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程晃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個涼薄無情的人,偶爾他想改一改,那也是為了先将人騙到手,可不是為了讓這些外人占便宜。他們又不是陸搖搖,他可沒那麽多耐心。

梁王将事情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大概就是兩府的車駕在小巷裏遇見,那小巷窄,只能一方先退出小巷讓另一方先行。梁王畢竟是親王,覺得除非對面是皇帝,不然誰來都得給他讓路,便讓車夫上前交涉。奈何對面是鐘禦史這個刺頭,鐘禦史對這種行徑表示強烈譴責,當場就引經據典将梁王臭罵了一頓。

梁王也不是多好的脾性,立時就要強行闖過去,車駕撞上,鐘禦史沒坐穩,頭便磕到了車壁上,這才傷得滿臉是血,然後鐘禦史就入宮告狀了。

待兩人各自陳述完,程晃淡淡“呵”了一聲,只這一個字便讓禦書房內的溫度下了一個檔,侍立的太監心裏都繃緊了弦——完了,陛下要生氣了。

“就為了這等小事鬧到朕面前來?鐘愛卿,你的腦子是撞壞了麽?若是壞了,就早些尋醫問藥,在家多休息幾日,休息個半年一年也無妨。皇叔,你的腦子沒撞到怎麽也壞了?撞了人還有理了?朕看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

兩個年近半百的中年人被年輕的帝王訓得一聲都不敢吭,被當面罵“腦子壞了”的二人恨恨對視一眼,都覺是對方連累了自己。陛下多年積威甚重,他們私底下抱怨幾句,當面卻是絕不敢挑釁的。

兩人忙不疊跪下請罪,只聽陛下道:“你們各退一步就好,朕有心為你們修複關系,只是還要看你們自己的意思。”

梁王讪笑:“但憑陛下旨意。”

鐘禦史撇了撇嘴,他才不想與梁王扯上什麽關系。可是皇帝下一句話就讓他目瞪口呆,許久回不過神來。

“朕依稀記得,鐘愛卿家三郎文采出衆,氣度風流,正與安平郡主年紀相仿。”程晃點到即止,他當然不是亂點鴛鴦譜,梁王妃前些日子與鐘夫人接觸過,看樣子極為屬意鐘家三郎。今日這一遭,說不定就是梁王不想女兒嫁到鐘家而故意找茬。

兩家男主人不太願意,女主人卻已在私底下試探過不止一輪,程晃心想,他偏要勉強他們一回。

不提兩個剛掐過一輪的中年男人在出宮路上又掐了一回,陸搖搖在太陽底下晃了一圈回屋,鼻尖全是細汗,太後趕緊命人打水給她清洗。

“姑母,陛下覺得雲門寺最好,住個兩三日也無妨。”陸搖搖道,“您覺得如何?”

太後卻揮了揮手,讓旁邊的宮女退了出去。陸搖搖一看這架勢,立時意識到太後要與她說八卦了,她連忙湊近,和太後兩個人親親密密挨在一處。

然後她便得知被打的鐘禦史的夫人近日正與梁王妃來往密切,梁王妃的女兒即為安平郡主程悅,先前就說過鐘家三郎的好話,這兩家眼看是好事将近。

太後不免急切:“阿囡喜歡什麽樣的?秋闱雖有些舉子進京,可那是外鄉人,我心裏還是希望阿囡在京城尋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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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搖搖讷讷不敢接話,連忙用剛剛聽到的事來轉移注意力:“我方才聽聞鐘禦史被人打了,也不知是誰如此兇殘。”

太後愣了一瞬,随即自然道:“大概是起了什麽口舌糾紛,鐘禦史被打也是常事了。”

這也算是朝中一絕景——因鐘禦史特別愛告狀且會告狀,得罪的人不知凡幾,有一言不合的便直接上手,鐘禦史作為一名文臣,甚至還專門去學了幾樣招式。

陸搖搖“啊”了一聲,想起來點事,她當初也是恨不得找人去給鐘禦史套麻袋的,後來聽說鐘禦史陰溝裏翻了船,本職工作沒做好,當朝被陛下臭罵一頓,滿朝文武都沒敢吱聲。

果然,只有皇帝陛下能治住鐘禦史那人。

一瞬間福至心靈,她思緒如雲開霧散般清明,陛下這條大腿,她非抱不可。誰說入宮只能發展男女關系?她就算成了皇妃,那也可以是陛下的狗腿子啊!

