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簡容到達謝列蔑契娃機場的時候,已經是莫斯科時間七點二十五分了。她看了一眼機票,顯示的登機時間是八點十分,目的地北京首都國際機場。

因為學校離機場遠,簡容将送行的同學全部攔住,只讓伊萬跟着來。她俄語不好,有些東西需要伊萬在用英文加一些蹩腳中文來翻譯,不然她怕一覺醒來自己已經在阿聯酋了。

伊萬回頭看了一眼,自進機場之後就有的七八個戴墨鏡的陌生人一直跟在他倆人後面,憂心忡忡地說:“簡容,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誠實公正地回答我。”

簡容正在辦理登機手續,用僅會的幾句俄語向工作人員說了一聲謝謝,聽他一問也沒多想什麽:“你說吧。”

伊萬把她拉過來一點,帶着幾分同情而又畏懼的神色,小聲問:“你和你們家族,是不是做那種生意的?”

簡容不太明白他口中“那種生意”是哪種生意,又被他說話的語氣弄得莫名其妙,只能接着他的話往下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了?”

“果然!”伊萬跳腳,他又把目光轉向十米之外。果然不出所料,容姐是在黑暗家族勢力的欺壓下暗無天日地活到現在的!

保镖們看到他惡狠狠瞪過來的神色不約而同舉起手中的兒童雜志。

簡容循着他的目光也望過去,一眼就瞧見了那幾個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顯得格外突兀的自家公司實習人員。啧,打扮成這樣好像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保镖似的。讓這些實習生來監視自己她爸也是挺費腦筋的了。

仿佛已經習慣了,簡容照樣有條不紊地準備一道道登機手續。伊萬一會兒看看她,一會兒看看那些堅持不懈地跟在十米之外的墨鏡男們,在考慮等會要不要報警。

“你放心,他們不比你厲害多少。”簡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安慰他道。這些剛走出社會來實習的大學生們能有什麽傷害力?打扮成這樣一看就是被警匪槍戰片洗腦了。

“可是……他們不是來綁架你的麽?”伊萬遲疑道。

簡容給了他淡定的一瞥:“你覺得綁架我,就這麽幾個人夠嗎?”

伊萬認真思考了一下,覺得她說的有道理,當下也就放下心了。

夜色中的謝列蔑契娃機場像是一只蟄伏在黑暗裏的巨獸,時不時發出沉重的轟鳴聲。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外,遙遙望見的,是萬家燈火。

一到安檢處伊萬就不能進去陪同了,簡容看了一下時間,還有四十分鐘才登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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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煽情的話,趁還有時間,趕緊說出來吧。”

伊萬哭喪着臉,給了她一個兄弟般的擁抱:“你還會回莫斯科嗎?”

簡容想了想,覺得這個問題其實挺難回答的。

最後她拍了拍伊萬的背,像是給一只大金毛撸毛似的:“歡迎來中國,請你吃火鍋。變态辣。”

伊萬吸了吸鼻子,用力地點了點頭。

進去的時候,簡容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她的眼睛,正盯着玻璃窗外黑色夜幕下,飛機的龐大身影。

之所以堅定,是因為那一頭連着的,是陳燃。

……

從莫斯科到首都機場保守估計需要飛□□個小時,而莫斯科時間又比北京時間晚五個小時。手機關機後簡容手指在座位前的小桌上用加減法比劃了半天才算出來,等她落地北京,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

時差要命啊。

她身邊坐着的是個青年男士,三十左右,穿着西裝,戴副眼睛,正在漫不經心地看報紙,見簡容一直比劃着,放下報紙禮貌地問她:“女士,你是想要上廁所嗎?”

“……”簡容收回了手指。

這男的不知為何給她一種很難對付的錯覺?

“恕我冒昧,請問你的職業是什麽?”簡容用中文問。

男子神秘莫測地笑了笑:“醫生。專業是臨床護理。”

簡容點了點頭,聽起來還蠻正常的。

男子又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特長是對付精神疾病。”

簡容心一抖。不要用這種語氣講話好嗎?聽起來就像燕赤霞對聶小倩說自己特長是捉鬼一樣……

那男子放下報紙,遞過一張名片。

簡容接了一看,眼神黯了黯,再次對上男子的眼神時,已經是冰冷的了。

上面寫着五個大字:

和諧療養院。

那男子對她的眼神絲毫不為所動,仍舊笑得春風拂面蜻蜓點水:“容我再次介紹一下自己。我叫楊亦寧,目前是和諧療養院的院長。你的父親懷疑你有母系遺傳下來的精神疾病,托我趁你回國,對你進行一系列觀察和診斷。望你配合。”

簡容偏過頭來看窗外。八千米的高空,又是黑夜,什麽都看不到,可胸起伏不定,呼吸也漸急促,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胸口蹦出來似的。

“你很生氣。”楊亦寧擡了擡眼鏡。

“恨不得把你從飛機上扔下去。”簡容盡量平靜道。

男子忍不住笑出聲:“你自控能力很強,非常強。我謝謝你的不殺之恩。”

簡容怪異地看了他一眼,片刻道:“你覺得我有病嗎?”

