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孫譽衡的車子快速離開。
蔣蘭舟在走廊下沒有要進門的意思, 封岩也就繼續站在門口。
封岩的嗓音是低啞的平靜:“有話跟我說?”
蔣蘭舟點頭,說:“想找你确認一遍。”
封岩輕壓下颌:“你說。”
蔣蘭舟凝眸望着他, 眼裏微有柔光, 她像找陌生人索糖的小女孩, 小心翼翼又滿含希冀:“在你結婚生子之前, 除了我爸之外,我是你最親最親的人。”
封岩确信地告訴蔣蘭舟:“你比你爸, 對我來說更重要。因為你是你媽媽最牽挂疼愛的人。”
所以連帶周慧心的那一份,他也都給蔣蘭舟了。
蔣蘭舟:“唯一的,最重要的……親人。”
封岩輕輕“嗯”了一聲。
蔣蘭舟露出笑容, 滿意地點頭。
她眼眶灼熱,又試探着請求:“那麽, 可不可以請你晚一點再結婚。我現在做的很好, 已經不太想起你,但我想我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
封岩語氣微哽:“好。我本來暫時也沒有結婚的打算。”
蔣蘭舟笑着開門進家。
蔣家燈火通明,臨近年底, 蔣文忠本該很忙, 卻還是在蔣西月放學之後回了家,一家三口在沙發上其樂融融。
蔣蘭舟和封岩同時進門。
蔣文忠轉頭笑望着兩個人, 跟他們說今天姚瑤做了什麽菜。
蔣蘭舟換好鞋子, 笑着說:“那我去打個湯吧。”
封岩有些驚訝,蔣蘭舟上高中之前,炒飯都不會。
飯菜上桌,蔣蘭舟打的湯也上桌。
封岩嘗了一口, 番茄微酸微甜,湯的味道很不錯。
蔣文忠喝湯後笑贊道:“蘭舟做飯比我有天賦,真不錯。”
蔣西月連忙從口袋裏掏出蔣蘭舟捏的黏土娃娃,高舉着炫耀說:“姐姐捏娃娃更好!”
封岩看了一眼蔣西月手裏的小娃娃,穿着公主裙,粉粉嫩嫩。
他低頭把菜夾到碗裏,蔣蘭舟小時候和別人不一樣,她不喜歡人形娃娃,不喜歡手工,甚至她有些需要動手的作業,都是他幫忙完成的。
姚瑤又笑着說:“我覺得蘭舟開車比較厲害。”
她膽子小,摸方向盤就害怕,錯踩過剎車和油門,是大衆口中的“女司機”。
蔣蘭舟面對着大家的誇獎,只是得體的笑,不謙虛,也不得意。
封岩斯斯文文地進食。
這段時間裏,蔣蘭舟學了很多東西。
一頓飯吃完,蔣蘭舟在沙發上和蔣文忠他們坐了會兒,才打了個哈切回房。
蔣文忠笑呵呵說:“早點休息,晚上不要熬太晚。”
蔣蘭舟笑應一聲,和每個人都打了招呼,才回房間去。
分針一點點轉動,姚瑤看着牆上的挂鐘,跟蔣西月說:“要洗澡睡覺咯。”
蔣西月緊緊拽住封岩的袖子,耍賴說:“不要,我要封叔叔給我講故事。”
蔣文忠佯裝嚴肅,說:“快回房間,再鬧爸爸就要生氣了。”
蔣西月癟嘴,眼看要哭出來,封岩揉她的腦袋,許諾說:“下次好嗎,今天封叔叔和你爸爸有些事情要談。”
蔣西月只好答應,牽着姚瑤的手失望回房。
蔣文忠正準備回房,電話來了,他示意封岩先去書房。
封岩一上樓梯,卻正好看到蔣蘭舟的房門剛剛關上。
他腳步頓住,眉頭鎖着。
剛剛她一直在偷看嗎?
