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就當我死了】
司徒昭将刺客抓回來了,毫無意外的就是易明雄,比較意外的是他的幫手竟然是心靜。
司徒昭原本還滿喜歡這個開朗又似心無城府的丫頭的,沒想到這丫頭卻狠狠地捅了他幹女兒一刀。
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他毫不猶豫的拿起那柄傷了幹女兒的匕首,轉身移步,瞬間“嗤嗤”兩聲的賞了那兩人各一刀,讓他們也嘗嘗她幹女兒現今所受的苦。
“把他們倆關起來,等候你家少爺發落。”
司徒昭将已被他廢了武功受了重傷的易明雄和同樣受了傷的心靜丢給大樹他們去處理,匆匆地趕去看幹女兒。
房間裏,只見司馬君澤面無血色的坐在床邊,癡癡地看着躺在床上同樣面無血色的喬雨青。
後者半趴在床上,雙眼緊閉,呼吸輕淺,半露在錦被外的肩膀上纏着一圈又一圈厚厚的棉布巾,布巾上還滲出令人怵目驚心的紅。
“丫頭?”司徒昭上前喚道,聲音也有些不平穩。
“丫頭怎麽樣了?有沒有傷到要害?傷得重嗎?”他轉頭問床邊的小子,知道這家夥原就有些久病成良醫,再加上這些日子丫頭細心的教導,醫術已然不輸一些小城鎮裏坐館的大夫。
司馬君澤反應有些遲鈍的輕搖了下頭,才嗄啞的出聲答道:“沒傷到要害,但血流了很多、很多。”一頓,他握緊拳頭痛苦的嘶啞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雨青是為了救我,為了我才會離開的。”
司徒昭雖未親眼看見當時的情況,但完全可以想像以這丫頭對這小子莫名其妙的無怨無悔,她會替這小子挨刀他一點也不意外,所以此刻的他真的對眼前這小子有點火。
“朝你射箭的那個刺客被我捉回來了,你不問我那個人是誰嗎?”他看着他,冷冷的說。
司馬君澤的身體不由得的僵了一下,原本繃緊的身體用力的握到指節全部泛白。
他沉默了一下,自己說出了答案。“是易明雄……對嗎?”
“看來你還不傻。”司徒昭一點也不客氣的嘲諷他一句,“人被我交給大樹關起來了,要怎麽處置,你自己看着辦。”
“謝謝司徒大叔。”
“我不是在原你,而是在幫我家丫頭。”司徒昭一點也不領情。“好了,你可以出去了,丫頭是我幹女兒,我自會照顧。你們男未婚女未嫁的,以後該避嫌的還是避一下吧。我家丫頭不懂,難道堂堂司馬家少爺會不懂嗎?”
司馬君澤的臉色已經白到不能再白了,所以他只是緊抿嘴巴,然後垂下眼睑輕聲道:“大叔,我想留在這裏,我懂一些醫術,怕晚些雨青的病情有變。”
司徒昭皺了下眉頭,又沉默了一下才問他,“你不先去處理那個叛徒嗎?”
“不急。”司馬君澤淡漠的答道。
司徒昭看了看面無血色的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同樣面無血色、不省人事的幹女兒,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同意讓他留下來。
于是房間裏,小彩寸步不離坐在床邊守着她家姑娘,司馬君澤和司徒昭兩個人各占據窗邊的一張竹椅,就這麽守了喬雨青一夜未睡。
半夜裏,喬雨青實然發起熱來,坐在床邊打着盹的丫鬟還沒發現,整晚目不轉睛看着她的司馬君澤倒立刻發現不對勁,起身來到床邊伸手探了探她額頭上的溫度。
“怎麽了?”原本閉着眼休息的司徒昭第一時間睜開眼問道。
“發熱了。”司馬君澤眉頭緊蹙。
“嚴重嗎?現在該怎麽辦?”
司馬君澤沒有回答,先吩咐被他們驚醒的小彩去端盆冰水過來,待水送來又找了條棉巾,開始坐在床邊不厭其煩的為喬雨青的額頭做冰敷。
司徒昭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撇了撇唇,譏諷的開口問道:“你這是因為愧疚嗎?丫鬟可以做的事你卻在那邊搶着做?”