懷抱着成為狗腿子的一腔大志,陸搖搖再回想陛下的神态時,只覺得陛下英明神武,貌若谪仙,不容亵渎。

之後幾日在宮裏都沒見到陛下,直到七月初,皇帝命禦前侍衛周崖帶領一隊護衛護送太後出宮游玩,一行人輕車簡行,就像是尋常的大戶人家主母出門游玩一樣。

陸搖搖也想起來,這位禦前侍衛周崖就是男二,也就是前幾日匆匆跑到太泉宮外尋陛下的侍衛。禦前侍衛一職堪稱世家子弟的鍍金首選,既能在皇帝面前露臉,又能搏一搏功勳,看着非常體面。因此,能占得一職的人,身份背景也絕不會低。

周崖此人便是侯府次子,深情內斂,後來一念之差差點為陸娴音行差踏錯,然後在陸娴音的感化(?)之下,将感情深埋,只在背後默默地守護她。

陸搖搖猶記得自己看到這劇情時的感覺,瑪麗蘇女主難道還兼職如來佛祖的職能?感化是什麽鬼東西?

雲門寺在山腰處,七月裏天氣炎熱,并沒有多少人來此。如此一來,連着四日到訪的姑娘便顯得有些奇怪了。小沙彌站在門內,瞧着外邊那個走來走去的姑娘,奇怪問青年僧人:“明善師兄,那位女施主今日已是第四日來了,來了也不入寺,到底是做什麽呢?”

他說的便是陸娴音,陸娴音如今算是預知未來,近日內又順利與興寧王妃相認,母女倆痛哭一場。興寧王妃已經和她說好,等到中秋宮宴就向陛下說明她年幼時被下人抱走,如今得認歸家。

陸娴音對此有些不滿,前世這時候她沒有預料到郡主之位的難得,還以為認回王府後就該是順理成章地封郡主,誰知皇族有意打壓,她只能等陸搖搖那個蠢貨死後才能踩着她的屍體,得到一個有名無實的郡主封號。

為此,她今生勸誘興寧王妃,想讓她明說幼年抱錯一事,那樣的話,陸搖搖身上的郡主封號必然會被廢,她作為興寧王府唯一的血脈,獲封郡主那不是應該的嗎?

只是興寧王妃心存顧慮,她認為陸搖搖作為複仇工具還十分有用,既能迷惑皇家的視線,又能任她遷怒教訓。這些年來,她的親女遠在別家,她獨自活在空蕩蕩的王府裏,只能将自己一腔怨憤發洩在無辜的養女身上。若是揭穿身份,那陸搖搖就沒用了,這一步棋可是她十六年前埋下的,若成了廢棋,豈不可惜。

更重要的是,興寧王妃知曉當初是怎麽一回事,她怕謀算落空,更怕真相大白,欺君之罪不是說說而已。可這些她沒法和陸娴音說,她希望自己女兒別沾染上這些事情。

陸娴音知曉內情,只是前世太過順利,如今對此便不屑一顧。前世她什麽都不用做,就有人将她想要的一切捧到她面前,除了後來受興寧王府拖累淪為村婦,她就沒吃過什麽苦。

因此,她決心自己尋找出路,先将前世的人脈發展出來,首先就是在雲門寺外遇險然後得禦前侍衛周崖相救。她後來才知曉他是禦前侍衛,只記得前世大概是七月初的時候,她和鄭家姑娘相約來雲門寺玩,結果雲門寺有貴人到訪,她們沒能入寺,就在周邊游玩,那賤人竟趁她不備推了她一把。

幸好周崖恰好路過,見她腳崴了還将她背出山林。她那時候只将他當做過路的好心人,如今細細一回想,既有禦前侍衛,那雲門寺的貴人十有□□就是皇帝本尊。

陸娴音斷斷不會錯過這個有可能遇見皇帝的機會,只是記不太清具體是哪一日,便連着三四日都來雲門寺等着。

作者有話要說:  陸搖搖:陛下真是個好人,我願成為陛下最忠心的狗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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