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陸搖搖深吸一口氣,腳步放緩,正好留在府中的畫煙過來回禀內情:“郡主,王妃今日出門崴了腳,已經叫大夫看過了。還有,王妃帶了一個姑娘回來,說是救命恩人。”

陸搖搖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眼中擔憂更甚一層,又添了些感激神色,就這麽走進了主院。走近了才發現主院內的笑聲不止屬于那個年輕姑娘,還有王妃的笑聲。

她難得踟蹰,想了想還是邁步而入,在看見坐着的陸娴音時,臉上适時露出一絲驚訝和感激,随後就向主位上的王妃行禮:“母妃,女兒回來了。您的傷如何了?”

興寧王妃臉上笑意一收,淡淡瞥她一眼,道:“難為你匆匆從宮裏趕回來,要是晚些,我的腳都該好全了。”

陸搖搖對她話裏的諷刺充耳不聞,臉色都沒變過,溫聲答道:“聽聞母妃受傷,女兒心急如焚,是女兒不孝,今日竟沒陪着您去雲門寺。”

她說完,轉頭面向陸娴音,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像是為自己母妃的陰陽怪氣而感到抱歉。陸娴音回之一笑,貞靜而娴雅。

王妃臉色僵了一瞬,按捺下脾氣,不鹹不淡地說了兩句,為她介紹道:“這是太仆寺卿家的陸姑娘,幸好陸姑娘今日舍身相救,我才只受了輕傷。”

她說完就轉向陸娴音,聲音輕柔為她介紹道:“這是我的女兒,名喚陸搖搖。”

陸搖搖覺得王妃說這話的時候,心裏應該在咬牙切齒,不過面上好歹優雅從容,在養女和親女面前還算維持住了身為王妃的體面。

借着互相介紹身份的機會,陸搖搖細細打量了一下陸娴音,這個小說中的瑪麗蘇女主生得頗像興寧王妃,眼尾略向下,是典型的小白花長相,抿嘴笑時都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

平心而論,她是無辜的。

但她身上那種獨屬于女主角的氣質以及“每個男人都會愛上我”的強大特質也已經初露端倪,陸搖搖莫名感覺被女主光環閃了眼。

“多謝陸姑娘。”她笑了笑。

陸娴音趕緊起身道“不敢”,自來熟地叫她姐姐,還說都姓陸,也算是緣分。陸搖搖還沒出聲,興寧王妃就替她應下了,說是今日對陸姑娘一見如故,讓她們以後都要以姐妹相稱。

要不是時間不夠,陸搖搖都要懷疑王妃想當場認個義女了。

陸娴音在府中用了午膳後才走,等她走後,王妃的臉色立馬拉了下來,斜睨着陸搖搖,語氣冷硬:“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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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搖搖垂頭站好,罰站算是最輕的了,站着的時候她還能一心二用,琢磨這段多出來的劇情有什麽作用。

盡管在這本書裏生活了十六年,她還是沒法全心浸入,總覺得這像是一場大型的全息游戲,而她的目标就是安全活下去。

王妃冷笑:“呵,為人子女,你整日都在幹些什麽?我今日出門,若不是巧遇陸姑娘,一時半會還回不來。可你呢?巴巴就往宮裏跑,要不是我讓人去叫你,你是不是要留在宮裏不回來了?你可還知道,我是你母妃?”

這話委實重了些,幸而陸搖搖心大,左耳進右耳出,嘴上最擅長認錯,讓興寧王妃想發火都發不出來。

“我看你心都野了,回去将《孝經》抄十遍。”

抄書啊?陸搖搖眉梢微動,她最讨厭抄書了,看來還是得反抗一下:“對了母妃,今日我在宮中拜見了陛下,陛下還問了我關于您的去向。”

興寧王妃臉色一僵,她對先帝是又恨又憎,對當今陛下卻是懼怕居多。這位陛下年紀輕,手段卻重,性子更不好,本來興寧王府可以從陸家旁支過繼個孩子以保住爵位,結果全被這位陛下否了,擺明要拔除異姓王的勢力。朝中原還有重臣勸誡,結果無一例外地被擋了回來。

興寧王妃一開始怨憎厭惡,但随着陛下鐵血手腕的展開,便漸漸轉為懼怕驚恐,有時候只要聽見陛下兩個字,都會忍不住心生懼意。

陸搖搖自然知道這事,現在就故意說出來吓她。

果不其然,興寧王妃面上擠出個難看的笑:“難為陛下想起,你如何回答的?”

陸搖搖微笑:“女兒說您今日去雲門寺祈福了,陛下還讓您注意身子,多出門走走才是。”

興寧王妃身子一抖,再不敢說什麽,随口就把陸搖搖打發走,自己在屋內惶恐不安。這位陛下可不是什麽慈善人,更不會纡尊降貴關心一個沒落王府女主人的身體。

上一個被這麽關心的,墳頭草都有兩尺高了。

興寧王妃越想越忐忑,招了貼身侍女過來吩咐:“你送一盤果子過去給郡主,就說念在她誠孝,免了抄書。今日我沒入宮,讓她明日入宮替我向太後賠罪。”

等侍女走後,王妃提着的心才下去一些。說來可笑,她是王府的主人,有時候卻不得不忌憚那個頗受太後寵愛的養女。如今因着陛下的問話,她還不得不小心翼翼打聽讨好,只因為若是陛下責怪,她的養女應該能在太後面前說得上話。

早知,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該把女兒送走而抱回這孤女!