封岩沒辦法求證,步履如常地去了書房。
夜裏十點,蔣文忠說太晚,讓封岩就在蔣家休息,反正明天是周末,可以一起過。
封岩離開書房後,去了客房。
經過蔣蘭舟的房間時,房門依舊緊閉。
之前的事,可能是他多想了。
周末是很難得的日子,文心集團發展到現在,已經不需要蔣文忠去拼搏什麽,他也逐漸将重心放在家庭,分更多的精力給家人。
封岩早起和蔣家人一起吃飯。
蔣蘭舟從房間出來,她畫了個淡妝,穿着暗綠色的大衣。
蔣文忠早上見到蔣蘭舟的打扮,就問:“蘭舟今天要出去?”
蔣蘭舟點頭,說:“今天有約會。”
蔣文忠想到孫譽衡,笑呵呵道:“快去吧。”他又掃一眼蔣蘭舟的大衣,說:“年輕女孩子穿亮麗一點,黑色、綠色、灰色都太沉悶了。”
蔣蘭舟嗔道:“爸,你懂什麽,現在流行簡約風。”
姚瑤幫腔:“就是,你懂什麽,蘭舟穿大衣好看。”
蔣蘭舟和封岩同桌吃過早飯,就背包出門了。
封岩被蔣文忠留在家裏,上午陪他下棋,下午陪蔣西月玩醫生病患的游戲,和蔣文忠、姚瑤、吳阿姨一起,輪流當“患者”排隊“打針”。
游戲結束後,姚瑤寵溺地摸着蔣西月的腦袋,跟封岩和蔣文忠說:“小女孩兒怎麽都喜歡給人‘打針’。”
蔣文忠把蔣西月抱到腿上,笑呵呵說:“喜歡就好,喜歡咱就陪她玩個夠。”
封岩盯着蔣文忠的臉,臉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蔣文忠似乎不記得,蔣蘭舟是例外的,她小時候就不喜歡無聊的游戲,她喜歡寫軟筆書法,她喜歡讀書,她喜歡看漂亮的畫,她喜歡看紀錄片。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小年夜前天。
連續幾場雪,窗外已是皚皚白雪一片。
蔣蘭舟已經放假,她在家待了幾天,每天都在空餘的房間,嘗試着修補羅教授交給她的古籍缺失頁,一直到吃飯的時候,才下樓去。
封岩公司也基本停工,年三十那天,他會趕去老家陪他母親,其餘的時候,多半在蔣家。
飯桌上,蔣文忠有些不大高興:“蘭舟怎麽過年了還要工作?”
同在屋檐下,卻總是見不到人。
蔣蘭舟含着筷子,笑說:“技癢,忍不住嘛。”
蔣文忠好脾氣地說:“注意眼睛和頸椎,別像爸爸一樣上了年紀,又是頭昏,又是偏頭痛。”
蔣蘭舟低下頭去,“嗯,知道了。”
飯後,蔣蘭舟在沙發陪着坐了半個小時。
姚瑤替蔣文忠拿了降壓藥過來,蔣文忠還是下意識喝茶吞藥,卻被姚瑤奪過去,換上了一杯白開水。
蔣文忠朝着姚瑤溫柔一笑,吃降壓藥。
姚瑤拿着小藥盒去房裏,把空了格子一一補滿,這些都是蔣文忠日常要吃的各種藥片。
蔣蘭舟眼看着蔣文忠在沙發上睡着了,悄悄回房。
封岩像一段沒有存在感的旁白,只是沉默着。
第二天小年,蔣文忠打電話跟封岩說,讓他一起過來吃飯。
封岩在電話裏答應。
蔣文忠又關心一句:“還是一個人來啊?”
封岩淡笑着說:“是的。”
蔣文忠挂了電話,長籲短嘆。
姚瑤替蔣文忠披上一件外套,雖然屋子裏開了暖氣,只穿一件衣服,到底還是單薄了。
蔣文忠視線定在手機屏幕上,皺着眉頭問:“你說阿岩對阿瓊怎麽這麽執着,她都走四年了。”
姚瑤很篤定地搖頭:“和阿瓊沒關系。”
蔣文忠不解:“為什麽?”