“說不準,”男子道,“有些患病的人活得比正常人還要正常。這是個質變到量變的過程,不是絕對的。”

簡容心裏翻白眼。這精神病還上升到哲學高度了。

“還有一點,”男子忽然看着她,似笑非笑,“如果你想病,随時都可以病。如果你想正常,也随時都可以正常。你覺得呢?”

簡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會跟你去診斷。但前提是,等我見過一個人之後。”

“我知道,你父親派人查出來了,你想見的人叫陳燃,是個女的。”男子道。

聽他提陳燃,簡容表情也變得柔和許多,還自然地忽略了她爸已經知道有個陳燃存在的爆炸性消息。簡容欲語還休:“我爸……說陳燃什麽了嗎?”

見她一臉期待的樣子,楊亦寧嘆了口氣道:“比你強。”

果然是她爸說話的風格。聽她爸誇陳燃,比聽她爸誇自己還要高興,簡容不由露出笑臉。

“見完面後,盡快找我診斷,不要忘記,你爸可是按小時付費的。所以,我很貴。”

“如果我說不呢?”

“我楊亦寧,專治各種不服,最喜歡聽人說不。”

簡容:“……”

她現在算是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感情那些個半調子實習保镖只是個幌子,她爸真正目的是請如來佛來壓她這只潑猴啊。

呸,你才潑猴,你全家都潑猴。簡容心裏罵自己。

算是達成了共識。

飛機緩緩飛行在雲端之上,周遭漸漸是一片鼾聲。回頭看楊亦寧已經一頭将報紙砸了個洞。

噗嗤,簡容斜了他一眼,心想:煞筆。

說完之後她也睡了。

……

飛機座位睡起來不是很舒服,簡容一直處在迷迷糊糊半夢半醒的狀态。

可是等被溫柔的空姐叫醒後,簡容還是發現機艙裏已經有一半的乘客下機了。

楊亦寧也走了。簡容動了動麻木僵硬的四肢起身。

千裏追夫計劃成功!撒花花!

恭喜簡容同志回到了祖□□親的懷抱!回到了陳燃老攻的懷抱!

簡容雀躍着,邊下飛機邊開機,發現一連串都是陳燃打的電話和發的信息,還有其他玩得好的朋友發的慰問微信。簡容一高興,挨個兒回了一個鮮紅的唇印。

馬上手機叮咚聲一片,收到的清一色都是粉紅色豬頭。少數幾個回了一坨屎。

簡容覺得是時候跟這幫人絕交了。

“喂,你在哪兒呢?來接駕。”簡容忍不住激動道。

電話那頭的陳燃笑了一聲:“奴才候在拿行李的地方等娘娘呢。”

還挺識相的。簡容娘娘覺得滿意。電話一挂,拔腿就往行李處飛奔。

她太想見到陳燃了。

多等一秒都不行。

陳燃等到了簡容的行李,正把它們往拖車上運。忽然感覺背後一陣風,自己的脖子被什麽勒住,陳燃定睛一看,是一雙腿。

随後,自己的臉被一雙手捧着,唇被什麽吻住了。

周圍傳來了一陣吸氣和驚嘆聲。有的人還拿手機激動地拍照發說說:今天機場解鎖接吻新姿勢!

還不夠……簡容心想。她真想把陳燃吞進肚子裏去。

這個姿勢維持着很累,簡容稍一松腿,整個人就栽進了手推車裏,哐當一聲,陳燃接都接不住。

在一片笑聲中簡容感覺自己的腰不行了……

我容姐此舉傻過楊亦寧頭戳報紙了吧。

陳燃把她連同行李一起推到人少的地方去,幫她揉腿揉腰。

“你是想給我一個半身不遂的驚喜?”陳燃無奈道。

簡容眼睛亮閃閃地盯着她看,一點疼都感覺不到了。

揉完腿揉完腰,陳燃又抓起簡容搭在一邊的爪子要揉。剛碰到,簡容就猛地一拉,陳燃無防備,整個人也摔進了推車裏。

簡容被壓在下面,喘着氣笑出了聲。

陳燃:“……”

忽然簡容不笑了。她兩手攀住陳燃的腰,抱得很緊很緊。

“燃姐,我很想你。”她道。想到丢了智商變成瘋子被人懷疑有精神疾病。

“我知道。”陳燃解開她的手,撐着爬出推車,一把将簡容撈出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我在這兒租了個房子,想和容姐一起住。”

“我們的婚房嗎?”

“你這麽想也行。”

簡容一看手機,已經十一點了,這才感到疲憊過後是一陣餓。

“本宮餓了。”她摟了摟陳燃的脖子咂咂嘴道。

“奴才這就給容娘娘準備滿漢全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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