另一邊,聽了侍女傳話的陸搖搖了然一笑,就知道這王妃只敢窩裏橫,每回都把她推出去。她搖了搖頭,在自己的記賬本上将今日的事記下。

第二日一早,她就準備了合适的禮盒入宮。說起來,她在太後那兒受的寵愛還真是頭一份,太後沒有子女,和陛下之間的情分又淡,便将一腔慈母之心都傾注在了陸搖搖身上。陸搖搖投桃報李,和太後之間的感情比之母女也差不離。

她沒像原身那樣渴求母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太後補足了這一份情感的空缺。

入了宮門之後一般不能乘坐馬車,雖然太後下令讓她直接乘車到太泉宮外,但她到底只是個郡主,每次都識趣地下馬車走路。

六月太陽升得快,陸搖搖沒走一會兒後背就微微發熱,她緩下步伐,引路的宮女适時上前引她走到陰影處。走了一段路之後,引路的宮女小聲提醒:“郡主,陛下正往這邊過來。”

陸搖搖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路的盡頭處出現了三個人。帝王沒有儀仗,身後只跟了兩個小太監。

她趕緊立在路旁垂頭,安靜地等着陛下路過她身旁再走遠。她數着陛下的腳步聲,一步兩步三步,大概還有七八步就要走到她身邊了。

一、二、三、四、五……哎?怎麽不走了?

陸搖搖掩在袖中的手指輕輕動了動,想擡起頭來看一看是怎麽回事。

“安宜郡主?”

“安宜見過陛下。”陸搖搖垂眸,看着繡着金色暗紋的靴面停在她面前,心裏忽生了幾分稀奇來。說起來,她和陛下還有幾分青梅竹馬的情誼,年少時候也曾一起在太後膝下玩耍。

如今果真是物是人非,身份隔閡已如天塹,她按捺住想要擡頭的心思,定定地站着一動不動。

“你又入宮,可是有什麽事?”

陸搖搖心裏咯噔一下,這是什麽意思?嫌她入宮太勤了?說的也是,她又不是正經的皇室中人,卻比皇室郡主入宮的次數還多,陛下看不慣她也算情理之中。

“回陛下,小因母妃昨日未赴約,特命我今日入宮向太後請罪。”

“理應如此。”陛下順着她的話點了下頭,“你去吧。”

陸搖搖福身正要告退,卻見眼前伸來一只手,手指修長清瘦,骨節分明,只是各處有些薄繭,損了些美觀。

她略擡起頭,眼神茫茫然:“陛下?”

“咳,沒事,你去吧。”陛下收回了手,手還背在了身後,像是欲蓋彌彰。

陸搖搖懵懵的,揣測不透陛下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地告退,待走到拐角處,她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卻見尊貴無雙的陛下竟背對着她還站在原處,背在身後的手正摩挲着手指,像是在沉思。

她趕緊收回視線,不得直面聖顏可不是句空話,看聖背也不行!

就在她側回身時,另一頭的程晃似有所覺,也回頭看了一眼,卻只看見青色裙擺一閃而過,人影已經入了宮牆後。

“興寧王妃崴了腳?”

身後的大太監懷忠連忙答道:“是,下臺階時崴了的,當時正巧太仆寺卿陸大人府中的姑娘路過,扶了一把,興寧王妃還特地請了陸姑娘回府答謝救命之恩。”

身為皇帝的大太監,懷忠消息最是靈通,對京城各個世家的關系都了如指掌。看皇帝沒說話,他大着膽子又補充道:“這位陸姑娘就是興寧王妃的那位。”

“那個親的?”

程晃冷臉:“想把親的認回來?胃口真不小。”

懷忠讪笑:“老奴看也是,沒那麽占便宜的事兒。”

興寧王妃還以為當初的換女一事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曉皇家手眼通天,早将個中內情弄得清清楚楚。不說出來,只是因為興寧王府孤兒寡母的,也不好太過咄咄逼人。

懷忠心道:不過另一個原因就不好說出口了,陛下對那位假郡主是什麽時候生了心思的?投鼠忌器,不過是也。

如今看這情況,興寧王妃當真是胃口大了,一邊控制着安宜郡主享受太後寵愛,一邊還想把親女兒接回來,看樣子還想白得一個郡主之位。

程晃還冷着臉,但心裏已經琢磨開,要是那個真的接回來,那假的豈不是要被扔了?扔了正好,他撿回來就行。

這麽一想,他心裏霎時有了底,吩咐懷忠道:“繼續命人看着,看興寧王妃有什麽打算。”

作者有話要說:  陛下:要趁着興寧王妃還沒扔的時候就過去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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