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沈屺春休假三日, 第一日沈屺春起早, 第二日餘令起早,到了第三日,兩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

浮翠發現地上擺了兩雙鞋子還吓了一跳,見地上扔的衣裳是沈屺春的才松了一口氣。

“昨晚不是歇到楚美人她們院裏了嗎?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就到了姑娘的屋子裏?”

浮翠一頭霧水, 昨日餘令直接睡過了晚膳, 她還想這般也好,免得聽到閑言碎語。

昨日明明都聽到楚美人她們院裏點燈了,也不知道沈大人是什麽時候來的院子,難不成是天亮時分?

若是這樣真不嫌累得慌。

“可能是她們鬧吵到大人了。”

流丹撇了撇嘴,“瞧瞧姑娘現在多靜啊, 什麽話都不愛說。”

浮翠聽着她的語氣像是有抱怨主子的意思,白了她一眼:“姑娘以前話也不多。”

“但總不像現在這樣怪兮兮的,有時候我都覺得我見着的不是姑娘, 是什麽孤魂野鬼占了姑娘的身子。”

要是姑娘不滿沈大人,對他發脾氣, 不讓他親近也好。

姑娘怎麽忍得了, 沈大人又對這個好又對那個好, 還當做什麽都沒有的跟他睡在一塊。

“話不可亂說,別說旁人聽到了做文章, 姑娘聽到你的話能不心寒?”

“我看現在的姑娘根本不會心寒,你不覺得她雖是笑着,但整個人卻透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

流丹說完就被浮翠掐了把:“你在亂說, 我就代主子掌你的嘴巴。”

流丹不高興的動嘴,她們自小跟在餘令身邊,餘令這個主子有才清高,她們這些單奴婢的也沾了點。

她不知浮翠怎麽就能那麽适應的那麽快,但讓她看來姑娘要是一直這樣,還不如當初就死了呢,還能留個好念想。

意識到自己有這個想法,流丹自己也吓了一跳,拍了拍自己的臉不敢再想下去。

昨日說要畫人,餘令醒來第一件事就是鋪開了畫紙。

她身上只穿了件水紅軟緞中衣,而沈屺春身上搭了被衾,裸着的腳搭在床沿的紅木浮雕凸起上。

連聲音都還是剛睡醒的沙啞:“那麽急?”

“昨日就該畫了,要不然我記不住。”

她雖然有個過目不忘的名頭,可畫面跟文字不同,她能把想記的畫面刻在腦子裏,但卻有時效性,時間過得久了她看了別的東西,想了別的事情,再回憶當時的情形難免有偏差。

但她就不喜歡這種偏差。

屋裏畫具是備的最齊的,餘令調了色,先描繪了河水另一頭的青山。

往常畫青山,她總是帶了壯闊,而今天這山卻是秀氣的,帶有幾分的煙火氣。

沈屺春就趴在床上瞧着餘令認真的神色,以前跟着謝辭非的時候,他也見過她畫畫的模樣。

她畫畫像是不止用手一樣,畫着畫着嘴巴就會越抿越緊,讓人有想撬開的沖動。

還有她那時候作畫時認真入神,但偏偏人還是靈覺的,他的視線稍稍在她身上停留過長,她就會蹙眉看向他,露出不滿厭惡的神色。

不像是現在他如何看,她都是垂首作畫,只是偶爾停筆眼神放空思索想法。

雖然神态與在水月樓時差不多,但沈屺春卻猜測她繪的畫不會跟水月樓時相似。大約會像那張畫院子中草木的畫紙,充滿勃勃生機。

“既然是畫的是我,你為什麽不看我?”

餘令擡起頭:“我畫的又不是此時的你。”

沈屺春枕着腦袋:“無論是此時或是他時都是我。”

餘令頓了頓筆,之後時不時擡頭看沈屺春一眼。

“你在敷衍我。”沈屺春從床上坐起,“你看我的眼神是空的。”

餘令都佩服起沈屺春的敏銳了,她的确是不想跟他争辯,所以敷衍他時不時擡頭看他一眼,就當是活動脖頸。

“莫煩我,馬上就要畫完了。”

餘令語氣像是打發難纏的寵物,本以為寵物會聽不懂,反而纏人纏的更兇,畫了幾筆發現沈屺春沒聲了。

擡頭他就安安靜靜地注視她,真聽了她的話莫煩她。

山水都勾勒出來,站在水中間的沈屺春看着就像是刮進山水景色的春風。

比起彎腰捕魚,在餘令的畫中他就是簡單的站着,眼睛像是低頭看水,但又像是透過誰看春日美景,更像是在看景致外的其他人。

把心中記下的畫面畫下,餘令朝沈屺春招了招手:“你看看如何?”

沈屺春走到前頭,低眸觀摩。

“我若說跟之前你畫給我的沒甚差別,你會氣惱?”