司馬君澤沒有應聲,站在一旁的小彩卻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借尿遁暫時避離。司馬君澤沉默不語的繼續為喬雨青換着額上的冷巾。
這是愧疚嗎?
他在心裏問自己,答案很肯定。
不,不是,這不是愧疚。
他雖然也有愧疚的感覺,卻遠遠比不上心疼與心痛的感覺。
看她這樣動也不動的躺在病床上,他真的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傷的是自己,痛的也是自己,因為見她這樣,他真的比自己受傷還要更痛,更難過上千百倍。
他現在大概已經明白,她為何會給他一種前後差異的感覺了。
雖然她曾經對他解釋過,她對他的偏心是因為他的病情特別,身子底弱,不謹小慎微不行。可是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把他當成普通的病人照看,而是比朋友更重要的家人或是……心上人?
沒錯,就是心上人,因為他并不是她的家人,所以答案只剩下這一個了。而他則是一個大傻瓜,竟對此不知不覺,直到她今晚一而再的為他擋箭擋刀、才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
情之所鐘,生死可棄嗎?她還真是個大傻瓜。
有些人,只一眼,便可信任一生。
原來他的心比他的腦袋更早明白,她對他的感情,是怎樣一個與衆不同的存在。
“大叔,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雨青她……喜歡我?”司馬君澤低聲問道,聲音雖低,在安靜的廂房裏卻顯得很清晰。
司徒昭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嗤聲道:“這麽明顯的事,整個山莊裏大概也只有你一個人不知不覺。”
“為何沒人告訴我?”
“整個山莊裏就你一個主子,其餘都是下人,誰敢将這事嚼舌根嚼到你面前?唯一敢在你面前說上話的只有那個叛徒易明雄,偏偏他心術不正,對你沒有多少真心,不然早該提醒你避嫌了,畢竟你和那丫頭門不當戶不對的,根本不可能會有結果。”司徒昭說。
“門不當戶不對嗎?”司馬君澤喃喃自語的念道,然後沉默了一下,突然擡頭看向司徒昭,問他,“大叔也這麽認為嗎?”
“雖然我不認為丫頭會配不上你,但門當戶對這事一直以來都存在着,尤其是像你們這種名門世族,要和你們結成親家,出身來歷往往都是首要篩選的條件,不是嗎?”司徒昭目不轉睛的看着他,一頓,他反過來問他,“還是你認為你爹娘會接受丫頭這樣一個媳婦兒?”
司馬君澤無話可說。別說是媳婦了,可能連以妾室的身份待在司馬家都會被人诟病、瞧不起。
所以,她是因為明白了這一點才隐藏住自己對他的感情嗎?
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姑娘,見識廣,想法有些大膽和與衆不同,常讓他有驚豔之感,甚至有時候還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他很喜歡和她聊天,與她聊天時總有說不完的話,好像能就這樣一直聊天聊上一輩子的感覺,過去他沒想太多,只覺得很喜歡那種感覺,如果能一輩子有她相伴,他應該連作夢都會笑吧?
一輩子……
門不當戶不對是嗎?
“怎麽不回答我這個問題?”司徒昭忍不住輕諷的出聲問道。
“他們不會接受。”司馬君澤老實回答。
“算你老實,所以你以後還是和丫頭保持一點距離吧。好不容易這丫頭也算看明白這一點,努力控制住自己對你的感情了,如果你真的有一點憐惜她、想對她好的話,那就別節外生枝。”司徒昭認真地凝視着他,緩聲說道。
他可以看出司馬君澤這個傻小子經過這一晚的事之後,終于看明白丫頭對他的心意,自己也因此動了真情。
但是這又如何呢?
兩情相悅也越不過父母之命,越不過門戶之見,更越不過世人的蜚短流長。
最重要的是,丫頭的性子一點也不适合待在高門大院裏過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尤其她那一手妙手回春、藥到病除的高明醫術更不是尋常大夫能比拟的,又怎能将它浪費在深宅大院裏呢?
