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手臂剛搭上, 就被他避開，季風一張清逸的臉面無表情。
“有話就說, 別動手動腳。”
葉昊寧沒正型地晃着腦袋, 走到他面前, 故意噴他一口煙, “我說你威風也該耍夠了, 什麽時候把照片還給我？”
季風沒把他的威脅看在眼裏, 更沒被他的刻意挑釁激怒, 那雙眼睛平平靜靜，恍如暗夜裏一望無垠的廣闊大海，底下或許驚濤駭浪，表面依然黑沉靜谧。
葉昊寧被看得忒不自在，退了一步，用力咬了咬煙頭, “你說的我都做到了, 也會繼續做下去, 你不用擔心我半途而廢，所以可以把照片還給我了吧？”
其實仔細看, 能看出來，這時的葉昊寧不過是只虛張聲勢的紙老虎, 一身氣勢全是強撐, 在提到‘照片’二字時，眼中更是閃過一絲恥辱，顯然內心并不像表面那般随意潇灑。
葉昊寧自從被朋友擺了一道後, 那時候的他确實大徹大悟，準備洗心革面做人，只是他選擇發奮第一步，卻是報仇。
他并非不想回到公司幫姐姐，只是他認為應該先出一口惡氣，然而那些曾經的‘朋友’機靈得很，出事後人全往國外跑，他想捉都沒個影，就在他像一只無頭蒼蠅一樣團團轉時，季風給他電話，告訴他：人，他替他教訓了，東西，也在他手上。
葉昊寧當場吓白了臉，他能有什麽東西在別人手上？
他才想起，那天晚上有人對他摟摟抱抱，旁邊的人拿着手機不住地拍……他惡心欲嘔，卻半點吐不出來。
季風發了幾張照片給他，告訴他，好好回到葉氏幹活，什麽時候做好了，照片什麽時候還給他。
葉昊寧忍辱負重地去了，這一去，才知道父親有多不容易，姐姐有多不容易，而他有多混帳。
葉昊寧越發笑得沒個正形，“之前我以為你和我姐只是表面夫妻，現在看來好像不是？以前交往過的男女朋友哦，有人怕是一直沒放下，我說得對不對？”
說着擡起下颌一臉嚣張，“你要是不想我去我姐面前亂說一通，你就得識相，現在是你讨好我，不是我要讨好你！”
沒錯，就是這樣，他怕個毛啊！他不過才大自己三歲，自己至于一見到他就發怵咩……
葉昊寧其實長得和葉筱筱有些像，臉型雖然不同，但那對遺傳自母親的梨渦和姐姐一模一樣，還有那雙眼睛，倔強看着他的時候，也有葉筱筱幾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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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風的臉色慢慢溫和下來。
聲音帶了幾分溫度，“放心，答應你的事不會反悔，你現在做得不錯，可還不夠好，什麽時候能讓你姐不為公司操勞，你幾時就過來我這拿照片。”
葉昊寧差點咬碎一口白牙，“好啊季風，你不想讓我姐在公司做事？現在什麽年代，女性自立自強不好？你還想把她困在家裏當個家庭主婦不成？”
家庭主婦？
季風想像葉筱筱順從地留在家裏等着他的模樣，面上閃過古怪，他倒是想，但葉筱筱不是這種性格，她那麽活潑，困住她只會讓她不快樂。
季風搖搖頭，“你姐不擅長經商，她也不喜歡，當然她想留下我也沒意見，只是那和你的獨當一面沒沖突。”
他說話時有自己的節奏，不急不慢，像一道淙淙小溪，帶着從容不迫，讓聽的人不自覺去模仿這陣沉穩，葉昊寧逐漸也沉住氣，斜着眼睛去看他，“我也不喜歡經商。”
“哦，那管我什麽事。”
一句話又把葉昊寧沉下的氣給撩起來。
季風撇下葉昊寧，往客廳走去，即将踏進客廳時，他頓了下，壓低聲音問：“你姐現在是不是還對動物毛過敏？”
走在身後的葉昊寧詫異地看他，“這你都知道？”說着又聳聳肩，“姐姐過敏的事是小時候發生的，現在還會不會我不清楚，不過家裏一直不讓養小動物，估計沒差。”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季風再不停留，走到客廳去。
