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皇上待她
北門一夢死死的握住手中的平安符, 強忍了好一會兒,終于哀拗出聲,痛哭流涕。
楚離夏還未進門便聽到了哭聲, 她心中一緊, 對着秦楚微微福身, 小聲打了聲招呼, 叫了聲“表哥”,才跪了下來, 跪爬到北門一夢的膝邊。
鏡水站在那裏,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她想伸出手去安慰一下,卻發覺根本不知道從何下手。
鏡水也沒走, 而是一直守在重華宮,陪着姑姑。
秦楚雖然被北門一夢調進宮來, 可是來往畢竟不方便,如今能陪在北門一夢身側的唯有親女兒離夏,還有鏡水……
北門一夢就坐在窗棂前,望着外面飛花漫天, 眼淚卻止不住的流。
直到暮色西沉, 她依然一動不動,默然流淚。
還是離夏公主吩咐人準備了晚膳遞到了桌前,勸慰道:“母妃,您好歹也要吃一些, 您這樣, 外祖母知道,也會傷心的。”
聽到離夏的話, 北門一夢這才緩緩開口:“如今,本宮是大楚的人,帝後剛剛大婚,正是喜事,若是因本宮的事情讓皇上不快,豈不是本宮的罪過,可是母妃去了,本宮心裏難過,又不能大哭一場,離夏,你随着齊國的和親使團一道,回齊國,給你外祖母上一炷香吧。”
離夏忙點頭道:“是,女兒知道了,母妃放心。”
說完這話,北門一夢這才回頭看向了鏡水,牽住了她的手,道:“你是個好孩子,陪着本宮呆了一下午,也是滴水未進,與本宮一道用膳吧。”
鏡水忙稱了一聲“是”。
北門一夢盯着手中的平安符,突然苦笑了一聲,“其實我早就知道,母妃身子不好,早就老糊塗了,如今走了,也好。這平安符,她怕是不能求了,這許是你母後的心思,對嗎?”
北門一夢倒是看的明白,她知道,鏡水此次來和親,多少還需要她的照顧。也只有齊國的皇後娘娘才會如此細心。
皇貴太妃都如此說了,也如此通透,鏡水也沒有反駁,反而是應了一聲,緩緩開口:“是,這平安符的确不是端肅皇貴太妃求的,但也不是母後……”
北門一夢一時怔了怔,看向了鏡水,沒有反應過來。
“是父皇,這平安符,是父皇親自去求的,父皇總說,姑姑是個聰明人,雖然一路走來不容易,可也熬到了如今的位分。父皇不善言辭,這麽多年也一直盯着大楚皇宮的動靜,對端肅皇貴太妃也是盡其所求。父皇說了,三姑姑去了之後,他便唯有您一個妹妹。偶爾想起,心中惦念。”
北門一夢深吸了一口氣,眼眶腥紅,沉默良久才緩緩道:“你父皇有心了……”
鏡水一怔,生怕這一番話說完,她會不信。
鏡水還想繼續說什麽,北門一夢便長嘆了一聲,道:“鏡水,你是個好孩子,你父皇多麽高傲的一個人,我心裏明白的很。他之所以肯替我這個庶妹親自求平安符,不僅僅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你,他希望我能待你好。你自幼不在宮中長大,在宮外想必也受了不少的苦,你父皇這是想要補償。”
北門一夢當年嫁入大楚的時候,遠沒有鏡水這樣的待遇。
可是她聽說鏡水自幼便被丢在清風觀,心中也是有些心疼的。
況且秦楚那孩子,一向又喜歡鏡水……
想及此,北門一夢擠出了一絲笑容,握緊了鏡水的手,“你與本宮一樣,都是可憐人,況且,咱們都是為了齊國出嫁大楚的,你又是本宮的親侄女,本宮會待你如離夏一樣。以後這宮裏有什麽事,你有什麽需要姑姑幫忙的,盡管來重華宮,姑姑都會幫你。”
說着,北門一夢輕撫着鏡水的發絲,将她和離夏一同攬在了懷裏。
鏡水離開重華宮的時候,天色已晚,秦楚就守在門口,等着她……
鏡水看見他,也是吃了一驚,随後忙道:“在咱們齊國,有侍衛出府陪伴公主的先例。大楚倒是也無不可,可師姐如今是皇後,大楚宮規森嚴,不許外男入宮伺候……”
鏡水進宮之後,便将秦楚托付了給了北門城,讓秦楚自行去找師父彙合。
她急切的想要看到玄衣少年,所以也有些怠慢了秦楚。如此,她心下不安,故而一開口,便是對着秦楚解釋了一番。
秦楚倒是沒有責怪,反而是笑着開口道:“我都明白,大楚皇宮的規矩,比齊國還要多,師姐要慢慢适應,秦楚如今被皇貴太妃召進了宮,旁人也不敢說什麽。若是想要見師姐,秦楚也自有法子。”
一聽他說自有法子,鏡水微微蹙眉,突然想到了她師父和楚離鏡那個鬼魅如煙的身影……
他們兩個就喜歡沒事往她的寝殿跑,秦楚若是也如此,豈不是亂了套?