雖說他從沒和丫頭讨論過将來的事,但光從丫頭整日醫書不離手的舉動來看便可知,這丫頭是絕對不會為了成親而放棄自己的醫術與救人使命的。
司馬君澤沉默以對,沒有應聲。
司徒昭也沒有非要得到他的允諾不可,只是想讓他看清現實。
小彩回來時,室內一片靜默,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邊想接手照顧姑娘的工作,卻讓少爺搖頭拒絕了,她無奈,也只能站在旁候着,一邊打瞌睡了。
喬雨青于隔天早上終于清醒過來,身上的燒也退了,雖說醫者不自醫,她還是替自已診了診脈,确定自己除了傷口疼痛、流血過多、人有些虛弱之外,倒是沒傷到什麽要害,無生命危險的問題。
不過現在有件事比她受傷的事更重要。
她轉頭尋找要找的人,立即出聲虛弱的問道;“幹爹,我先前教你行針走穴的針法你沒忘記吧?”
“你這丫頭不先擔心自己身上的傷,醒來就擔心那小子的病,你是要氣死我是不是!”司徒昭臉色難看的瞪眼道。
“我剛不是先替自己號過脈了嗎?我沒事。倒是君澤的治療不能功虧一篑,就只剩最後五天了,幹爹不是比任何人都知道逢仙果有多難尋覓不是嗎?”雨青對司徒昭虛弱的一笑。
“我說不過你。”司徒昭賭氣的背過身去。
“幹爹……”喬雨青嬌聲求道。
“我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司徒昭倏然轉身面向她,疾言厲色道:“等那小子身上的病治愈之後,你看是要回黃土村你爺爺那裏,還是要幹爹陪你四處行醫救人,總之你給我離那小子遠一點,那家夥對你而言就是個禍害,一無可取之處。”
“幹爹……”
喬雨青有些無奈,不知道一夜之間,幹爹對君澤的印象怎會變這麽多,難道是因為她因他而受傷嗎?
“幹爹,我受傷的事不能怪他,他什麽也沒做,是我自己撲過去才受傷的。”她解釋道。
“你看看你,現在都重傷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了,還向着他,替他擔心、替他解釋、替他脫罪。那小子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這樣一心一意的向着他,甚至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司徒昭真的覺得很心塞。
喬雨青垂下眼睑,半晌之後才開口道:“幹爹,我答應你,等司馬少爺的病治愈之後,我就會離開這兒。以後……應該說這一輩子吧,我跟他應該無緣再見,所以你也不必再擔心他以後會禍害到我。”
“你知道自己跟那小子有緣無分就好。”聽她這麽說後,司徒昭的語氣也緩了下來,并且承諾道:“接下來五天替那小子針灸的事就交給我,你只需要在一旁監督,确定我沒行錯針就行。”一頓,他又自我感覺良好的說:“也幸好有我在,不然你去哪裏找一個有內勁又熟悉周身穴道的人幫你救那小子?”
“是,幸好有幹爹在,謝謝幹爹。”
司徒昭滿意的咧嘴笑。“好了,你剛醒別說這麽多話,一會兒讓小彩那丫頭服侍你吃點東西,喝完藥後就好好地休息,等我要替那小子針灸時再來喚你。”
“好。”喬雨青輕咬了下唇瓣,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忍不住的道:“幹爹,怎麽都沒看見他?”
這個“他”指的是誰,兩人皆心知肚明。
司徒昭本來想抹黑一下那小子的,但又不想看到幹女兒失望難過的模樣,只好作罷。
“那小子從昨晚就一直守在這兒沒阖過眼,在你醒來前一刻才被我趕回房休息。你要見他嗎?要的話就叫人去把他叫過來。”
“不必了,讓他休息。”喬雨青急忙說道,然後突然想起她到現在都還沒問昨晚刺客的事。“幹爹,你捉到那名放冷箭的刺客了嗎?”
“你幹爹出馬,還會有捉不到的人嗎?”
“那……是咱們認識的人嗎?”
司徒昭點頭,開口說了三個字,“姓易的。”
喬雨青閉上眼睛,雖然她早有懷疑,但得知這個事實還是覺得很失望、很難過。如果她都這樣了,不難想像這事對司馬君澤的打擊會有多大。
“他……還好吧?”
