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水潭邊是一片草地, 原先幽靜的山間景色現在已消失殆盡, 不遠處一頭死去的野豬躺在草上,周圍幾灘血跡仿佛兇案現場。野豬另一邊則全是人,團團圍着中間兩個人影,這麽多人沒一個人說話, 氣氛安靜到詭異。

林風蕭瑟, 陸搖搖剛下了水, 不由瑟縮了兩下。她正要擡頭,面前忽然落下陰影,一件幹淨的披風将她從頭蓋到腳。她感覺到腦袋被輕柔地拍了拍,耳邊是陛下溫和的嗓音:“沒事,你乖一點。”

陸搖搖手上還抓着他的衣襟, 聞言不由想松開,剛動了念頭,就聽陛下又道:“抓緊, 我們先回營地。”

她一路被抱着回了營地,就算在馬背上陛下也沒松開她, 身後的胸膛極具安全感, 她默默挨近, 靠得更緊密了些。

“真乖。”程晃輕笑了聲,低頭用下巴親昵地蹭了蹭被披風蓋住的腦袋, “考核過關了,下午和我一起,嗯?”

他等了一會, 披風下的小腦袋微不可察地動了動,似乎在點頭,然後一聲軟軟的“嗯吶”傳進他的耳朵。

可惜陸搖搖一進帳子裏就翻臉不認人,程晃輕挑眉梢,沒說什麽,安靜地出了帳子。

陸搖搖換衣裳時覺得胸前隐隐作痛,低頭一看,一片紅痕,中間甚至隐隐發紫。那野豬力氣大,幸好她還穿了一件薄薄的護甲,不然肋骨都要給它撞斷。

她試着按了兩下傷處,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嘶——好疼。”那頭野豬!真想炖了它!剝皮拆骨!

伺候的宮女本來背着身,聽見她聲音不對,趕忙轉頭,這一下也見到了那一塊傷痕,連忙道:“郡主稍候,奴婢去問太醫拿點藥。”

這傷的位置有些尴尬,陸搖搖點點頭,将衣襟一攏,坐在榻上抱着腿沉思。只是思緒漫無邊際,她像是想了許多,又像是什麽也沒想。發絲還沒全幹,濕漉漉地披在肩上,弄得她腦袋也昏沉沉的。

“阿囡,先別睡。”

耳邊好像有人溫柔低語,有點吵,陸搖搖嫌棄地皺了皺鼻子,慢慢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只漂亮的手,手裏拿着帕子,正一下一下給她擦拭發尾。

“頭發還沒幹就睡,小心頭疼。”程晃皺着眉不太高興,“伺候的宮女怎麽回事?匆匆就走了,我還以為你已經換好了衣裳。阿囡——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他的語氣有些嚴肅,但仔細聽就能察覺到其中的小心翼翼,甚至有幾分忐忑,拿着帕子的手也頓了一頓。

陸搖搖有些困倦,看身上已經被裹了一層毯子,沒有走光的風險,她幹脆往前一傾,額頭抵住他的胸膛,小聲告狀:“我讓宮女去給我拿藥了。那頭野豬死了嗎?我想烤了它!它撞得我好疼,掉下水的感覺好可怕,我還以為爬不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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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晃被她抵得心頭一軟,一手攬着她肩,一手繼續給她擦頭發。他眼中閃過一絲戾氣,那麽幹脆就弄死了那頭野豬還是太便宜它了,他當時趕到水潭附近就只看見他的小太陽被野豬撞入深潭,那一瞬間他差點壓制不住心中狂躁,只依靠着本能提劍沖上前。

身後有人在焦急地呼喊,身前是鮮血飛濺的野豬,他眼中卻只有水中那襲紅衣。将人從水中抱上來,第一時間宣示了主權,第二時間就是命人處置了那頭野豬。

但野豬是萬萬不能烤的,他解釋:“那野豬有瘋病,不能吃,我叫人去查了,它身上有藥物殘留。這事不是意外,你乖一點,這兩日都跟着我,好嗎?”