夜逐漸深沉。
葉宅還是一片歡聲笑語，只是對比一開始的悠哉，葉筱筱多了幾分焦慮，她數次望向季風，眼神頻頻暗示，季風看見了，卻當不懂。
葉英卓身子不好，熬不了夜，眼看時間越發晚，周憶彤幹脆喊停，宣布今晚到此為止。
“小風，太晚了，今晚就在家裏住吧。”說着望着女兒，示意女兒招呼人家。
葉筱筱皮笑肉不笑地回應，“季風他有事，他得回去。”
周憶彤便向季風望去，眼中詢問意味很明顯，季風禮貌笑着，“确實有點事，爸、媽，你們早點休息，我找筱筱把事情處理了先。”
說着點點頭，牽住因他一聲‘爸媽’而全身僵硬的葉筱筱往樓上走。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那和諧相處的畫面，讓葉英卓摸着下巴颌，一時心有所感，“他看着挺好的。”
周憶彤沒說話。
“難道你不這麽認為？”
周憶彤便挽住丈夫的手，“都結婚了，自然希望他是好的，只希望他別像他媽。”
這話一出，旁邊的葉昊寧一下子來了興致，插嘴道：“你們還認識季風他媽？他媽怎麽了？”
葉英卓皺着眉頭訓斥：“大人說話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一邊去。”
“我都23了，還小孩子！”
葉昊寧對着父母的背影作鬼臉，心想，你們不讓我知道，我還偏要知道！
他把自己丢進沙發，拿着手機叭叭叭地按起來。
……
被拉進房間的葉筱筱一臉氣憤。
在父母面前她給他面子，不跟他鬧，但若是他以為她不出聲，就可以這麽欺負她，那是萬萬不能的！
一進房間，她就用力甩開他的手，氣呼呼看着他，像一只被踩到尾的貓，“季風，你要留下過夜可以，但不能住我房間！”
她氣得很，胸脯不住起伏，臉頰也泛起了淡淡紅暈，一雙漂亮杏眼湛湛有神，她像一朵富有生機的嬌花，美麗、生動，卻又脆弱。
季風撚了撚手指，那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剛剛握住她手時的細膩感。
他沒有動，只是溫柔地看着她，嘴角淺淺上揚，将她生動的模樣盡數納入眼底，才伸手探進口袋，從裏面拿出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遞過去，“這是說好要給你的禮物，送給你。”
葉筱筱呆住了，半天沒動靜，季風也不焦急，耐心地拿着禮物。
葉筱筱抿了抿唇，狐疑地看他一眼，伸手接過他的禮物，“謝謝你，有心了。”
謝謝、有心，是她今天晚上跟他說得最多的話，季風聽得有些膩了，直接指着她手中的盒子道：“不打開來看看？”
葉筱筱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幹脆拆了禮物盒。
包裝精美的外紙下是一個紫色錦盒，打開一看，裏面放着一個南紅瑪瑙，形狀酷似一只趴着的狗狗。
葉筱筱：“？？？”
她微笑着，“謝謝。”
季風漆黑的眼睛定定看着她，似乎想從她眼睛裏看出一些隐藏情緒，可是什麽都沒有，那雙眼睛只浮着顯而易見的困惑。
他抿着唇，良久從喉嚨裏擠出一絲聲音，“你曾經說過，喜歡這個。”
葉筱筱歪了歪頭，臉上的困惑一時愈加明顯，腦海裏這時閃過一個畫面，被她壓在角落裏的記憶解開束縛，倏然間炸開。
那是他們不知交往多久的一個晚上，下了晚自習，兩人沿着舊街走路去公交站。
穿着校服的學生，兩人都走得規規矩矩，葉筱筱嘴裏含着牛奶糖，一邊說話一邊偷瞄他，說什麽已經忘了，只記得她在看見對方淡淡點頭那一刻，心情像偷吃了蜜糖一樣甜得膩人。