她生怕秦楚也染上這樣的“壞習慣”,故而有些緊張的叮囑道:“若是真的有急事找我,你便叮囑這重華宮的宮人一聲,去長樂宮找我,有急事也要忍着,千萬別壞了規矩。”
見鏡水如此緊張,秦楚愣了一下,随後啞然開口:“是,屬下明白了。”
從前的鏡水,可從未如此在意過什麽規矩、什麽體統,如今她如此,讓秦楚渾身都不太舒服。
夜色中,秦楚的拳頭在長袖中握緊,心下難過至極。
見鏡水松了口氣,滿意的點了點頭,秦楚心裏雖然難過,卻還是拽住了她的衣袖,輕聲問了句,“師姐,大楚皇帝對你好嗎?你可還開心?”
鏡水一怔,想起昨夜皇上對她的溫柔,她便面色暈紅,垂首不言。
她雖然未答話,可是面上的表情,已然代替了一切。
秦楚頓覺摧心剖肝、凄入肝脾,可是鏡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壓根沒有注意到秦楚的情緒。
秦楚也不願她再為他擔心,只好勉強的擠出了一絲笑意,“師姐覺得開心就好……師姐開心,秦楚就放心了……”
秦楚的臉色十分蒼白,卻還是硬着頭皮催着鏡水道:“時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萬一皇上去了長樂宮不見你,就不好了。”
秦楚“大方”的笑着,仿佛真的在為鏡水着想,心卻在滴血……
鏡水應了一聲,正要轉身,卻剛好對上一個冷峻的虎目,那一身明黃,在昏黃的夜燈下,也格外閃耀。
鏡水一愣,忙福身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秦楚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反應了過來,跪下來行禮道:“奴才給皇上請安。”
楚離明緩緩扶起了鏡水,那手掌冰冷無比,就如他此刻的表情,冰寒如刀,他壓根沒有去看鏡水,反而是打量着秦楚,久久沒有離神……
鏡水見狀,輕聲喚了一聲,“皇上……”
楚離明壓根沒有理會鏡水,而是将她晾在了一邊,眼神死死的盯着秦楚,“你是什麽人,叫什麽名字?”
秦楚長得太像楚家人了,他的眉眼,他高挺的鼻梁,都非常像楚離明的父皇,甚至于比楚離明還要像。
見秦楚愣在那裏不說話,楚離明厲聲問了句,“說,你到底是誰!”
鏡水下意識的一驚,暗自以為皇上是聽到了他與秦楚的談話,亦或者,看到了他們略微有些親密的舉動才會如此。
故而,鏡水栖身上前,拽住了楚離明的臂膀,先一步解釋道:“皇上,秦楚本是臣妾的師弟,又與臣妾一同來到大楚,是臣妾的父皇賜給臣妾的侍衛,如今就在重華宮伺候母妃,是母妃……”
楚離明不耐煩的回頭瞪了鏡水一眼,甩開鏡水的胳膊冷聲訓斥道:“朕在問他,你回什麽話?”
鏡水頓時面無血色,慌亂無措的低下了頭,腦海中空白一片,不敢應聲。
秦楚大驚,他沒有想到,鏡水口中的“開心”,竟然是如此……
秦楚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忙解釋道:“回禀皇上,草民原是齊國國師信天命的門徒,是皇後娘娘的師弟,這次有幸來到大楚為皇後娘娘送親……”
“朕問的不是這個!”楚離明的聲音更加的冷冽了。
他緩緩靠近秦楚,擡起了秦楚的頭,又再次追問了一句,“你是誰?你叫什麽?你的父母是誰,你為何會長得與朕,如此相像?”
這句話一出,秦楚大駭。
就連鏡水都是惶惶不安的湊了過去,她看了看秦楚,又看了看楚離明,都有高挺的鼻梁,都很俊俏,都是這世間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可若是說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像,好像還是差了那麽一點。
秦楚更俊秀,而楚離明棱角偏淩厲了一些。
就連氣質都大有不同!
或許是鏡水與秦楚相識太久的緣故,她看不太出來,只是楚離明,居然一眼就注意到了這一點。
秦楚咽了一口唾沫,想起父母親在他臨走前對他的囑咐,他的父母都是江湖中人,不可随意對人說出父母的名諱,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
秦楚自然知道父母親從前的身份,如今面對大楚皇帝,更不敢直言。他沉吟良久,才緩緩開口道:“奴才叫秦楚,父母都是江湖中人,至于皇上說奴才與皇上長得相像,大概是認錯了。奴才這等粗鄙之人,怎麽敢與皇上相較。”
“秦楚?”楚離明喃喃自語了一句,眉心擰緊,似在思考着什麽。
鏡水還以為,剛剛楚離明對自己的反常,是因為吃了自己與秦楚的醋。
她如此安慰自己之後,便勉強擠出一絲笑臉,忙看向了楚離明,“皇上,母妃心情不佳,要不然臣妾陪您進去看母妃好不好?”
她已經表現的極為得體,極為溫柔,對他剛剛的冷冽視而不見。
她也想轉移楚離明的視線,讓他放棄追問秦楚。
誰知她越是如此,楚離明便越是覺得反常,他回過頭,狠狠的剜了鏡水一眼,随後冷冷道:“聽聞皇後今日在重華宮守了一日,你就不必進去了,回你的萬壽宮待着,朕今日,打算去睿妃處,皇後早點休息。”
他說完,便轉身拂袖而去。
留下一臉尴尬的鏡水,站在那裏雙拳緊握,指甲近乎嵌入了血肉之中。
若非秦楚就在身側,她的眼淚險些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