陸搖搖琢磨了下,沉默地動了動腦袋,表示不好。

“不好?”程晃擦着頭發的手一重,低着頭看向賴在自己懷裏的小腦袋,恨不得拍兩下,但他下不了手,只能涼涼道,“現在所有人都知曉你是我的,就算你不跟着我,也沒人會跟你一起玩。”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紅棗也受傷了,不能再馱着你。”

紅棗竟然也受傷了?陸搖搖仰頭瞪大眼睛:“傷哪裏了?也是被野豬撞了?”

“傷得不重,和她主人一樣,傻兮兮的。”程晃又軟下聲音,“我讓嘯風陪着呢,就讓她好好養傷,嗯?”

這種壓低嗓音的輕哼簡直是犯規,就算被罵傻,陸搖搖還是可恥地覺得好聽,別別扭扭地說:“不騎就不騎,我自己走。”聽聞紅棗沒事,她明顯松了口氣。

程晃把帕子一扔,掐着她嫩滑的臉蛋,非常直白地威脅:“走什麽走?你就待在我身邊,哪裏也不許去。不然考核成績作廢,作為懲罰,你每天都要喊三次哥哥。”

這懲罰顯然是借鑒了陸搖搖前不久的失言,因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陸搖搖都沒臉反駁,只能弱弱為自己争取:“我今天打了那麽多獵物呢,皮毛都是完整的,我胸口好疼,我是傷患,你不能這樣對我。”

“哪兒疼?”程晃懵了一瞬,下意識追問,回過神來耳尖卻悄悄漫上紅暈,神情也不太自然,“拿藥的宮女怎麽回事?怎麽還不回來?”

他明顯是轉移話題,不過話音剛落下沒多久,拿藥的宮女就回來了,看着榻上姿勢頗為親近的兩人有些尴尬,紅着臉說:“郡主,讓奴婢為您上藥吧。”

程晃眉頭一皺,差點脫口而出“我來”二字,不過陸搖搖正盯着他,他猶豫了下,端着帝王架子吩咐:“上完藥就把頭發擦幹,待會出來用午膳。”

等氣場強大的陛下走後,宮女悄悄松了一口氣,正要上前給陸搖搖上藥,卻被拒絕了:“沒事,我自己來,你幫我擦頭發吧。”

傷的位置太尴尬,陸搖搖實在不習慣旁人觸碰那個地方,就算是上藥也不行。宮女沉默着站在身後給她擦頭發,她自己則低着頭,又因為自己下不了狠手,揉藥酒還揉不開,稍用點力就要倒抽一口涼氣,上完藥就覺得再不想下榻了。

“郡主,奴婢服侍您穿衣。”宮女拿了衣裳殷勤上前,她本是太泉宮的宮人,這次能跟随秋狝完全是因為太後不放心郡主出門在外。太後年紀大了,郡主終究是外姓,陛下還不愛美色,她原先還以為做宮女這份前途也就這樣了,誰知峰回路轉柳暗花明,郡主竟然要成為皇後了!還是一個十分受寵的皇後!

思來想去,宮女覺得只有用“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才能準确形容自己的心情,于是越發殷勤,力求将未來皇後服侍得舒舒服服,好回宮以後做那得道的雞犬,在皇後宮中能待多久待多久!

陸搖搖不知她心情亢奮,對她的殷勤頗不适應,紅着臉拒絕:“別,我自己來。”

宮女遺憾地住手,不過在心中感嘆,陛下好豔福,郡主的容貌就是女人看了也會欣賞的那一類,明豔可人,紅着臉時更是絕色,真漂亮啊。

陸搖搖換了身寬松的常服,下榻走路時才發現膝蓋處也磕到了,坐着不動時不覺得有什麽,走起路來隐隐鈍痛,好在還能忍受。宮女細心,連忙上前為她撩起褲腿,又上了些藥酒。

待完全收拾好出去已經過了差不多兩刻鐘,撩開帳子,外邊人聲嘈雜,寬敞的平地上正在準備午膳,多數人自己生了火烤肉,少數人則是站在一旁等着吃烤肉。

她看見不遠處陛下被幾位年輕公子圍在中央,一群人正在高聲談論着下午的行程——因國子監附屬書院的狩獵戰已經結束,衆人覺得組隊這種模式挺新奇,商量着下午也要搞一搞。

陸搖搖在原地站了會,路過的人都會看她兩眼,但若是與她對視,便會立即轉頭,裝作路過匆匆走開。她臉皮本來就不厚,當衆被人宣示了主權,眼下還被暗戳戳圍觀,她默默後退一步,想回帳子裏算了。

