味,偷偷咽了咽口水。
大約半個時辰過去,楚離明還是沒有來。
而鏡水,已然等的有些焦躁了……
她轉頭看向了花脈脈,語調惶惶不安,“你說,皇上他會不會,不來了?”
花脈脈突然擡頭,望着鏡水那楚楚動人的面孔,心下一疼,随後,她忙小聲道:“不會的,皇上不是說,要給您一個驚喜嗎?許是,還沒有準備好?”
鏡水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了,她深吸了一口氣,突然道:“或許吧,咱們繼續等着。”
而另外一邊,鸾華宮內。
跪在楚離明面前的男人,正是頭戴面具的楚離鏡。
他們兄弟相對無言,楚離鏡一直跪着,而楚離明,卻是一直坐着發呆。
大約過了許久,楚離明終于緩緩開口:“朕交代你的事情,你都準備好了吧?”
聽到這話,楚離鏡如驚弓之鳥一般,渾身突然哆嗦了一下,戰戰兢兢的開口:“皇兄,臣弟唯恐,做不到!”
這兩日,楚離鏡一直揣摩着皇兄的意思,生怕他是聽到了什麽不好的傳聞,來試探他一番,故而,到了這種時候,他還在拒絕。
雖然他心裏,巴不得這樣去做!!!
“不,你必須要做到!”楚離明的聲音有些嘶啞,更帶着一絲堅定。
見楚離鏡渾身顫抖的跪在那裏,楚離明輕輕扶起了他,語氣近乎于哽咽,“去年的時候,太醫診斷,朕已經沒有了生育的能力,這後宮的嫔妃,也唯有睿妃給朕生了一個公主。朕不能沒有子嗣,朕思來想去,你是朕的親兄弟,唯有你,能辦到這件事。”
楚離鏡渾身上下哆嗦的更加厲害了,他的語氣也略帶一絲嗚咽,“皇兄,臣弟不敢。”
“不敢,不是不能,對嗎?”楚離鏡轉過頭死死的盯着他。
楚離鏡咽了一口唾沫,跪在那裏,突然沉默了……
楚離明長嘆了一聲,有些自嘲的笑道:“朕有時候想,若朕當初,不是早比你出生那麽一會兒,或許今日的大楚,便是你為帝王了……”
聽到這話,楚離鏡只覺得渾身發寒、毛骨悚然,“皇兄,臣弟從沒有奢望過帝王之位。”
楚離明嘴角微動,并未與他争論這個問題,反而是蹲下身去,親自去掀開楚離鏡的面具,看着那真實無比的傷疤,他眼眸輕動,随後緩緩的一點點的扯了下來。
頓時,面前出現了一個與楚離明一般無二的面孔。
楚離明拍了拍楚離鏡的肩膀,“去吧,朕能信任的人,唯有你了。不要讓皇後看出異常,她很聰明。朕會在鸾華宮等你,明日早朝之前,你回來替換朕。”
楚離鏡匍匐在楚離明的腳下,一字一頓的開口道:“臣弟,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