沈屺春覺得餘令似乎是誤解他了,他只是對旁人的情緒敏感,而沒有多少文人墨水。

他對餘令的畫,是先感知到她的情緒,再看她具體畫了什麽。

這幅畫的意境跟色澤他看不懂,但感覺起來,跟就跟那時一樣。而餘令大概是不喜歡這種一樣的。

“比不過你扔了我的魚氣。”

餘令神色淡淡,不如沈屺春所想的露出氣惱的神色,反倒像是聽進了他的話,又仔細地看了一遍自己的畫,“你比我都能看懂我的畫。”

她本來以為她能再重畫往常的畫感,但有些東西變了就變了,她的表情能騙的了人,畫卻不能。

“不過這作品也不必往日的差。”

餘令一錘定音,笑着看向旁邊的沈屺春,“你喜歡嗎?”

“我喜歡。”雖說這幅畫與之前那副給他的感覺相同,但也不妨礙他愛這幅畫。

出自餘令的手,畫的是他,這兩點都值得他心潮澎湃。

兩人對視,餘令以為沈屺春要問她什麽,卻沒見他開口。

餘令心裏發笑,覺得沈屺春不問才好,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明日我就要繼續當值,你要是沒別的想去的地方,今日我們就閑坐?”

餘令點頭,昨夜她雖然沒發熱,但身體到現在都還是倦倦的,也不想再出門。

閑坐自然有閑話,餘令聽見管事說謝家又送了禮,好奇地看了沈屺春一眼:“你又做了什麽?”

上次他跟她說謝沣傷了眼,謝家吃了悶虧,還謝他把她接走,那現在送禮,總不會是因為謝辭非要舉辦婚禮,所以特意給他送禮,讓他別去。

“謝沣燒了水月樓的廚房,我牽線讓他們賠了銀子了事,不然秋娘打算告到官府……那日傷了幾個人。”

聽到秋娘的名字,餘令臉上的笑意淡了淡:“你們兩個是不是相識已久?”

“兩三年,算不得久。”

要是說久,他們相識才算是久,離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已經四年。

“你想謝辭非了?”

想到餘令問起謝辭非的事,沈屺春側過臉,“因為我看你的畫說不出你想聽的話?”

這個猜測讓餘令忍不住想笑,她覺得沈屺春的評價直至核心,但沈屺春似乎覺得還不夠,得說些累贅之詞她才會滿意。

“你覺得他若是看了,會說些什麽?”

“我猜不到,不過我可以拿給他看看。”

要是她想聽到評價,他不會吝啬把畫作跟謝辭非分享。

沈屺春的神情不似作僞,餘令打量地看着他:“那你就拿給他看看,我也好奇他怎麽看我畫你。”

定下了這事,兩人漫無邊際的又說了其他的瑣事,比如說望京又有什麽人家有了風頭,又有什麽人家夾緊了尾巴。

到晚上睡時,餘令突然想到:“今日楚美人她們怎麽沒來喚你?”

按理說她們兩個不會那麽安靜。

沈屺春正在換衣,聞言倒是想起了她們兩人如何費勁功夫他也還是平靜如波。他說他不介意餘令把身體給誰,他自己也不想把這事看的太重。

只可惜他的身體太認人,嗅着她們身上的味道,聽着她們的聲音總覺得不對。

以前光想着他若是睡女人,第一個該是餘令,真睡到餘令了,好像也沒必須再睡誰的想法。

“估計是太失望。”

擁着餘令,除去外面的瑣事,他也喜歡跟她說這些隐秘的小事。

“在車上她們兩人就躺在我的腿上,說要幫我暖腿,褪了我的衣裳說是怕我着涼。”

沈屺春說的太細,餘令又是個畫畫的,腦海裏一下子就有了畫面,大概能想到楚美人與王美人衣裳半開,緊貼在沈屺春的腿上摩挲。

“她們為什麽失望?”

“擺弄半天我沒動靜,她們卻氣喘籲籲,她們說是我受了涼,熬了湯給我,回到府裏我依然沒如她們所希望的硬挺起來。”

沈屺春吮吸着餘令的耳垂,低聲在她旁邊發問,“我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感覺到沈屺春引着她的手順着衣服輪廓去摸他發燙發硬的位置,若是一切真跟他說的一樣,那他真該是有什麽毛病。

昨日她半睡半醒,不止感覺到他啃咬她的腳趾,還隐隐聽到了他窸窣自渎的動靜,早上醒來還有還有幾張弄髒的帕子在地上。

再者他們睡到日上三竿,不乏因為他早上一醒就生龍活虎。

“她們給你煮的湯裏放了東西?”

聽沈屺春應了是,餘令就明白了楚美人她們的失望,要是馬車上還能推說受涼,吃了藥還不行,那就是沈屺春的問題。

被沈屺春擺在了床上,餘令盯着他的眼睛:“你的确有毛病,從心到身,你知道你在想什麽嗎?”

沈屺春沉思片刻,搖了搖頭。

他以往只是想擁有餘令,餘家敗落,他設計了一連串的事情,他想餘令低入塵埃。

惶恐又興奮的操控一切,他沒設想過結果,卻滿意餘令能展現出的所有結果。

現在餘令問他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深究下去,的确想不出自己對餘令還有什麽想法。

“那正好了,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餘令淡淡道,“我也想看看我們能走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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