“搖搖,過來。”陸搖搖偏過頭,陛下已經出了包圍圈,對她伸出了手。她走過去,當然沒把手搭上去,因為陛下那手無比自然地拍了拍她的頭,還道:“你受了傷,不能吃太油膩的,我叫人給你熬粥。”

“粥是不是太清淡了?”陸搖搖不滿,“我可是打了一上午的狩獵戰,體力都用光了。”

程晃沉思了下:“那……肉絲粥?”

“我想吃烤肉。”

“那就想着吧,今日讓人給做青菜肉絲粥。”程晃無情地鎮壓了她無理的要求,又伸手壓了壓她翹起的亂發,“下午要在帳子裏休息,還是去山裏走走?”

陸搖搖有點困,要不是為了出來觀察一下形勢,她連榻都不想下。因此她回道:“我想睡一覺,陛下要是有事不要帶着我。”

程晃語氣微妙:“小沒良心。”從小薔薇到小太陽再到小沒良心,小姑娘的本性倒是顯露無遺,再不和他客氣。

用過午膳後,陸搖搖就進了帳子睡了個昏天黑地,還斷斷續續做了個連續的夢。夢裏的場景似曾相識,她從一樹枝頭跳到另一棵樹上,只是這回沒跳穩,啪叽一下撞到了樹幹上,暈乎乎地摔了下去。

這夢境與現實頗為重合,她還以為自己要掉下水潭了,誰知下方有人穩穩将她接入懷中,還低聲安撫她:“小心些,不爬樹了好不好?”

她震驚地發現,這聲音和陛下一模一樣!更震驚的是,她想開口說話,吐出來竟然還是一串“喵喵喵”?她奮力掙紮,想從他懷裏爬出來,但身子太小,掙紮了半日還是被陛下按住了腦袋。

“阿乖怎麽一點都不乖?”陛下輕輕嘆氣,“天天爬樹天天摔,都要摔傻了。”

“喵嗚喵嗚!”你才傻!

“又在罵我?”陛下皺起眉頭,曲起手指在她腦袋上敲了下,手勁放得輕,應是不痛不癢的,卻見懷裏的小貓似是成了精,睜着大圓眼睛喵嗚了一聲,然後一下軟了身子,像是被敲疼了一樣。

“啧,小家夥。”他輕哼一聲,将小白貓捧到面前,輕輕吻了吻它的頭頂,軟乎乎的毛蹭到他唇邊,癢得他心尖發軟,“不疼了吧?”

眼前一幕離奇又荒誕,陸搖搖卻生出了幾分理所當然,心安理得地窩在他懷裏,時不時還喵嗚幾句下命令,俨然進入了貓主子的角色。陛下對着她幾乎是言聽計從,連批奏章時都把她帶着,她踩他手也不生氣,還可以吃好吃的小魚幹,簡直是神仙日子。

夢裏的貓主子生活太舒服,以至于陸搖搖醒過來時還意猶未盡,咂摸了兩下,似乎嘴裏還有那股小魚幹的味道,好想吃點帶油帶葷的啊。

“真那麽想吃烤肉?”她驚訝地轉頭看去,發現陛下就坐在榻邊的椅子上,手裏拿着一冊書卷,看着她欲言又止。

看他态度松動,陸搖搖立即道:“想吃!”這可是她盼了許久的戶外燒烤。

陛下的表情堪稱一言難盡,拿了塊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淡淡道:“看出來了,夢裏都在哼哼,口水都流出來了。”

陸搖搖愣了愣,下意識在嘴角揩了揩,還真的摸到了一點殘留的水漬,立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啪嗒”一下往後一躺,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裝死。

程晃低低笑了一聲,拿着手中書冊敲了敲她埋起來的小腦袋,語氣輕松道:“該起了,我帶你出去走走。若禦醫說你能吃烤肉,我就帶你去吃。”

陸搖搖察覺到不對勁,翻了個身回來看他:“陛下,你怎麽能待在我的帳子裏還看着我睡覺?這讓別人怎麽想?我的名聲都要壞了!”