“死不了。”司徒昭說。
“幹爹——”喬雨青用着請求的語氣叫喚道。她真的很擔心他。
司徒昭撇了撇唇,才道:“我看那小子的樣子還挺冷靜的,似乎早有心理準備的樣子,所以我才說他死不了。”
就怕他把一切傷痛都壓抑在心裏。喬雨青擔憂的想着,卻不能把這話說出來,就怕又會惹得幹爹不高興。
“他打算怎麽處置易明雄和心靜那兩人?”她問。
“不知道,我沒問。”司徒昭搖搖頭。“那小子似乎也還沒決定要怎麽處置他們,所以至今都還沒有去見那兩個人。”
“他應該很難抉擇吧?”
“有什麽難抉擇的?”司徒昭冷笑道。“背叛者唯一的下場就是死,更別提那家夥還不只一次的對自個兒的主子下毒,這種叛徒本就該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他一直把易明雄當成家人在看待。”
“所以我才說姓易的那家夥該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喬雨青果斷閉上嘴巴不再多說,她是擔心司馬君澤需面臨抉擇的痛苦,幹爹卻只想着要如何處置叛徒才是對的,他們父女倆根本就是在各說各的,産生不了共鳴。
去廚房端膳食的小彩回來了,司徒昭看着幹女兒把粥喝完,又吃了不少配粥的小菜與小點心後,終于放心的到隔壁的耳房小憩一會。
司馬君澤整整将易明雄晾了五天。
等喬雨青都能下床走動,後肩的傷口也開始愈合結疤了,他體內的毒也徹底的清除之後,他終于有心情前去見被分開關在兩個地方的那兩人,他先去見心靜,被司徒昭刺了一刀又沒受到良好治療的心靜,已呈現半生不死的狀态,不複服侍他時那般圓潤精神的模樣。
“為麽?”他只問了那丫頭這個問題。
心靜沉默不語。
一旁的心澈見狀,便開替她回答了。
過去五天一直都是由她在負責看守并照料心靜的,這個問題她也問過原本情同姊妹的心靜無數次,心靜剛開始根本就不理她,終于在昨天卸下心防的回答了她這個問題。
她神情複雜的看了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心靜眼,開口道,“心靜已經是易總管的人了,易總管答應她在事成之後就會給她名分,娶她為妻。”
“就為了這個空口白話的承諾?”司馬君澤連氣都生不起來了。“她就沒想過,一個奴才謀害主子之後會有什麽下場?易明雄自身都難保了,還有命娶她為妻嗎?”
“她說易總管告訴她這是上頭的意思,上頭保證他們絕對不會有事。”
“誰是上頭?”
心澈搖了搖頭,“心靜說她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這邊也就沒有什麽好問的了。
司馬君澤二話不說起身離開,走到另一個關押犯人的地方。
易明雄的情況比心靜更不堪,原本就有些年紀的他在過去幾年養尊處優下一直都不顯老,但這回的事讓他又受傷又被廢武功,還沒能得到好的照顧之下,只不過五天的時間,就讓他整個人老了十歲不止,一頭原本烏黑的頭發也染上了不少銀絲,斑白的雙鬓尤其明顯。
司馬君澤看着突然間變成一個“老人”的易明雄,心裏說不難過是騙人的,但對于一個真心換絕情的人,他有必要為這人難過嗎?
他搖了搖頭,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是誰讓你這麽做的?”
“少爺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嗎?”易明雄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我想知道。”司馬君澤毫不猶豫的點頭易明雄嘲諷的笑了一下,虛情假意的對他說,“答案很冷酷也很無情,老奴真擔心少爺虛弱的身子會受不住那樣的打擊。”
“不需要擔心,因為我身上的毒已經解了,母胎裏帶出來的病症也好了七八成。喬姑娘說了,只要我繼續對症下藥,不再遭受毒害,不出下個月我的身體便會恢複如初,如果能持續的勤加練習司徒昭所授的那套拳法,甚至還能比常人更健康健壯。”司馬君澤對他說,然後就見易明雄對他露出了扭曲的面目。
“我就知道那個臭丫頭會是個麻煩,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直接把她給殺了。”易明雄咬牙切齒道。
“你應該從頭到尾都不相信喬姑娘能治好我的病,這才将她帶回來替我治病的吧?”司馬君澤看着他說,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看明白了易明雄這個人的真面目……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醫術會有多高明?”易明雄冷笑道。“我本來盼望着她的不自量力能讓我一勞永逸,沒想到那臭丫頭竟還真有點本事,讓我的期望落空。”
“所以前些日子你才又對我下了一次毒嗎?”