姚瑤笑說:“感情的事你不懂。阿瓊和阿岩在一起肯定過不好。封岩太硬,一點都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阿瓊也太硬,她知道如何表達,卻不屑于表達。他們兩個在一起,不是常年冷戰,就是激烈地彼此傷害。不過我覺得以他們現在的年紀來說,就算重新在一起,也不會再傷害對方。但一直冷戰,終究也不是什麽好結果。”
蔣文忠若有所思地點頭:“阿瓊是太強硬了。她小的時候不喜歡自己的名字,死活要改,不吃不喝熬了一天一夜,把大人都折磨服了。”
姚瑤笑着說:“這事兒我知道,她挨打的時候,我聽到哭聲了。”
她比阿瓊大三歲,那時候已經記事,而且對這事兒印象深刻。
蔣文忠除了再嘆一聲,也無話可說。
他心裏惦記着全家一起吃年夜飯的事,就去了蔣蘭舟工作的房間找她。
蔣文忠推開蔣蘭舟工作間的房門,“蘭舟,晚上一起吃年夜飯。”
蔣蘭舟有點為難:“今天嗎?”
蔣文忠很意外:“你有事兒?”
蔣蘭舟點頭,說:“約了孫譽衡。”
蔣文忠思忖片刻,問道:“不是去見他家人吧?”
孫譽衡都還沒正式上門,他不希望蔣蘭舟上趕着先去孫家。
蔣蘭舟搖頭否認。
蔣文忠略放心一些,說:“那你跟他說,約會推到明天吧。”
蔣蘭舟扭頭,繼續忙手裏的事,也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下午三點的時候,蔣家人都還在被窩裏睡覺,蔣蘭舟換了衣服出門。
蔣文忠五點鐘才發現蔣蘭舟已經不在家。
他生氣地拿出手機,一邊找蔣蘭舟的電話,一邊說:“走了也不打個招呼,門關這麽好,我還以為人在家裏。”
姚瑤說:“別着急,也許是有急事出去,打電話問問。”
蔣文忠打通了蔣蘭舟的電話,劈頭蓋臉就問:“蘭舟,你去哪裏了?什麽時候回來。”
電話那頭,風聲很大,蔣蘭舟的聲音微弱輕顫:“爸,我有事出去了,今晚你們吃年夜飯吧,我改天再跟你們吃。”
蔣文忠還想再說什麽,電話被挂斷了,他臉色鐵青,站在二樓的走廊上不說話。
姚瑤輕輕拍着蔣文忠的背,替他順氣,柔聲說:“年夜飯什麽時候都能吃,不一定非要在今天。”
蔣文忠還是很生氣,他五味雜陳地“嗳”一聲,垂頭喪氣:“年夜飯也不跟我吃。小年夜就是要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飯的。”
姚瑤笑着說:“你難道還吃孫譽衡的醋?蘭舟能過得好,你不替她高興嗎?”
蔣文忠略舒服一些,不滿道:“孫譽衡還是有點兒不懂事。”
姚瑤催着說:“你快給封岩打電話吧。”
蔣文忠又轉頭去催封岩。
封岩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來的路上。
他的車在雪地行駛,沒加防滑鏈,速度緩慢。
封岩聽出蔣文忠情緒不太好,問道:“哥,怎麽了?”
蔣文忠:“蘭舟出去跟孫譽衡約會,年夜飯都不回來吃——你什麽時候到?”
下一刻,封岩的視線就落在了路邊的行人身上,那人身形很眼熟。
封岩搖下側面車窗,定睛一看,果然是蔣蘭舟。
“喂?阿岩?”
“哥,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來不了了。明天過來。”
蔣文忠語塞,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直接挂了電話,不悅道:“這一個兩個的。”
姚瑤只能安撫:“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方式,他們不過小年,就像我們不過情人節,沒什麽大不了的。”
蔣文忠點點頭,正好蔣西月從房間跑出來,飛奔到他懷裏,他抱着蔣西月下樓去。
街邊,凋零的枯樹銀裝素裹。
封岩的車開了雙閃慢速行駛,一直遠遠地跟在蔣蘭舟身後,像一道默默無聞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後悔之前說女主王者這段話,倒不是說錯了,只是感覺影響了讀者閱讀體驗,角色一些隐形的性格應該交給讀者去評判。
這本書後面還有非常有力的內容,大結局也是個大驚喜。【別誤會,沒存稿,一點都沒有,只是在腦子裏結局了無數遍……
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