她用腳指頭都能想到外邊會怎麽傳,無非就是她用美色近水樓臺先得月,借着太後的寵愛故意接近陛下,竟然将陛下迷得團團轉。那位鐘禦史又很看不慣她,說不定回去之後就要上奏罵她不知廉恥。

在這種情況下,陛下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與她單獨在一個帳子裏待了一個下午,鐘禦史的奏章估計都不夠他寫的了!

程晃卻半點都不着急,只要他想,就沒人敢在他面前說三道四。只是他略微思索了下,阿囡似乎臉皮薄,不高興也在情理之中。

他果斷轉移話題:“先起來,帶你去吃烤肉,我出去等你。”說完,他放下書冊,非常自然地起身走出了帳子。

深秋天黑得早了些,晚霞的餘光在山頭若隐若現,陸搖搖出門才發現自己這一覺睡得有點久,那群在山裏轉了一天的年輕人這會陸陸續續都回來了,說話聲和笑鬧聲響成一片,烤肉的香味也飄出老遠。

“過來。”

陸搖搖走過去,就見陛下正在親自烤肉,按照禦廚給的步驟,頗為嚴謹地給肉刷一層油,又刷一層醬,然後倒點花椒粉,再翻個面烤另一邊。

肉一時半會也烤不熟,陸搖搖看見了郡主團,那邊幾個人正對着她擠眉弄眼使眼色,她猶豫了下,底氣不足道:“陛下,我要去找阿穎她們說說話。”

程晃很輕易地就答應了她:“去吧,兩刻鐘內記得回來。”

陸搖搖歡快地蹦走了,剛在一衆小姐妹中間坐下就受到了猛烈的盤問攻勢,其中以程欣最為直白——“搖搖姐姐,你不借我的兄長,是因為有皇兄了嗎?我以後是不是得叫皇嫂?”

陸搖搖微紅了臉,看見幾個姐妹全都一臉興奮,立時禍水東引:“你們今日還說組隊找的都是各自兄長,悅悅,我看見了,你明明是和鐘三郎一塊的!”

程悅尴尬地笑了笑,立馬轉向程穎:“別說我,阿穎不也是,說好了一起去抓兔子,結果她轉頭尋了許侍郎去看花!”

程穎一愣,飛快反駁:“那是因為如意她們倆磨磨唧唧,換衣裳都換了大半日!”

程茹和程薏:“……”這鍋甩過來的速度太快了,讓她倆猝不及防,下意識就看向最小的妹妹,迅速把鍋遞過去:“那還不是因為阿欣拖後腿,放跑了兩只兔子,我們幫她抓才弄髒衣裳需要換的。”

程欣:“……”好委屈,姐姐們一個也惹不起,她眼巴巴看向陸搖搖:“搖搖姐姐……”

“好了好了。”陸搖搖笑得深藏功與名,順利将話題抓到自己手裏,“你們的狩獵戰比試都怎麽樣?”

得知全都過關,她就沒再多問,轉而說起今天那頭野豬來:“那野豬從我頭頂飛下來,我差點以為看見了鲲鵬鳥,誰知是一頭黑毛野豬,氣勢洶洶的,那麽多人,就沖着我撞。”

陸搖搖委委屈屈地皺了皺鼻子,立即得到了姐妹們的軟言安慰,程欣氣憤道:“我也碰到那頭野豬了!那野豬本來想撞我來着,不過往我的方向跑了兩步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又跑走了,然後我就看着它從瀑布上跳下去,可能染了瘋病,可吓人了!”