“沒錯。你們是從那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吧?”易明雄眯了眯眼,神情帶着扭曲與恨意,見他面上連一點悔意或歉意都沒有,只有心存不甘的狠意,司馬君澤連僅存在心底的最後一絲心軟與饒恕也消失殆盡了。
他神情平靜到幾近冷漠的開口告訴他,“懷疑你的是喬姑娘,一直以來我都不想也不願意去懷疑你,只可惜事與願違。說吧,到底為什麽,還有到底是誰如此恨不得我去死?”
“想你死的可不只一個人。”易明雄惡意的笑道。
司馬君澤沉着臉看着他。
“你爹啊,你的親姨母、繼母,還有你舅舅他們,每一個可都是希望你能早點死,死了才能把位置讓出來。”易明雄冷笑道。“要不你認為以我一個下人有這個膽子對你下毒嗎?你死了對我有什麽好處?有好處的全都是那些人。”
位置?是司馬家嫡長曾孫的位置嗎?
司馬君澤瞬間只覺得離譜、諷刺與可笑。他都沒管也沒碰觸司馬家的任何事了,只是剛好出生在這個位置上,占了一個名而已,就礙着了這麽多人嗎?
爹?姨母?舅舅?
原來這就是他司馬君澤血濃于水的至親嗎?呵呵。
“你不問我那些人都要我做什麽嗎?”易明雄帶着惡意的看着他說。
司馬君澤沒有應聲,因為他不需要問就能想明白。
娘在世時,因為有娘的護犢子,姥姥、舅舅那邊不忍心傷害因生育而傷了身子再難受孕的娘,只能折衷的将姨母送進司馬家為妾,以穩固兩家姻親的關系,因為誰也不知道也這個體弱多病的孩子何時會一命嗚呼。
一定沒想到因為有娘的庇護,他竟然一直活到了十八歲還沒死,讓他姨母所生的弟弟擔一個庶子之名,始終正不了名。
爹疼愛二弟、對二弟寄予厚望,姨母也一樣,舅舅他們也一樣,而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他自然也就成了衆人除之而後快之人了。即便娘死了,姨母被扶正了,那些人也不可能放下長年來對他的成見與期盼他能早點死的希望。
答案很冷酷也很無情,但大夥都心知肚明這就是事實。
在利益、權勢與地位的引誘下,親情血緣就是個渣。
“你怎麽不說話?”易明雄問道。
“我現在只想知道這些年來,你對我的噓寒問暖、對我的憐惜、心疼,難道真的連一絲的真心都沒有,全是虛情假意嗎?”司馬君澤目不轉睛的看着他,不疾不徐的開口問道。
易明雄臉上迅速的閃過一抹複雜的神情。他轉頭避開他的目光,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
“人非草木,熟能無情?”司馬君澤不信的淡聲道,頓後又說:“就像你所說的,你只是一個下人,我的死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你只是不得不聽從主子的命令行事罷了,所以我不殺你。”
易明雄倏然回過頭來,難以置信道:“你——”
“可是你必須替我做一件事。”
“什麽事?”易明雄脫口問道,他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不料竟還能擁有一線生機。
“就當我死了。”
“什麽?”易明雄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當我死了,把我的死訊送回司馬家,并且讓他們相信。”司馬君澤直直的看着他說。
看出他眼裏的認真,易明雄不明白的問道:“為什麽?”既然他的病都治好了,從此能與常人無異,他不是該立刻返回司馬家鞏固自己嫡長曾孫的地位嗎?他不想報仇嗎?不想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嗎?
“既然他們都希望我死,我就如他們的意,不再回去給他們添堵,也算是我對他們最後的孝道。從今以後,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今生今世再無瓜葛,恩斷義絕。”