老街晚上有許多遛狗的人家，迎面走過來一只大型金毛犬，顧着偷看季風的葉筱筱沒注意，等她注意到前方有只大狗時吓了一跳，立刻往季風那邊竄去，季風動作也快，将她拉到身後，被她一驚，狗也吓到了，大聲地吠。
後來主人家安撫了狗，告訴她這種狗性情溫和，不會主動攻擊人，下次遇到狗動作不要太大，容易引起狗的誤會。
狗随着主人離開後，躲在季風背後的葉筱筱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忙為自己的倉皇行為解釋：“我其實是喜歡狗的，小時候家裏養過，但後來對動物毛過敏，爸媽就不讓我養。”
父母不讓她養，她反而越想養，那時候不知道父母想保護她，就故意鬧別扭，有次去了季嘉茂家，看到他家裏一群狗很羨慕，不知好歹跑上去，結果被狗追……
自此之後，她就有點怕狗了。
又喜歡又慫，說的就是她這種人。
葉筱筱的記憶大致到這裏，自以為弄明白季風為什麽送狗狗雕像。
心裏卻有些意外，畢竟是這麽久遠的一件小事，他竟然還記着。
“謝謝你，我很喜歡。”
她的臉上多了幾分真誠，瑪瑙在手裏把玩一會兒，便放到卧室一側的百寶閣上。
漂亮鮮明、溫潤驚豔的錦紅南紅瑪瑙，單獨放在百寶閣上着實顯眼，紅似血的色澤，讓它多了幾分瑰豔，葉筱筱看着看着，總覺得這塊瑪瑙不簡單，于是扭頭問他：“這瑪瑙在哪裏買的？下次我也去買。”
季風覺得胸口悶得厲害，像一塊大石頭壓在上面似的，讓他快喘不過氣。
“路邊随便買的，你喜歡我下次再買。”
葉筱筱覺得，這種成色的南紅瑪瑙，不可能在路邊随便買到，但季風這麽說，她也就順勢說了句‘謝謝，不用特地去買’就結束話題。
禮物送了，話也說完了，氣氛一下子變得拘謹。
葉筱筱眼神不住地往門口飄去，想什麽太過明顯。
季風垂下眼，退了一步，“我走了，下次再來找你。”
葉筱筱呆了呆，擡頭，“我送你。”
他沒有推辭，拉開門走出去。
房子裏安安靜靜的，父母回了房間，葉昊寧也不見了身影，他們兩人一前一後，走路聲都聽得清清楚楚，聲聲都像是踏在心頭上。
季風沒讓她走出大門，直接在門口跟她道別，“起風了，你進去吧。”
葉筱筱：“嗯。”
屋子裏燈火通明，季風身後卻是昏暗的路燈，一強一弱的光線在門口處交彙，形成一個急降的光度對比，她站在光裏，而他站在暗中。
“我走了。”
季風轉身踏進庭院，陰暗的光線讓他的背影逐漸晦澀，葉筱筱輕倚在門框上，伸手按住胸口，只覺得這個位置，悶得厲害。
城市裏萬家燈火，上京的每一個晚上，都是不夜城，季風面無表情開着車，同每一處熱鬧喧嘩擦肩而過。
車子一路急馳，回到都東區，最後在屬于他的白色別墅前停下。
全智能化的設計，讓房子早一步感知到主人回家，于是前一刻還是幽暗的房子，下一刻已變得明光爍亮，他擡頭看了眼別墅，默默走進房子。
“汪！汪！汪！”
在大門開啓那一刻，9號已經向門口跑來，他嘴裏叼着兩雙室內拖鞋，等待季風踏進大門，便将拖鞋放在玄關口，乖巧地伏低身子。
季風看了眼腳邊兩雙拖鞋，慢慢蹲下身，把手輕輕蓋在9號身上。
“只有你會等我，是嗎？”
9號歪着頭，像一只真正的狗狗一樣前爪往前伸，用頭蹭着主人的掌心。
它确實很人性化，某個程度來說，比真狗還要馴服乖巧忠誠，絕不會傷害它的主人。
可這有什麽用。
季風一動不動，冷冷看着9號撒嬌，眼中的光芒越來越暗。
清冷的聲線在寬敞的房子裏寂寞地回響。
“她把你忘了。”
良久，又傳來一句。
“她可能真的不要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一問——
季風：“還要虐我多久？”
來點快樂的，抽獎來啦~
給正版小天使的福利來了，這次憑訂閱率抽獎，具體看我文案，周六晚上9點開獎，祝大家端午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