陸搖搖猜測:“難道是因為我們都穿了紅衣裳?”她還記得今早上她和阿欣穿的都是紅色系,還有陸娴音,穿的幾乎和她一模一樣。

這猜測沒有根據,她随口一提就沒放在心上,轉身偷偷去看陛下,卻發現陛下皺着眉頭,似乎陷入了困境。她伸長脖子想看得清楚一些,臉蛋就被掐了掐,伴随着程穎的揶揄:“我要告訴皇兄,搖搖的臉蛋最好掐。”

“……”陸搖搖無言以對,小聲敗壞陛下形象,“你們皇兄掐人可疼了,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先前就是他把我關在宮裏,都不讓你們去看我!”

幾位郡主面面相觑,細細一想還真是如此,先前就覺得奇怪,為何不讓她們入宮,現在看來那完全是皇兄的私心,想一個人獨占陸搖搖!

陸搖搖繼續告狀:“他還威脅我不讓我考核過關,因為他找院長假公濟私,成了我的考核官,我現在成績合不合格全指望他了。要是不合格,還是他出懲罰措施,一手遮天,無法無天!”

終于得以和小姐妹歡快吐槽,陸搖搖挑着眉梢尤其歡快,卻不知程晃已經站在她身後,低着頭,神色莫辨地看着她。終于,在她說到“他還說我傻”的時候,他伸手壓在她圓圓的小腦袋上,往下輕輕按了按:“你不傻,你就是笨。”

他知道,她不傻也不笨,她就是不開竅,以為他看不出她那些小心思。可他一清二楚,卻甘之如饴。這世間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如她一般,在年幼之時就進入心底,然後終其一生,不複得出。

他微彎下腰,手中還端着盤切好的烤肉,示意她接過去:“今晚就只能吃這麽多。”

陸搖搖抿了抿唇,嗫嚅着說:“謝謝陛下。”她好像突然知道自己錯了,陛下待她還挺好的,她不可以在背後說陛下的壞話。

她伸手接過盤子,正暗自忏悔着,手背上突然蹭及一片溫軟,她驚訝了一瞬,很快就意識到那竟是陛下借着盤子的遮擋,手指在下邊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她驟然睜大眼睛,這近乎調|情的動作實在不是正直如陛下能做出來的,何況陛下還是那麽一個冷淡又純情的人,他甚至在早上還會臉紅!

手背上的觸感轉瞬即逝,陛下已經直起腰,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面色自然地收回手。

“快吃,過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陸搖搖莫名覺得冷飕飕的,那話裏意思像是“快吃,吃完就該我吃了”,一頓垂涎已久的烤肉吃得她食不知味,總覺得晚上還有什麽在等着她。

一個時辰之後,月黑風高,樹影婆娑,陸搖搖被抵在營地外那片樹林裏的一棵大樹上,身後是粗糙堅硬的樹幹,身前是滿身壓迫感的陛下,正眼眸沉沉地盯着她。

“我對你壞?嗯?”他壓低聲音控訴,“我無法無天?你這小沒良心的。”

陸搖搖裝慫,礙于小樹林這地點太過微妙,她打定主意不開口。然後臉蛋就被掐了一把,陛下咬着牙說:“程穎是怎麽回事?怎麽老掐你臉,上回宮宴還親你,她是不是對你……”

陸搖搖趕緊打斷:“陛下……”

“呵,陛下?”程晃冷笑,“你是不是覺得我脾氣好?”

陸搖搖一怔,突然覺得此情此景透着些危險,她下意識垂了眼,頗有些惴惴不安。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唇上突然觸及一點溫熱,像是裹挾着溫柔的春風,飛掠而過。

在這寂靜的林間,她耳邊的聲響被無限放大,終于意識到那一聲聲若擂鼓的心跳并不只有她的。呼吸帶起耳後敏感的肌膚一片戰栗,只有黑白兩色的夜裏,她的耳垂紅得似要滴血。

她聽見陛下低聲輕喘:“我還真是脾氣好。”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第一更,感謝小天使們的支持=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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